第163節
“什么?” 周鴻猛的坐了起來,震驚急怒在面上瞬間閃過:喬立平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如果不是背后牽扯的利益過大,就是后面站著的人太過重要,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出緊急,況且葉芷青的醫術當真不錯,周鴻大半夜的拖著葉芷青就去了使司衙門的牢房。 葉芷青還從來沒有去過他辦公的地方,哪想到第一次進使司衙門,去的就是這等腌臜之地。 看守的獄卒提著一串鑰匙大半夜引著他們往里面走,撲鼻而來全是潮濕污濁的氣味,長長的甬道里點著昏黃的燈,照的前面鬼影幢幢,葉芷青不由就往周鴻身邊蹭。 誠然她從前也是個無神論者,可就連穿越的事情都在她身上發生了,有別的奇怪的東西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了。周鴻是武將,身帶煞氣,想來可以鎮住一切魑魅魍魎。 周鴻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還特意將腳步放緩,幾人往牢房深處而去。 葉芷青來之前已經吩咐蘇銘爬起來熬解毒的綠豆湯了,為著能夠盡快送到牢房里,周鴻連周浩都留下了,以及龔江是因為中毒。 龔江在牢房里住了多日,近來又不曾受過嚴刑拷打,身上的傷口也漸有愈合之勢,他在心里想過好多次,看來姓周的是怕他死了。 既然有人不想讓他死,說不定就有另外一些人想讓他死了。 他這大半生風里來浪里去,經歷過冒險的事情太多,數都數不清,很多次靠的都不是智謀,也并非先人一步的審時度勢,而是玄之又玄的直覺。 晚上送飯的進來,往他牢房里放飯的時候,抬頭多瞧了他一眼,他當時心里還隨意冒出個念頭:怎么瞧著這送飯的有點陌生? 自進了使司衙門的牢房之后,不過六七日時間,他就將牢房里值守的送飯的臉都認得熟了。 龔江當時并未多想,端起粗瓷大碗,扒了一口粗栗米飯,覺得拉嗓子,又喝了一口青菜湯,混濁的湯面上漂浮著幾片蔫黃的青菜葉子,入口之后總覺得味道有點怪。 當然,牢房里餿飯泔水都正常,有時候也不知道是放久了還是怎么回事,明明都發酸了還是給犯人吃,連他院里小妾養著的那只小狗的吃食都比不上,這可真就是豬狗不如了。 他是那一口菜湯咽下去之后,不知為何腦子里忽然間冒出方才送飯的粗使雜役看過來的那一眼。 龔江能在鹽幫坐到今天的位置,不說心狠手辣,那也是踩著別人的尸骨爬上來的,早年間還在微時察顏觀色也是他的長項。那粗使雜役旁的都沒什么奇怪的,可看他的那一眼……就好像是看一個死人,這個眼神根本就錯不了。 他心中劇跳,極度后悔方才竟然喝了一口湯,又懷疑自己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里疑神疑鬼,只怕是自己多思多慮了,但下意識竟然將碗湊到鼻子下面,細細的嗅了兩下,聞著是一貫的餿水味兒,也不知道在廚房里放了多久,并不能聞出旁的味兒,似乎……一切都正常。 謹慎起見,他將飯湯都放在了一邊,靠墻坐著抱膝養神,不過一刻鐘便腹痛如鳴,頓時暗道不妙,這時候再摳喉嚨催吐已經晚了。 牢房里的看守發現他在地上打滾都嚇了一大跳,如今他可是重要的人犯,是在鹽運使周大人那里掛上號的,怎么能讓他死了呢?忙忙報到周浩那里。 周浩都已經脫衣歇下了,愣是被折騰起來,沖出去找周鴻。 葉芷青來了之后,龔江住的牢房里已經是穢物滿地了,他雖然只吃了一口米飯,喝了一口菜湯,但已經又吐又拉,弄的牢房里環境比之一路行來更糟糕十倍。 周鴻恨不得拉著不讓她進去,怕龔江暴起傷人,又因為他身上實在太臟,褲子就不必說了,囚服前襟上全是嘔吐物,聞著那味道就能把人熏死。 葉芷青卻平靜的掏出手帕,掩了口鼻,便催周鴻讓人開牢門:“不如派兩個人壓著他,我好把個脈,也不知道他現在是腹疼還是別的感覺……”純粹是一副專業人士的平靜模樣。 周鴻最愛的便是她這副從容的樣子,當初在倭寇營里天天切人胳膊鋸人腿,到處都是自rou模糊,就連大男人見了也不免色變,她卻安之若素。 “那就我陪你進去!” 周鴻實在不放心龔江,這位曾經的鹽幫幫主可是個苦出身,萬一他只是假裝自己生病,可事實上等葉芷青進去卻暴起傷人,那就不好了。 獄卒打鑰匙打開牢房的門,縮著脖子往后退,生怕被周大人點了名字,扔進去按著龔江,再被濺一身的糞水跟嘔吐物,那就糟糕了。 周鴻似乎也不打算用他,張口就吩咐:“梁進,汪宏揚,你們兩個先進去按著龔江,可別讓他掙脫開來?!?/br> 這兩人有可能在戰場上再糟糕的情形都面對過,葉芷青就眼睜睜看著這兩人似乎半點也不嫌棄的牢牢按住了正在地上疼的打滾的龔江,一再邀請葉芷青進來?!叭~子進來瞧瞧,這老小子好像當真有些不對頭,瞧著竟不像裝的?!?/br> 葉芷青很是佩服這兩人的定力,她背著藥箱進去,拿帕子將龔江手腕上滾來滾去沾染上的污物給擦掉,才去把脈,聽得龔江還有力氣掙扎,“嗬嗬”個不住,就好像被拿住的野狗一般,總想突破人為的枷鎖,最好能逃出去。 “似乎中毒不深,他自己又吐又拉,也鬧騰的差不多了,一會阿銘煮的綠豆水過來之后,多灌下去半甕,再開點催吐藥吐一吐,很快就能清理干凈了?!彼仡^看看墻角放著的米飯跟菜湯,眉頭就皺了起來,湊過去細瞧,又端了兩碗到鼻端來嗅,良久才道:“米飯似乎聞不出來有什么東西,但湯里……確實加了東西的?!?/br> 這么一碗餿水青菜湯,如果鼻息不暢,恐怕根本聞不出來。 但葉芷青跟著劉大夫卻著實學到了些真材實學,賣藥的天生都有個好鼻子,后來的眼力是慢慢練成的,哪怕比這個餿水味道還難聞的東西,混了點藥材進去,葉芷青不敢斷言自己能聞個八九不離十,可六七分還是能確定的。 “加了什么東西?”周鴻已是恨的咬牙切齒:“這是巴不得龔江死在我手里呢這幫黑了心肝的東西,用的時候恐怕也沒少捧著姓龔的,現在用不著了,又怕他礙死,便想著索性搞死他算了!我千算萬算,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才將龔江給關了起來,沒想到還有人見縫插針非要來送死不可!” 他這一大通報怨,也不知道是說給龔江聽的,還是說給葉芷青聽的。 “加了什么東西我也不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有毒性,如果龔江多喝幾口,或者小半碗,說不定早一命歸西了。真是萬幸他今日胃口不好!” 稍頃,周浩帶著蘇銘提著一瓦罐的綠逗湯來了,葉芷青盯著人灌了龔江大半罐子,直灌的龔江肚兒溜圓,這時候開的催吐藥也熬好了,一半給龔江灌下去,不出半個時辰,他又吐了一回,大吐特吐,渾似要將苦膽給嘔出來。 周鴻不懂醫理,見他面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還當他沒救了,頓時急的團團轉:“……也不知道現在請大夫來不來入及?” “你是信不過我的醫術?”葉芷青不是正統的醫學生,很多東西都不是系統的學來的,但她膽子卻不小,敢于下手,問起周鴻就更是理直氣壯了——誰讓你大半夜把我拖起來,如果不是你我這會還在被窩里睡覺呢。 她很不開心! 周鴻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但眼瞧著龔江要被她治死了,他一面懊惱自己還是大意了,一面又有些后悔說錯話,得罪了葉芷青。 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很有信心的。 事已至此,多想無異,周鴻也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反正就算是龔江死了,還有他身邊的褚四喻煒等人的證詞,總能入罪的,只是大約想要深挖龔江背后的人是沒機會了。 葉芷青似乎并不放棄,經過再三催吐,沒想到天亮的時候,龔江的情形居然漸漸好轉。 周鴻跟葉芷青帶著一眾護衛在牢房里守了一夜,眼睛都沒閉上過,到得天亮時候,龔江終于睜開了緊閉多時的眼睛,見到周鴻就跟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緊揪著他的衣袍不放,只艱難說出一句話:“周大人,我……都告訴你!” 這是……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