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去端點吃的過來?!?/br> 暗月一聽到這個聲音,連忙點了點頭:“您等等?!?/br> 說完, 暗月便連忙轉身離去,沒一會兒, 暗月便端著盤子走了回來,昨天開始,廚房就一直熱著飯菜,就是為了方便安景行出來的時候, 能夠吃到東西。 “進來吧?!卑滓履凶涌吹桨翟禄貋碇?,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回了屋內,原本他來的時候,是想要找安景行算賬的, 畢竟陸家除了他和小侄子,就只剩下言蹊了,誰知道現在連言蹊也不在了。 沒錯, 這個白衣男子就是陸言蹊的二哥,陸言修。當初陸家被安睿下旨株連九族的時候,陸言修就想要將陸家人一起救出去,但是到底天不遂人愿。 在傳回陸遠的死訊的時候,云婉儀就已經心如死灰,后來安睿以陸言澤通敵叛國的罪名株連陸家九族,云婉儀還沒等到行刑便死在了監獄中,陸言修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不能讓死人復生。 “娘去找你爹了,你爹等久了,該著急了,呵,他一向是一個急性子?!毕氲皆仆駜x最后走的時候說的話,陸言修心中就抽一抽的疼痛。 他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他不知道什么樣的感情才會讓人生死相隨,但是繼大嫂追隨大哥而去之后,娘也追隨爹而去,現在就連小弟也……以前陸言蹊不喜歡安景行,陸言修知道,但是他沒有想到,小弟現在已經到了能夠為了安景行冒著危險回來的地步。 結果還沒回到京城,人就……只要想到這里,陸言修就忍不住想要對安景行動手,但是在看到安景行的樣子后,陸言修原本憋在心里的火也就發不出來了,不僅是因為安景行的表情,更是因為…… “主子?”暗月看著現在安景行的樣子,差點兒以為自己眼花了,手中的托盤也跟著抖了抖,不過常年的訓練讓他很快回過了神,將手中的托盤端穩。 跟在暗月身后的暗影原本還沒看向安景行,察覺到暗月的動作之后,才抬頭看了安景行一眼,這一眼,就是暗影也有些微微地吃驚,不過表現得卻沒有暗月那般明顯。 一夜白頭……暗影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親眼見到還是第一次,但是這第一次,就在自家主子身上見到了。 安景行原本就長得好看,即使現在頭發變了,也不難看,但是到底還是年輕人,一頭白發,總是太過惹眼。 “東西放下吧?!卑簿靶悬c了點頭,像是絲毫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變化似的,兩天沒有吃東西讓安景行的語氣缺了些底氣,剛剛與陸言修的談話也讓安景行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嘶啞,再加上安景行的這一頭白發,怎么看怎么寥落。 暗月聽到安景行的聲音,只覺得鼻頭一酸,但好歹還記得陸言修在這里,安景行也在旁邊看著,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將托盤放在了桌上。 “你……將言蹊帶回來了嗎?”安景行看著桌上精致的食物,并沒有什么胃口,兩天過去了,安景行依舊不能接受陸言蹊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前幾日還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說著“等我回來一定給你看好”的人,這才幾天的功夫,就沒了。 “帶回來了?!卑涤爸肋@話是在問他,沒有保護好太子妃暗影已經萬死難辭其咎了,若是還沒有將太子妃帶回來,暗影說什么也不能原諒自己。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安景行閉了閉眼睛,過了好半晌,才睜開了眼睛:“準備火化吧?!?/br> 別說是暗影和暗月就是陸言修聽到這個吩咐,都瞪大了眼睛,火化……說直白一點就是燒了,入土為安,安景行怎么忍心…… “以前言蹊就說,等我死了,就將我火化了,”說到這里,安景行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讓他傷心的事,過了好一會兒,安景行才緩過來,“等他死了,也讓人將他燒了,然后將我們倆的骨灰放在一起,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說到這里,安景行閉了閉眼睛,又想到了當時的場景: “要是你比我先死呢?”安景行聽到陸言蹊當時的話,雖然有些感動,但更多的確是哭笑不得,言蹊就這么確定自己會先死? “我不會比你先死,史上皇帝多短命,你肯定比我先死!”陸言蹊瞥了安景行一眼,似乎在問你怎么會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那萬一呢?”安景行逗著陸言蹊。 “沒有萬一!”陸言蹊當時表情篤定,“我不會比你先死!” 當時安景行看到陸言蹊的表情,也就沒有再接著說了,但是疑問卻一直留存在了安景行的心中,現在安景行知道了,先死的那一個未必會痛苦,但留下的這一個……才會感到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 想通這一點之后,安景行再會想到當時的場景,只覺得心中抽一抽地疼痛,但是卻也回不到過去,不能將那個時不時耍著小聰明的言蹊抱在懷里,好好疼惜。 暗影聽到安景行的話后,看了安景行一眼,他突然有些明白,昨日在自己告訴主子這個消息的時候,主子那一瞬間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是因何而起的了:“是?!?/br> 說完之后,暗影便默默從房內退了出去,開始因為安景行一直沒有吩咐的緣故,他們一直沒有處理陸言蹊的遺體,現在安景行交代下來了,他們自然是要照做的。 陸言修原本也想要說什么,但是在聽到安景行的話之后,同樣將自己肚子里的話咽了回去,他從來不知道,以前小弟和安景行說過這樣的話。 即使陸言修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情,也能從安景行的神態語氣中,聽出安景行當時的甜蜜,以及現在的痛苦。 “先吃飯吧,”看著這樣的安景行,即使是陸言修,也說不出什么責備的話來,見安景行臉上不太想吃的神情,陸言修難得勸了一句,“不要忘記我剛剛給你說了什么?!?/br> 果然,安景行聽到陸言修的這話之后,雖然臉上的表情依舊不是很好,可到底伸出手拿了筷子。 暗月看到安景行開始吃飯的動作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給陸言修遞出去了一個感激的神情,意料之中糟到了陸言修的白眼。 “安承繼那邊已經安排好了嗎?!标懷孕抟姲簿靶虚_始吃飯之后,才抬頭看著暗月,這個時候,陸言修才將頭上的斗笠取了下來,斗笠之下的臉依舊俊美無雙,但是那一雙眼睛,已經不是以前那雙清澈暖人的眼了。 “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妥當?!痹谶@些事情上,陸言修的命令與安景行的等同,暗月也沒有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還有……”陸言修說到這里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通州那邊,準備地怎么樣了?” “白老先生前些日子已經傳回了消息,統……冷梟已經恢復了記憶?!卑翟卢F在說起冷梟,也很是復雜。 當初陸將軍前去西南剿匪,最后卻折損在了那里,暗月奉命去查探,卻怎么也沒有想到悍匪的頭目是墨羽以前的統領暗羽,在知道暗羽是因為藥物原因才失去記憶之后,安景行便派人將白石請到了通州,替暗羽去除藥效。 現在暗羽雖然恢復了記憶,但是這聲“統領”到底也叫不出口了,陸遠是實實在在地死在暗羽手中的。 “既然如此,通知你手下的人可以開始動手了?!碧岬嚼錀n,陸言修的反應倒很平靜,但心中到底滋味如何,也就只有陸言修自己知曉了。 “是?!卑翟曼c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次動手的……是誰?”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暗月以為陸言修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陸言修突然問了這一個問題。 雖然有些沒頭沒腦,但是暗月卻聽懂了,抬眼便對上了安景行的目光:“……應當是皇后的人?!?/br> “季……幼……怡……”陸言修念叨著這個名字,季幼怡在后宮中的地位不可言喻,這些年安承繼那個蠢貨能夠支撐到現在,季幼怡功不可沒,雖然現在安景行和陸言修知道了,不僅僅是季幼怡的功勞,但是卻也能說明這個女人不可小覷。 過了一會兒,陸言修才抬頭看向安景行:“不知道太子殿下準備地怎么樣了?” 陸言修這句話說得有些嘲諷,的確嘲諷,因為在送陸言蹊走之前,安景行便已經被廢去了太子之位,雖然暗影等人依舊沿用以前的稱呼,可陸言修卻是第一次在安景行被廢之后說出這個稱呼。 “孤已經等不及了?!卑簿靶兴坪鯖]有聽出陸言修的嘲諷,連自稱也沒變,眼中閃過了一絲喋血的光芒,昨日他或許想要和言蹊一起走,但是今天安景行卻不想了。 陸言修說得對,言蹊一直在努力讓自己登上皇位,自己不能讓言蹊失望,自己如果死了,就沒有人可以替言蹊報仇了,自己要用敵人的血,來告慰言蹊的在天之靈! “那就希望太子也別讓在下久等?!标懷孕拚f著,將斗笠重新戴回了自己的頭上,頭也不回地從屋內走了出去。 陸言修就算表現得再平靜,也不能掩蓋此時陸家家破人亡的事實,等待已久的,又何止安景行一人? 第229章 前世·03 陸言蹊死了之后, 兩個忍耐已久的男人終于失去了耐心,不再與安承繼與安景瑞玩兒著貓捉老鼠的游戲,一切的動作快得讓幾個人有些措手不及。 安景瑞與安景行不同,在安承繼心中, 一直將安景行作為敵人, 而安景瑞則是親人, 誰知道一夕之間什么都變了,自己最親近的弟弟,原來才是對自己威脅最大的存在。 安景行被廢,在安承繼以及安景瑞等人的心中, 都不再是威脅,安承繼以為萬事大吉, 自己只需要等著父皇逝世繼承皇位,而安睿則是認為自己的三兒子愚蠢,自己只要略施手段,便能卸磨殺驢。 就在安睿準備著手對安承繼下手的失手, 誰知道安承繼卻先一步發了難。 雖然安睿和安景瑞不知道安承繼是從哪里知道了他們的打算,但是現在安承繼動手了,安景瑞也只能接著。 安睿并沒有將安承繼的突然發難放在眼里,安承繼是他一手扶持上來的,到底有幾斤幾兩, 他一清二楚,現在就算安承繼翻出個花來,在安睿眼中, 也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但是安睿沒有想到的是,安承繼會如此來勢洶洶,甚至有些勢不可擋,而安景瑞又像是毫無還手之力,安承繼幾乎是沒有耗費吹灰之力,便將安景瑞擊敗了。 就在安睿再思考從什么時候開始,安承繼竟然已經了脫離他的掌控的時候,安景行便解答了他這個疑惑。 “是你?”安睿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十幾年的堤防,最后還是讓安景行豐滿了羽翼,甚至沒有想到,在安承繼和安景瑞的戰爭之中,安景行竟然還橫插了一腳。 “是我?!卑簿靶锌粗差?,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前經常掛在嘴邊的淡笑,整個人面無表情,配上那一頭白發,愈發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安景行以為扮演一個溫文儒雅的人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無論什么時候,無論發生什么事,他都可以保持以前淡然的模樣,但在陸言蹊死了之后安景行就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陸言蹊走了,他連該怎么微笑也忘記了,失去了這個能力,安景行也懶得再做表面功夫,干脆將自己的本性直接暴露于人前。 “看來朕還是小看你了?!笨粗簿靶械囊活^白發,安睿不是不驚訝,他以前就知道這個兒子喜歡陸言蹊,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安景行會在乎陸言蹊到這個地步。 但是現在安景行的一夜白頭,顯然不是安睿關心的重點,現在更讓安睿有危機感的,便是自己屁股底下的龍椅。 看著將御書房團團圍住的人,安睿的額頭隱隱冒出了一絲冷汗。 “父皇可從來沒有小看過兒臣?!卑簿靶袆t是不太贊同地看著安睿,小看? 不,他的父皇可從來沒有小看過他,從小到大,父皇可是將他作為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既然是敵人,又何來的小看? “呵……”安睿聽到安景行的話,冷笑一聲,不再說話,無論他現在說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但是安睿的心中,此時的確很后悔,他后悔在安景行出生的時候,就沒有掐死他,后悔以前顧及著那一封遺詔,遲遲不敢對安景行動手,后悔放人安景行成長,最后變成了現在要自己命的餓狼! “父皇應當是很后悔吧?”安景行看著安睿的表情,就知道安睿此時心中在想什么了,安睿以前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是現在,安景行不會再讓安睿如愿。 “父皇的確應當后悔,”安景行看著安睿,神色有一絲同情,“父皇應當后悔,當初為什么要讓三弟給四弟當擋箭牌?!?/br> 安景行話說得諷刺,安睿的臉色也的確因為安景行的話變得難看起來,沒錯,他現在會自身難保,全都是因為在處理安承繼的時候大傷元氣。 安景瑞原本并不想與安承繼爭個你死我活,可安承繼卻始終糾纏不放,無奈之下為求自保,安景瑞只能對安承繼動手。 一個是安睿暗地里培養了十幾年的繼承人,一個是安睿明面上培養了十幾年卻實則是擋箭牌的繼承人,誰的能力更強幾乎不用細想。 原本安睿也以為安景瑞能夠很快將安承繼鎮壓下來,誰知道安景瑞非但沒有做到,反而被安承繼生生壓了一頭,即使自己調派了不少人手幫助安景瑞,也同樣于事無補。 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安承繼身后多了一個隱形的支持者,安景行。 “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拿到你想要了的嗎?”安??粗簿靶泻冒肷?,終于,看著安景行,語氣有些陰沉,這天下,他就算是敗在自己手中,也不愿意交給安景行。 “兒臣為什么不能拿到兒臣想要的?”安景行看著安睿,眼神很是平靜,對于皇位他到底想不想要,已經不重要了,他只知道這個皇位,他必須拿到。 “呵呵呵……”安睿低笑出聲,看著安景行,臉色有些得意,“你以為,將京城控制起來,就萬事大吉了?” 安睿開始沒有想過防著安景行,因為在安睿心中,從來不將這個只是一味退讓的兒子放在眼里,他只想過防著安承繼,畢竟一個人反彈起來,力量是可怕的,更何況安承繼府上還有幾個厲害的謀士,安睿自然是要防著的。 但是誰知道現在那些人,卻成了自己翻盤的底牌?不過沒關系,無論一開始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結果一樣,就夠了。 “難道不是這樣么?”安景行臉色未變,看著安睿的神情也很平靜,過了一會兒,安景行臉上出現了一絲了然,“如果父皇說的是通州的人的話……恐怕并不能如父皇所愿了?!?/br> 安睿一聽到“通州”這兩個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沒錯,通州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原本他以為只要除掉了陸家,陸家軍自然能夠為他所用,他是西元的皇,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己拿回了陸家軍,西元中自己還不就是為所欲為。 但是在除掉陸遠和陸言澤,讓陸家家破人亡之后,安睿才發現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這么輕松,除掉了陸家,陸家軍也的確為他所用了,但是不到短短的兩年時間,陸家軍便與他手下的其它將士別無二異,再也不復當年的勇猛。 這個時候,安睿才發現,陸家的強大不是因為有陸家軍,而陸家軍的強大,才是因為有陸家。但是安睿卻不愿意承認自己當初做錯了,不僅僅是因為當初陸家的存在讓安睿如鯁在喉,更是因為當初安睿為了除掉陸遠和陸言澤用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安睿永遠也不會承認,在陸家這件事上,是自己做錯了。 可是安睿不認為自己做錯了,陸家軍卻沒有一個人相信陸家人會通敵叛國,也正是因為如此,陸家軍的心從來沒有向著過安睿。 安睿原本想將陸家軍作為自己的底牌,就如同先帝的墨羽軍一樣。畢竟通州那邊的人,安睿一直沒能從冷梟手中接過來,冷梟以前的身份,也是一大隱患。但是陸家軍一支與自己離心的軍隊,安睿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將他們當做底牌。 現在聽到安景行說到通州,安睿的確有些慌了,但是安景行為什么會知道通州的事? 就在安睿在心中思索的時候,安景行又開口了:“兒臣倒是很佩服父皇這一點?!?/br> 安景行看著安睿,眼帶諷刺,對于這一點,安景行的確很是佩服,也覺得安?!苁怯薮溃骸案富试趺磿脙撼嫉娜?,去掌握您的底牌呢?” 想到安景瑞被暗羽綁起來的時候那驚愕的神情,安景行就覺得好笑,用了就用了罷,竟然絲毫也沒有告訴安景瑞,想到這里,安景行就有些同情安景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