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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燒往樓道窗外望,問他:“2008年……你在干什么?” “2008年的時候,我上初中,我弟上小學。他學校離我學校近,我平時沒事兒就順路送他。我弟小時候一打架,回家準給我說,一說我就要去他們學??纯词钦l揍他。結果地震那天,我拽著我弟沒頭沒腦地一通跑,旁邊的小學生也跑,路上遇到些小孩兒,還以為是都在躲我,邊跑邊喊,江讓他哥來啦……”江浪霆說完這一段,自己都覺得好笑,“再后來,每次地震我們哥倆都沒在一塊兒了?!?/br> 夏燒也跟著樂,樂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初中就住你弟弟家了?” “嗯,”江浪霆點頭,把沒點燃的煙掐斷在手里,“我小學的時候我父母就不在了?!?/br> “為什么?”夏燒小心翼翼地問道。 “車禍,”江浪霆倚靠在樓梯扶手邊,望著附近社區沸沸揚揚的人群發愣,“所以我長大了也不怎么愛碰車?!?/br> 江浪霆極少提起來這些事。 他一提,眼神黯淡了些許,把目光全放在了窗外,可明顯在想別的事情。 經過了久違而短暫的熱鬧,沿江路很快又恢復了該有的平靜,馬路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行人。 他們大部分帶著口罩,穿著冬天居家才穿的厚棉睡衣,聚集在街邊,躲開拿著喇叭喊“大家隔開一點兒”的街道工作人員。 吸了吸鼻子,夏燒感覺到了窗外吹進的風涼。 他撐著下巴問江浪霆:“所以你長大了就喜歡摩托車?” “不完全是因為這個,”江浪霆眼神不知道在往哪兒瞟,“我越恨速度,就越想要去感受它。但是我現在心態不一樣了,總覺得還是不要讓你擔心比較重要?!?/br> 戒掉賽摩,平時偶爾跑跑山…… 換做以前,這對江浪霆這種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車背上的人來說簡直是極刑。但他發現,現在的自己能夠把生命安全考慮在第一位了。 望著夏燒的眼睛,江浪霆又想起夏燒跳傘時向空中邁出的那一步。 他無法忘記那種全身被牽扯的痛感,仿佛就在第一現場眼瞧著夏燒從機艙外墜落在云中。 “那你呢?”江浪霆問。 “我?”夏燒說起來自己都有點兒不好意思,“我第一時間奔回教學樓拿書包了……我哥因為這事兒還老損我,說也沒見我成績有多好?!?/br> 說起賀情,夏燒在等著社區發通知的期間,拿出手機給風堂發了條短信問好,然后說: ——我哥知道我談戀愛的事兒了! 風堂那邊應該都沒想著要跑,全身心投入了發朋友圈里,收到夏燒的信息就秒回道: ——真血腥。 ——他沒把江二的車輪胎給卸了? 收到信息的夏燒嘴角抽了抽,抬眼看毫不知情的江浪霆,打字回到: ——我哥好像……還挺淡定的。 風堂回復: ——也是,他自己都折騰得驚天動地的,憑什么說你。 夏燒握著手機笑。 地震后的第二天,賀情自己先乘北京回來的航班到了機場,下飛機也沒回家,直接去了他爸家里。 他給夏燒發消息,說家里邊兒就他爸媽,現在特殊時期,他得回去照應著,就不回望江這邊了。 這個時期,在路上趕路的人都神經緊繃,賀情和夏燒沒說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最后一句是“等我回家再收拾你”,尾音像冒著小氣泡,逗得夏燒直樂。 才舍不得收拾我。 回過頭看犯困的江浪霆,夏燒指了指放在鞋柜邊的專用絨布,“今天還下樓擦車么?” 就算不能出門,江浪霆還是心里邊兒惦記他的寶貝座駕們,說每天都得去車庫看看車,擦一擦,放久了容易落灰。 “不擦了,”江浪霆坐下來,“等幾天再說?!?/br> 現在也還是不能出門。 夏燒和江浪霆沒事兒就躺在沙發上看電影、看新聞,或者邊刷微博邊罵街,江浪霆以前還沒發現夏燒嘴能那么毒。 說實在的,夏燒還屬于一種捐款不敢亂捐,一刷微博就心梗,只想找面兒白墻對著面壁喝可樂的狀態。 “發個微博報平安吧?”江浪霆拿頂著夏燒粉絲標識的小號刷他超話,“大家都在問你的消息?!?/br> 夏燒點頭,“行?!?/br> 江浪霆坐在沙發上看他,“你記得你那次直播唱歌嗎?” “記得?!?/br> 剛回答完,夏燒就看江浪霆站起身來,去拿了電視墻那兒的吉他。 很久以后,夏燒還記得那天市里天氣很好,江浪霆家落地窗的窗簾都拉開了,日光傾瀉而入,照得江浪霆像鑲了金邊,安靜地沐浴在冬日暖陽里。 這個人有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眸,單眼皮,眼尾到鬢角有一道長長的疤,笑起來總會抿嘴,生氣的時候會壓低眉眼看人……彈吉他的時候,神情專注,眉心微微擰著,像在專心研究著什么。 這些關鍵形容組成了他的江浪霆。 是他暗戀過的人。 那天夏燒把GoPro架在茶幾上,自己坐在地上拿著手機唱歌,江浪霆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鏡頭里只看得見他抱著琴的肩膀以下。 夏燒唱了首節奏歡快的英文歌,江浪霆聽了好一會兒原曲才學會。 這首歌是夏燒在國外留學時聽到的,有一年平安夜,漫天大雪,他一個人站在中心廣場的巨型圣誕樹下聽氛圍音響外放這這首歌,當時就在想,以后想要唱給喜歡的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