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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周雪榮坐下來擦拭斧頭的樣子,總想說點什么,但無論時間還是地點,都不恰當。 他心想,周雪榮就是那種極其矛盾的人,明明剛才在電梯門口還做出一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冷酷模樣,轉眼又會為了同伴不惜冒著生命危險。 要不是他對周雪榮還算有點了解,他都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了。 徐明朗站在離周雪榮的面前不遠,照理說周雪榮余光就能看到他,可顯然對方有意回避視線,擦拭斧頭的動作溫柔的像在愛撫貓咪,是不是還戲劇化的吹口氣。面對這樣的無視,徐明朗說不上的胸口堵得慌。 “這次還好,這蜘蛛怪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對付?!庇诤茟蜒雒婧涎壅f。 “你別瞎立FLAG行嗎,要被你被害死了......” 于浩懷和苗放兩人又開始拌嘴。葉嘉雯坐在靠窗的病床上,面向窗口,攏了攏亂草一樣的頭發,年輕美麗的側臉上帶著不合年齡的愁苦。她看了眼徐明朗,又看了眼坐在窗口下做作的擦拭斧頭的青年,拍了拍旁邊的床位。 徐明朗走過去坐了下來,眼睛卻一直盯著周雪榮。 “你們吵架了?”葉嘉雯原本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變了,她從來都是個敏感的孩子,她總害怕自己的情緒給身邊人帶來麻煩,卻不可抑制的被周遭的氣氛所影響,越是她在乎的人,就越是能影響她。 徐明朗搖搖頭。心里告訴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候,哪還有空惦記這些雞毛蒜皮。 突如其來的松懈,讓整個病房陷入沉默,沒有人開口提老趙的事,仿佛那是一個禁咒,只要問了,就會打開魔盒。 沉默像一把軟刀子,不光讓徐明朗因為趙東祥的事而自我懷疑,還讓他想起了薛瑩瑩。 關于薛瑩瑩的下落,應當是他最該惦記的,而此時卻成為徐明朗最想回避思考的事。自從他陷入這個冒牌世界,他的大部分關注力就從薛瑩瑩的事,轉移到自己的安危上??梢哉f這一路他們都是在和死亡較勁,吃了上頓沒下頓,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可偏偏他在感情方面是個理想主義者,甚至用浪漫主義來形容都不為過。在他的常識里,真正相愛的人是至死不渝的,但當死亡被擺在面前時,他好像根本沒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 內心深處對薛瑩瑩的安危的不確定,以及自己的無能為力,讓徐明朗放棄去思考這背后更多的意義,思考只能帶來更多不確定,以及自我厭惡。他甚至有點懷疑,當他寫下一首首情歌時,是不是真的有在思考“愛”的含義,還是說他只是人云亦云的,寫下那些纏綿的愛句呢? 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至死不渝的愛,愛到可以把對方放在自己之前? 撇了眼佝僂著盤腿坐著的青年,對方已經停下了擦拭,窗臺積雪化成的水滴在他的肩膀上,在黑暗里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他突然想到,周雪榮和自己一樣,都是為了愛人來到這兒的,周雪榮是怎么想的?他有沒有感到害怕? 有沒有一瞬間想過放棄? 徐明朗嘗試去想象,突然覺得自己俗不可耐。 第61章 活死人病院(10) 趙東祥再次有記憶的時刻,是他呆若木雞的站在車前,站在雨里,看著地面上這個兩眼大睜的青年,好像要把這個畫面刻在腦子里。 青年的臉比想象中更普通,他衣著襤褸,大雨沖刷著他臉上的污穢,也沖刷著罪惡的血紅。 趙東祥突然恢復神智,巨大的恐懼迅速擠進他狹小的心臟,他幾乎快無法承受這種恐懼,跪在地上,用手探青年的鼻息。在確認無誤后,他忍下了后退的本能,而是環視四周,在確認沒人后,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起身打開后備箱,從里面拿出千斤頂。他想起近來在濱海最有話題性的新聞:魔方殺手。 傳聞這個連環殺手只殺流浪漢,而且會在殺人過后對尸體面部進行破壞,還有一點不容忽視的是,魔方殺手之所以被叫作“魔方殺手”,就是因為他會在尸體附近留下一個魔方標記,而且很多是用血畫成的。 此前趙東祥最厭惡這種博人眼球的新聞,作為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他第一想不通這個變態殺手怎么可能躲避天眼,成功殺死那么多流浪漢。其次他更責怪警察的處理無能,既然他們未能解決案件,就別一天到晚危言聳聽,尤其是像他女兒那般大的青少年,正是三觀建設的階段,卻總喜歡追求這些獵奇的事兒,甚至說出“連環殺人狂也太酷了吧”這種奇怪的話。 他也曾勸過然然,但然然非但不理解他的用意,還反過頭責備他“太古板”,導致他們在晚飯時大吵一架。 誰又能想到,這個冷血變態的殺人狂,現在竟成了他的替罪羔羊。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陰冷的快感。他舉起千斤頂,向青年的臉部狠狠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原來搗碎人的臉,和鋤地翻土的手法差不多啊?!边@種想法突然閃過,在回過神的時候,那張臉已經變得和漿糊一樣,血液被雨稀釋,慢慢滲入土中。 病房內。 “我突然想到一點?!泵绶盘芍f,“我們一直不下樓,那些怪物也不會出現,這不假。但天亮后,我們要怎么辦?順著窗戶爬下去嗎?” 徐明朗捏著鼻梁,在心理嘆氣。他心想,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任由一個大活人在死亡的威脅中慢慢被折磨,他們卻熟視無睹,這難道就是游戲真正的玩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