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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東祥和其他男人還有點不一樣,他更喜歡在離家有點距離的地方享受“自我”時光,他甚至不想讓家人在家等著他下車,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個失職的丈夫、父親。 他把頭靠在方向盤上,想醒醒酒,暖氣烤得他渾身暖洋洋,但只有沾了水的腳底心是冷的。他這樣待了有五分鐘,直到覺得好點了,才點了根煙抽起來。 邊抽煙邊撥弄了下風鈴,鈴鐺的上面綁著一個他不認識的卡通小人,和很多做生意的朋友不同,其他人喜歡掛佛珠,掛琉璃雕的貔貅圖個吉利,他卻掛個小孩玩意兒。幾年前他還沒開洗車行前,那時候他還在保險公司上班,開的是一輛馬自達,有一次他順路捎懷孕的女下屬去超市,被問及為什么掛這么個卡通風鈴時。 他回答:“我女兒小學四年級時,送我的生日禮物?!?/br> 之后他換了工作,換了車,這個卡通風鈴卻一直伴隨他,在他心里,沒有別的比這個風鈴更能保他平安。 想到當年女兒然然在mama的催促下,害臊的從身后拿出一個小盒子,奶聲奶氣的對他說:“爸爸生日快樂?!睙o論多少次,心里都像涌出暖流般。 也該回家了。 趙東祥沒有選擇調頭回主干道,而是順勢開到整形醫院后門,后面連著一片舊居民區,開出去可以繞道穿山隧道,距離更短。 時至今日,趙東祥每每想到這個決定,都會后悔莫及。如果他當時沒有在車里待那十幾分鐘,而是立刻回家......又如果他選擇調頭走大路,那么他之后的生活將截然不同。 當時天色已暗,暴雨夾雜著雷聲,街上幾乎沒什么人。他記得很清楚,當時車子一開進小道的時候,輪胎就開始發軟,踩油門的阻力也變大了。 車陷進了泥坑。 趙東祥不想下車淋雨,只好把油門踩得更猛,車身慢慢傾斜,再突然前傾,車輪從泥坑里掙脫了出來。趙東祥如釋重負,在酒精的作用下,情緒一下子變得高亢。他的腳仍以相同的力道踩在油門上,按照記憶里的地圖向右打方向盤,一通一扭八繞,車終于快到了巷尾。 巷尾兩旁并不是樓房,而是被外面餐館買下來用作當庫房使用的,兩邊也沒有路燈。安全起見,他打開了疝氣大燈。 急速擴大的視野一下子變得明亮,除了雨之外,還有一團跑出來的黑影。 接下來的記憶,趙東祥都有些模糊了。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當時到底做了什么,他的車速絕對沒那么快,怎么可能撞到人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酒精。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誤將油門當成了剎車。 明亮的燈里出現了一張驚愕的臉,接著是一聲令人絕望的悶響,車身晃動著停下來。趙東祥保持同一個姿勢不動,耳邊是風鈴聲清脆。 還有那句“爸爸生日快樂”。 他的臉前突然一片暖意,他想起自己臨出差前匆匆吹熄的蠟燭,在陷入黑暗前的短暫瞬間,看到了小女兒失望的臉。 雪白的奶油轟然坍塌。 一個清晰的聲音在他腦中說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60章 活死人病院(9) 徐明朗想到一旦老趙被困,想用電梯卻用不了,到時候豈不是插翅難逃...... 徐明朗僵在原地,自打他進入這個古怪的世界,他就一次比一次更難以抉擇。用推車攔住電梯運行,確實是阻止蜘蛛怪出現的最好方法,可這樣一來,老趙就會成為他們安全路上的棄子。 如果老趙沒事倒還好說,一旦有生命危險,那就是他們造成的了。 “那只能說是他的命?!?/br> 徐明朗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有時候,自己的命運,和別人的命運,就是沖突的。哥要怎么選呢?” 徐明朗感覺自己面部發緊,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好了 周雪榮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意,語氣卻是十足的溫柔:“哥不要用這種表情看著我?!?/br> “決定好了嗎?電梯門擋還是不擋?”周雪榮開始用肘部擦拭斧頭,“我怎樣都可以,都聽哥的?!?/br> 在徐明朗的印象里,周雪榮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如果他想這樣做的話,直接做不就好了,為什么要說出來,甚至把決定權交給他? 像故意為了應景一樣,病房那邊傳來什么東西打翻的噪音,低沉的吼聲和說話聲。徐明朗急得滿邁腿就想跑,卻被伸出的一條胳膊攔下了。 “想好了嗎?”周雪榮笑說。 這下把徐明朗問毛了,他急躁的罵了一句:“周雪榮,你有病??!” 周雪榮卻認真的搖了搖頭,改用兩手鉗住了他的肩頸,讓他上半身動彈不得。 “哥你看,有時候選擇就是要這樣,不得不放棄一些人,才能保住更多人?!?/br> “隨你怎么說?!毙烀骼室话褜⒅苎s推開,向前跑去。面對這樣的周雪榮,他感到陌生,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的周雪榮冷淡又古怪,讓人完全沒有親近的欲望。 是對方一次又一次用行動證明,他雖然寡言卻很重情義,關鍵時刻他從沒有拋下任何一個人,而是冒著被誤解的風險, 這一刻,徐明朗卻覺得自己從未看清過對方。 病房門打開著,徐明朗沖了過去,幾乎快要摔倒,把著門喊:“葉嘉雯,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