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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具體是什么麻煩,秦彥不太記得。 在他看來,這都不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也是作為o419的主人必然要面對的事。 畢竟他的仿生人具有舍己為人的圣母系天性,總是路見不平,全然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它的初始設定如此。作為它的主人,也只有接受。 更改初始程序很繁瑣,還容易引起后續bug,并且——這個世界上,那可能有十全十美的設定呢? 哪怕養了全天下最可愛的貓咪,擁有最柔軟的皮毛和最甜美的叫聲,也難免要要面對它的爪子留在昂貴沙發上的抓痕。 他享受o419初始設定帶來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就必然要承擔這種設定帶來煩惱。 更何況,以他的能力,解決這些小煩惱,比更改o419的設定要容易得多——容易得甚至都不太能在他的記憶里留下痕跡。 可現在,秦彥倒寧可o419惹的禍更大更讓人頭疼一點,讓他好歹有點印象,不至于面對林小姐的夸獎,只能冷汗涔涔,頻頻推托。 林小姐理所當然地把他的推托完全當做謙辭:“您真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慷慨、最謙虛的人了——請您一定要接受我的贊美。您怎么能說您沒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呢?您甚至還冒著風險,把失去主人而受到侵害的仿生人帶回家,親自保護它們……” 什么? 秦彥不動聲色地瞪大了眼。 還有這種事? 他簡直對自己有了全新的認識,不得不旁敲側擊地多問兩句,以確認林小姐真的沒有搞錯人。 林小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她那滔滔不絕的敘述中,秦彥幾乎認識了一個新世界: 仿生人是財產。 歸屬于某一個人的時候,是私人財產。 如果失去了主人,又沒有被繼承、被流轉、被委托、或者以其他形式受到某一個人類的庇護,就會被視為進入公共領域,成為共有財產——任何人類,都可以以自己想要的任何方式,隨心所欲地“使用”它們。 這樣的“使用”是沒有界限的。 許多“公共”仿生人,不得不祈求它見到的第一個人類收留它——無論這個人類是不是正對它做著殘酷的事情。 如果不行,就再祈求第二個。 然而維持仿生人運轉是一筆不大不小的開銷。也有許多人對仿生人有“恐怖谷”效應,厭惡與仿生人一起生活。 所以哪怕是這樣毫無原則、不加挑選,依舊有許多仿生人無法得到自己的“主人”。 不得不盡快“搞壞”自己,以結束在人間地獄里的旅程。 “這是仿生人自殺的首要原因?!绷中〗惴鍪謾C上的統計數據為自己的敘述做論據,“您的仿生人經常幫助這些在絕望中的同伴,把它們帶回您的家中,您無一例外地為它們簽發了臨時庇護的文件,讓它們能有獲得暫時的安全,有充裕的時間,從容地尋找下一任主人?!?/br> 有這樣的事嗎? 似乎…… 秦彥想起來了:o419有許多仿生人的朋友。這在秦彥看來沒什么大不了的。哪怕養一只狗,也會遛狗的路上遇到彼此爬跨的別人家的狗。 況且它從來沒有因此而影響家務和工作。 秦彥就任由o419的“朋友”們在自己家進進出出,只要不到二樓的書房來打擾他,就可以隨意使用家中的設施。 在秦彥眼中,這大概相當于“流浪貓跳過柵欄到自己家的貓碗里蹭貓飯”,甚至不算是一件正經事。 至于文件…… 只要o419告訴他“有必要簽”的文件,他都會簽,這也不過是長期以來的習慣……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舉手之勞,在其他人眼中,會如此意義深遠。 事實上,哪怕林小姐正用最誠摯的態度,最熱烈的語言贊美他,他也無法從內心深處產生共鳴。 他正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情,想著另外的事: 恰恰是因為這樣的習慣,他才親手把o419送上拆解回收結構。 哦,不,用林小姐的話來說,那是“自殺”。 他的仿生人“自殺”了。 如果他真有那么好,為什么他的仿生人,會像那些被人類“殘酷使用”的仿生人一樣,悄無聲息地自殺了? 作者有話說: 拉升秦彥股價的眼。極端仿生權益保護者眼中的秦彥。 第12章 “破壞者” 秦彥只覺得眼前都是o419熟悉的身影,一閃就消失,怎么都觸不到。 他心口疼得厲害。 苦悶和疑惑,像是厄爾尼諾年的洪水,驟然沖垮了心理的防線,漫過言語,絮絮叨叨的傾瀉下來。 ——平日里,當著外人,再怎么他也要維護自己理性從容的霸道總裁形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態過。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原地愣怔片刻,便不再掙扎,虛弱地抬手撐住不斷抽搐的額角,祥林嫂般重復起那些千斤巨石般壓在他心口上的問題: “為什么呢?為什么他要這樣呢?如果我真的這么好,他為什么還要死呢?有什么事為什么不能和我商量呢?” “對不起,讓你聽我說這些……”他一面說一面道歉——在他的固有觀念里,一個合格的人類,哪怕只是出于禮貌,也不應該隨意把其他人當作情緒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