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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望著車流,就覺得,反正也就這樣了,撞死拉倒。那個癱子,誰愛管就去管,關他什么事。那個時候,他連“關他屁事”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就在那刻,拐角開來一輛紅色的奧迪,和他媽以前開的很像,他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邁步走了上前。 女司機擔心地走下來看他,問他怎么了,倒是不像別人撞人后那樣緊張或害怕,而是依然十分鎮定。 害怕的反而是他,他又餓又怕,什么話都不敢說。 女司機是個中年女人,當時喬熠宵眼前已經有點模糊,有點看不太清她的模樣,只覺得她身上香香的,香水味道和他的mama也好像,他突然就想起他的mama了,他那已經去世很久的mama,他突然就哭了。 后來那位女司機扶起了他,帶他去醫院檢查了一番,醫院出來后,又讓人給他買了吃的,還給他買了一身新衣服,又給了他幾百塊錢,最后給他買了一袋零食,將他送到地鐵站。 那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的人。那是過去十幾年間唯一一個對他那樣好的人,盡管那是一個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的陌生人,卻是唯一一個。 包括后來他碰瓷的每一個姑娘都是好人,正是因為她們善良單純,才會被他騙錢。 他也就仗著自己長得好,長得純善,去騙這些真正單純善良的人。 他的記憶力特別好,除了第一次因為體力問題模糊了視線沒有看清楚的那位中年女人。他記得每一個被他騙過的女孩子,每一個都笑容燦爛,眼神清澈。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良心也早就在這一次次的欺騙中漸漸消失殆盡。 他知道自己一直行走在黑暗當中,行走了十多年,曾經臨到終于要上大學了,終于要脫離這一切走向光明了,才發現黑暗原來是永遠不會消散的,眼前的迷霧只會更濃,眼前的黑色也只會更多層地將他包圍。 他的世界里早就沒有光了。螢光都沒有。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強制性地將那些女孩子的臉龐推出他的腦海當中。 許久之后,他罵了一聲“傻逼”,卻又不知到底是在罵誰,走出巷子,坐地鐵去醫院。這半個多月賺的錢,還有兩千四百塊,他拿來買了藥,最后身上剩了兩百多塊,拎著一包藥回家。 從地鐵站出來時,路上一處正在施工。他停下腳步,望過去。 不是沒有考慮過搬磚,搬磚除了苦了點,賺的倒也還可以??珊芏喟ゎ^根本不守誠信,不按時給錢,那癱子的藥卻是每天要吃的,錢根本不能斷,斷不起。他皺眉又望了片刻,算了半天,發現每天搬磚賺的錢,即便按時領,還是不夠給癱子買藥,他低頭走了。 當晚牛大偉沒回,喬熠宵在黑暗中睜了會兒眼睛就睡了,睡得和往日一樣香甜。當你處在連生存都變成問題的時候,才明白多分出一份感情都是累贅與浪費。 早晨,他洗漱干凈,拿了尿壺,踹開門,掀被子,放到喬冬陽身下。 往常只有他們倆時,甚至能一個多月不說話。 今早喬冬陽看了看他,突然問道:“那傻子呢?” “滾了?!?/br> “哦?!?/br> “嗯?!眴天谙舆^尿壺,轉身出去沖洗。 今天格外熱,才九點多,就能熱死人,喬熠宵將尿壺洗干凈后,洗完手吃了幾塊餅干,又去沖澡。沖完澡光著上半身走出來,打算去陽臺上拿晾干的衣服,再下去給癱子買早飯,他今天打算休息。 既然休息,就給癱子買點熱的食物吃,省得他早飯成天吃餅干面包,到時候病倒進醫院,看病的藥錢還得他掏。 走到陽臺上,看到那圈植物,可能是太曬了,他莫名覺得那些植物有點兒蔫。 想了想,他轉身去浴室里拿了個盆,接上水,走去陽臺上澆花。 盆大,口也大,他動作也毛毛躁躁的,很多水都往樓下流去。幸好小區早就考慮到,樓下住戶的陽臺都裝有擋板,倒也無礙。最后澆到了中間那塊兒,那塊兒排了兩排的植物,他往前夠了夠,感覺不太好行動,索性端起整個盆子,將水潑了出去。 剛潑出去,水聲剛完。 “媽呀!——”樓下響起一聲驚呼。 喬熠宵探出身子看過去,樓下那處站了一群人,怕是有十好幾個。個個衣著整潔,他剛剛潑出去的水,恰好灑了那么點兒到其中幾人身上。喬熠宵也覺得怪過意不去的,正要出聲道歉。 卻不料之前那個發出驚呼的女聲又出現了,并且更加尖利:“你眼睛瞎??!沒瞧見我們在樓下嗎?!” 喬熠宵頓時就火了,他本來就有點暴躁,此刻大清早就被人罵,心想大爺我正要給你道歉,你他媽吵吵吵,吵屁??!吵得老子頭疼!他冷下臉,也不知道那女人具體是哪個,望著樓下那片人,瞪著眼睛兇道:“關你屁事!” 說完轉身就扔下盆子,“哐”地一聲。再收回身子,套上衣服,拿上錢包,下去買早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攻君粗線打醬油了,沒錯是遙遙他表哥,就是在那篇文里只出現過一次名字的某表哥。 不記得名字沒關系呀,很快他就正式出現了。 這是我第一次讓攻君這么晚粗線,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自己也很忐忑,因為并沒有龐大的讀者群,寫到快兩萬字了才讓攻君出現是一件很冒險的事,很多人也許覺得沒意思,前三章都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