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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半分鐘后,徐升終于開口了:“湯先生,你和徐可渝談過戀愛嗎?” 湯執說:“沒有?!?/br> 徐升好似并不意外,平靜地告訴湯執:“但是你走的這兩周,她割了三次腕,說不能和你在一起就去死?!?/br> 湯執皺了皺眉,徐升又接著說:“我平時忙著工作,對可渝疏于關心,不了解她的感情生活,也不知道她的精神狀況已經到了需要干預治療的程度?!?/br> “我打算送可渝去明心醫院入院治療,但是她不同意?!闭f到這里,徐升突然看著湯執停頓了一下。 他好像在等湯執問徐可渝為什么不接受治療,好讓他更為體面地說明他的來意。 湯執本想順口問一句,但徐升的眼神和停頓,都使他感到緊張和不快,于是他沒有接話,只是懶懶散散地反問:“帶精神病去治病,還要征詢精神病的意見嗎?” “是這樣,”徐升解釋,“醫生和我都希望她入院時能夠有穩定的情緒,配合治療?!?/br> 湯執停頓少時,才“嗯”了一聲,問:“怎么能讓她穩定呢?” “可渝提了一個條件,我同意了?!?/br> “什么條件?” 徐升看著湯執,流暢而自然地告訴他:“她想和你結婚?!?/br> 有短暫的一剎那,湯執懷疑自己幻聽。 他看了徐升一眼,徐升的表情很認真,讓人完全想不到那么荒唐的話是出自他口。 “徐可渝要和我結婚,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湯執疑惑地發問。 “如果你能和她結一次婚,”徐升沒有接話,兀自繼續道,“我可以給你夠你一生衣食無憂的現金?!?/br> “當然,如果你要別的,也可以直接提,”他補充,“只要能讓她順利入院,我們都可以再談?!倍笏f了一個數字。 可能這數字對徐升來說不算什么,因為他的神色沒有一點變化,但對于湯執來說,也確實是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湯執看著徐升,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在沉默里,湯執想起一些無關緊要的舊事。他突然想到自己老媽被判無期徒刑的那天下午,高懸在天上的蒼白的太陽。 他想到了被三年前被學校勸退的清晨,他背著書包,手里緊緊地攥著書包垂下來的帶子,一個人穿過空無一人的cao場,整個濱港市都在刮大風,他耳朵被吹的很痛,但不停地走。 湯執想起和徐可渝重遇的那天,徐可渝買了他工作的店里幾乎所有的衣服、鞋子,包。 “全部包起來,”徐可渝說,“我都買了,算你的業績?!?/br> 湯執不要她的業績,不想和她見面,和同事換了班,被同事通知徐可渝沒守到他,找來幾名壯漢,在店門外駐守。 那時的徐可渝和眼前從容理智的徐升好像沒有一點相似,卻又宛如分毫不差。 湯執忽而由衷地對徐升笑了笑:“你們真有錢?!?/br> 而徐升不知是真的沒懂湯執話中含義,還是裝作沒懂,仍舊用溫和又冷淡的語調問湯執:“不夠嗎?你要多少,可以自己提?!本拖駵珗淌菙[在展架上待價而沽的貨品。 湯執看著徐升,對他說:“滾?!?/br> 徐升的表情沒有變化,仿若全然不曾被湯執的粗魯冒犯,他看了湯執一會兒,突然叫湯執名字,意有所指地說:“據我所知,每個月第二周的周六,你都會去一趟程山女子監獄?!?/br> 湯執愣了愣。 一股森冷的寒意從湯執脊椎往外竄,混著火氣直往指尖和頭頂沖去,他對徐升說了句臟話,倏地站起來,罵:“我每個月去什么地方關你屁事?” 而后抬起手指著門:“你現在馬上給我滾?!?/br> 徐升好像沒料到湯執的反應會這么激烈,他微微皺了皺眉,看著湯執,過了少時,才道:“你不用這么激動,我是想問,你不想和令堂在監獄外見面嗎?” “我找人看過她的案子,”徐升說,“不是沒有翻案的余地?!?/br> 湯執盯著徐升鎮定的臉,火氣緩緩地泄走了,留下很多的無措和很少的痛苦。他覺得自己很無能、軟弱,但也不知該怎么辦。 過了許久,他回答:“我媽判的是無期,終審了?!?/br> “我知道。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毙焐唵蔚卣f。 湯執低頭看著徐升,難以避免地注意到,他英俊的臉孔和昂貴的西服,在擺滿廉價物品的客廳中顯得很突兀,與湯執擁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事后想起來,湯執總覺得當時自己心里有無數種激烈的情緒翻騰著。 比如屈辱與不甘,憤怒與壓抑,焦慮和渴求;比如憎惡徐升和徐可渝高高在上,恨自己軟弱無能;比如卑不足道地渴求著,想要母親重獲自由,怕徐升騙他,給他無盡希望,最后皆成烏有。 他覺得自己幾乎掙扎了一整夜才下定決心。 可是事實上,湯執并沒有沒讓徐升等太久,或許只是十秒鐘,或者十五秒,就對徐升說“我想”。 第2章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湯執提著打包好的行李,準時坐進等在樓下的車里,因為徐可渝向哥哥許了一個愿望:一睡醒想見到湯執。 轎車平穩地駛上高速,湯執坐在后座,看著車窗外灰蒙的天光,消極地逃避著,不愿去想再過兩個鐘頭,抵達徐升家后會發生的事。 說到底,湯執根本不想見到徐可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