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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和一陣后,夏黎初微微抬頭望向了桌子上的文件,他伸手夠過那幾張薄薄的紙,然后整個人從徐卓晏懷中退了出來,接著把這幾張紙塞到了徐卓晏懷中。 懷中突然變得空落落,徐卓晏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抓著那幾張紙很是慌張,無措地看著夏黎初,用眼神問他是什么意思。 “初初……”徐卓晏想繼續把人抱著,立即就要放下手中的文件。 夏黎初迅速退后一段距離,他的眼角還掛著水珠,臉頰和眼眶都是紅紅的,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樣,他抬手指著徐卓晏,“你先別過來!你看你手里的東西!” 徐卓晏哪里敢不聽夏黎初的話,可他的注意力真的全在夏黎初身上,于是邊打開文件袋邊時不時看一眼夏黎初。 隨著徐卓晏拆開文件袋的動作,那種緊張的情緒又逐漸侵襲著夏黎初的神經末梢。 夏黎初的聲音有些喑啞,時不時抽噎一下,很沒有氣勢,這與他事先想象的淡定從容相差太遠。 “你認真看?!眱扇俗谏嘲l的兩端,夏黎初隔著一段距離指揮著徐卓晏。 徐卓晏喉結微動,盯著夏黎初好一會兒才低頭翻看著那幾張薄薄的紙張。 第一張紙上面附著一張圖片,一片灰暗,有一處要比其余地方顏色更深。徐卓晏的手腳逐漸沁出一層冷汗,他想要說什么,卻發現自己陡然失去了聲音,只呆呆地看著夏黎初。 夏黎初耳根子染上一層薄紅,抬眼迅速望了他一眼,手指不安地攪動著枕頭棉質的布料,“繼續看?!?/br> 徐卓晏卻像個呆子,顫巍巍地喊道:“初初?!?/br> 夏黎初羞惱地抬腿踹了他一下,表情很兇,“繼續看!” 徐卓晏如夢初醒,努力鎮定下來,翻到了下一頁。 這一頁有許多專業術語,最后附著一句結論,那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是所有內容的中心句,別的看不懂沒有關系,只要能夠看懂這句話就行了。 誰都能夠看得懂。 徐卓晏猛然合上文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目光死死地鎖定著夏黎初。他終于回過神來。他手中拿著的是夏黎初幾年前確認懷孕的報告。 徐卓晏從沒覺得自己的反射弧能夠長到這種地步,又或者從夏黎初說出那幾句話之后,他便踩在云端上,無處著陸,像在做夢。 而今夢終于醒了。 徐卓晏的表情幾近失控,夏黎初緊張無比地繃著一張臉仰望著他,然后,便看見徐卓晏的眼眶瞬間變紅,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夏黎初幾乎沒有看見徐卓晏哭,當即便顧不得什么了,也從沙發起來。兩人位置對換,夏黎初將一個比自己大一號的人抱在懷中,慌亂地摸著他的頭發安慰著他。 “哭什么???不哭不哭,你別哭,哥哥,你哭……哭什么啊?!毕睦璩趸诺竭B以前的稱呼都跑出來了,他知道哄人,可他不知道該怎么哄這樣的徐卓晏。 徐卓晏起初是隱忍地哭,后來便有些控制不住,抱住夏黎初不肯撒手,像是一只撒嬌的大狗。 “初初,對不起?!?/br> 千言萬語也只能匯聚成這樣一句話,可這又是最沒用的一句話。 當猜想成為事實,徐卓晏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震驚與心痛席卷全身。夏黎初為自己生了個孩子,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自己生了個孩子。 相逢之后,徐卓晏無時不刻不再知道著夏黎初那幾年過得是如何的艱難,他賣過酒、當過銷售員,住在逼仄的房子中,帶著一個孩子在那座小小的城市中艱難的生存。夏黎初曾經也是小少爺,可是某天小少爺也要為錢為難了。 徐卓晏甚至還深深地恨過夏黎初,后來又有人來說,夏黎初是無辜的,于是他的恨意也變成了錯怪。好像那四年就陡然變成了一個笑話。最后換來的是徐卓晏深深地悔恨。 而現在,夏黎初又站在了徐卓晏面前,勇敢卻又忐忑地說他為他生了個小孩兒,就是那個很可愛、很漂亮又很懂事的孩子。 那四年是徐卓晏缺席的四年。夏黎初背負著一堆秘密艱難前行,而徐卓晏卻仍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徐家少爺。這不公平??蛇@偏偏是所有人選擇之后的結果。 徐卓晏只覺得自己那顆心被放在針堆里翻來覆去地滾動,他痛不欲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說出每一個字都是煎熬與痛苦。 “初初?!焙喓唵螁蝺蓚€字中深藏著無盡的悔恨。 空曠的客廳中,兩個男人緊緊相抱,就像是兩只困獸,互相舔舐傷口,彼此安慰。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別人。 無數聲初初,夏黎初應了無數聲。 這是一個不眠夜。 往事不可追,人只能抓住未來。 灰藍色的大床上,夏黎初像只小蝦米一樣蜷縮在徐卓晏寬厚溫暖的懷抱中,他的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他小聲說著話,徐卓晏問什么他便答什么。 “還有一件事?!毕睦璩踔挥X得甜蜜至極,或許是沒有抱著很大希望,徐卓晏這般反應于夏黎初而言便是天大的驚喜,所以他也要跟徐先生分享一個小驚喜。 “什么?”徐卓晏神色繾綣,他緊握著夏黎初的手,言語中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 夏黎初眉眼彎彎,把那只大手往小腹上一帶。 然后他就看見某人錯愕地睜圓了雙眼,像是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