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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出現了他的身影。 實時錄制,同步轉播。 “我為什么在浴室里待了那么久?你要親眼看看拍到的內容才肯承認嗎?” 黎洛呆怔地望著那黑漆漆的鏡頭,所以到嘴邊的話語都失了聲。 仿佛注視著一個足以吞噬人的可怖黑洞,里面正放映著他不堪回首的記憶,令他緩緩墜入冰窟,渾身發冷,手腳僵硬,腦袋里一陣轟鳴。 “……你騙我?!彼罱K慘淡地笑了笑,“你明明在房間裝了監控……你要騙我幾次才夠……” 如果他剛才沒有拒絕,順著段明煬的意圖上了床,那又會被拍到怎樣的畫面?這段錄像又會被拿來做什么? 他真是愚蠢透頂才會選擇原諒段明煬。 “你對我從來沒有過信任,談什么失望?”黎洛越笑臉色越蒼白,“就算沒有這件事,你難道就會相信我?呵……時時刻刻監視我……大可不必這么費工夫,我不會害你,只要你把答應我的事做到了,還我爸清白之后,我們就好聚好散?!?/br> “好聚好散?” 段明煬的音調忽然降了下去,沉緩地低喃: “擅自開始的是你,擅自結束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好聚好散?你有什么資格?” 黎洛閉了閉眼,心臟被這句話刺穿,緩緩流淌出了血。 所有事到了段明煬嘴里,仿佛都成了他的過錯,他分明問過無數次“跟我在一起好嗎?”,段明煬從未給過他一個明確的答復。 開始權究竟在誰手里,誰是他們這段關系的主宰者,根本不言而喻。 結束的時候也只是他單方面斷絕了關系,他黎家大宅就在本市,他黎洛就在娛樂圈,天天拋頭露面,段明煬若要找他,輕而易舉,可段明煬五年來聯系過他一次嗎? 一次也沒有。 第一次出現,就是得權得勢后,要將他趕盡殺絕。 若說他有錯,那他最大的過錯,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忘了這人曾經虐得他遍體鱗傷,不曾施予一點憐愛,忘了這人有多心狠手辣,在他毫無保留地獻上身心之時,總能狠狠一刀插進他的心口,享受折磨玩弄獵物的樂趣。 忘了段明煬,根本不會愛他。 血流干凈了,心也徹底冷了。 “……那這次由你來說?!崩杪蹇粗?,“給我句準話,段明煬……你要結束嗎?” 段明煬沉默地立在原地,不吭一聲,眼眶隱隱發紅,陰郁的目光仿佛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迎面緩緩罩過來,要將他緊緊裹住,令他窒息。 在被徹底籠罩住之前,黎洛先發制人:“給過你機會了,你不說,那就我來說?!?/br> 他向前跨了兩步,站定在段明煬跟前,胸膛的距離不過半臂遠。 他這才發現,段明煬的指尖在輕微地顫抖,仿佛怒火燒到了最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行為。 有什么可氣的呢?氣他不乖乖聽話?還是氣他與段興燁合作? 都無關緊要了。 黎洛的目光與他纏繞,聲音平靜如水: “我們就這樣吧……我走了,段明煬?!?/br> 比起曾經的歇斯底里,這一次,他們算是好好結束了吧? 據說在分開時能把話說平和得體的,往往是已經不愛的那個人。 他想做那個不愛段明煬的人。 黎洛垂下眼簾,沒去看段明煬的神色,錯身而過,朝門口走。 “我沒有說要結束?!?/br> 段明煬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 “黎洛,我沒有說要結束?!?/br> 黎洛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模糊的吊燈。 “可是我想結束了?!?/br> “所以你又擅自替我做了決定?!倍蚊鳠曇粲l啞,“第二次了,你是不是說話從來都不算數?曾經對我說的那些話……有一句是真的么?” 他沒說是哪些話,但黎洛總覺得應該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 “如果我說是,你就會信嗎?” 段明煬又沉默了。 答案顯而易見。 別說段明煬不信,就算他自己此刻從段明煬嘴里討來一聲“愛過”,也絕無可能再輕易相信了。 “既然無話可說,能放我走了嗎?” “你這次走了?!倍蚊鳠?,“我不會再來找你了?!?/br> 不知為何,黎洛竟覺得他這句話像某種幼稚的威脅,聽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憐。 “那就別找了?!?/br> 黎洛背對著他。 “可能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遇見?!?/br> 房門被輕輕地帶上,將身后的視線隔絕,將一切早該舍棄的東西留在了屋內。 別墅外,夜色深得如濃墨浸染了畫布,云層壓得很低,仿佛即將降下一場傾盆大雨。 黎洛從門廊出來,往自己??吭诼愤叺能囎幼呷?,每走一步,灰暗的石階上就落下一滴雨。 一共走了十六步,也沒聽見身后傳來任何聲音。 他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那個藥瓶,對準了不遠處的垃圾桶,向前用力一擲,然而視線模糊導致準頭不佳,藥瓶砸在了垃圾桶的邊緣,反彈了出來,落到地上,滾了幾圈,正面朝上。 瓶身上標著:安眠成分5%。 他吸了吸鼻子,走到藥瓶前蹲下來,水泥地上又落了幾滴雨,留下深色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