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商瘋了的話一出口，顧行知的目光就沒從穆然身上移開過。

    不，不能說移開，根本是移都沒移過，眼睛珠子都快要釘在穆然的身上了！

    “顧同志，你看我干嘛？”穆然故意往前邁了一大步，仰頭看著顧行知，眨巴眨巴眼睛，問，“我有那么好看嗎？”

    穆然一直都是不大喜歡別人盯著她看的，尤其這人是顧行知。

    倒不是說穆然對顧行知有什么偏見，相反，穆然覺得顧行知這人有趣得很。

    時而成熟穩重，仿佛什么事情都盡在他掌控中，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時而又靦腆幼稚，動不動就害羞臉紅，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單純天真到沒朋友。

    最重要的是，在穆然的眼里，顧行知依舊是一只馴良的小鹿，每每靠近，都叫她忍不住想要逗弄。

    這次也不例外。

    穆然只是想看看顧行知面紅耳赤的樣子。

    她確實也看到了，顧行知帶著淡淡粉色的雙頰和通紅的耳朵。

    不僅如此，她連顧行知的心跳都聽見了，撲通撲通，在她耳邊強勁而迅速的跳動著。

    呼吸聲很輕很淺，帶著克制不住的不平穩。

    穆然登時想起來了！

    這座大廈雖然設置了電梯，但因為那人的習慣，除了這個僅供那人和許商使用的專屬電梯，其他電梯都是擺設。

    這里是二十三樓，每樓二十個階梯，也就是說，顧行知在這短短的兩三分鐘內，爬了整整四百六十個階梯！

    四百六十個階梯啊，好遙遠的距離，要換做是她，即使能夠一口氣兒爬上來，只怕兩條腿也廢了。

    人家辛辛苦苦趕來，是為了救她，她倒好，非但不知恩圖報，還存了捉弄人家的心思。

    這么一想，穆然心里又覺得過意不去，趕緊退回到剛才的位置。

    “那個……”

    穆然看著顧行知眼里的一汪春水，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

    她前世雖然二十二歲就掛了，可好歹是個成年人。

    如今帶著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大好青年整治人，總覺得自己在犯罪。

    而且顧行知還一臉真誠的盯著她的臉，耐心的等待著她的下文。

    穆然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滿心想著道謝。

    哪知謝字還沒出口，就被樓梯口躥出來的兩個警員打斷了。

    穆然退到邊上站定，看著兩個警員氣喘吁吁從穆然跟前跑過去，一左一右把許商拽了起來，兀自擦著臉上的汗。

    許商掙扎著罵道，“你們要后悔的，我上頭有人！我要殺了你們，把你們剁碎了拿去喂狗！”

    其中一個警員推搡了一把，面無表情道，“許商，都死到臨頭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另一個警員拿出了手銬要給許商銬上。

    穆然忙走上前，對那拿了手銬的警員道，“能不能讓我給這瘋子戴手銬？他剛才發瘋，差點沒把我掐死！”

    為了表明她沒有撒謊，穆然特意抬高下巴，讓那警員能更好看見她脖子上的掐痕。

    那警員四下看看，確定沒有攝像頭，才遞過手銬，還不忘叮囑，“可別跟別人說?！?/br>
    “那是自然?！蹦氯槐攘藗€發誓的動作，笑呵呵道，“保證，我保證?！?/br>
    穆然接過手銬，一點兒不耽擱的給許商銬上了。

    手銬咔嚓合上的一瞬間，清澈的眸子里染了笑意。

    她看著許商道，“報應！”

    半怒半嗔，是十七八歲女孩子受了委屈之后的正常反應，并無不妥。

    卻是對許商赤果果的嘲諷。

    許商被兩個警員制著，倒也安分。

    只是雙目通紅的盯著穆然，恨不得將穆然千刀萬剮。

    湊近了穆然，怪叫道，“你害我，我會殺了你的！”

    語氣里，滿是恨意。

    穆然漠然的瞥了一眼許商，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她知道的，許商沒瘋。

    裝瘋這條路，還是她給許商找的。

    她知道，許商無計可施，一定會順著這條路往下走的。因為只有走這條路，只有假裝瘋了，許商才能逃過不知為期多少年的牢獄之災，才能有一線生機！

    對許商而言，能活在陽光底下就好，只要能活著，他就能想方設法的好好活著，根本不會在意他扮演的是瘋子還是傻子……

    “真是可惜了，剛才都還好端端的，突然就瘋了……”穆然嘖嘖兩聲，搖頭嘆息，忽然抬起頭來問兩個警員，“他犯的事兒嚴重嗎？聽說涉及了幾個億呢，有的還是和政府的合作有關……這要是被抓了，會不會一輩子被關在監獄里？”

    穆然明顯感覺到，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許商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不等警員開口，她又問，“要是這人真是個瘋子，是不是就不會判刑了？”

    拋出問題后，穆然滿心期待的等著答復。

    許商也屏住了呼吸，等著警員的回答。

    一個警員道，“要是神經有問題，另當別論?！?/br>
    另一個警員補充道，“是不是神經有問題，還需要嚴查的?！?/br>
    “都快把我掐死了，不是神經病是什么？要是需要作證，我會配合你們的?！蹦氯幻弊?，不高興道，“眾目睽睽之下傷人，這影響多惡劣呀！你們最好查查他祖宗十九代有沒有神經病病史，要真是個神經病，就得把他關進精神病院去，省得出來禍害人！別耽擱了，快把他帶去看病吧！”

    兩個警員點頭，把許商推進了電梯里。

    直到電梯門合上，許商都還在瘋言瘋語，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為的，就是讓人相信他瘋了，他有??！

    穆然聽得直搖頭。

    她就等著看許商歡歡喜喜跳進她挖的坑里，一步步走上絕路。

    試想，一個被“確診”為神經病的人去了精神病院，口口聲聲說自己沒病，誰會相信？

    不僅不會相信，還會病加一等。

    許商啊，就等著被困在四角的牢籠里，一輩子都出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