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峰即低谷。

    這是佟雪對于廿玖文創的評價。

    我由衷的覺著，這話有些不中聽，但細細一想，我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幾分道理。烏鎮，總共就這么大的地方，是一個以旅游文化作為主業的古老鎮子。

    廿玖文創，剛剛在這兒冒頭，且是這里唯一一家做文創行業的工作室，優勢很明顯，加之，我的背后有個所謂的高人，指派陳鋒幫我取得了一些旅游軟件的推廣資源；還有剛結束不久的旅游文化節，讓我搭上了旅游局這艘大船。

    但，身為一個創業者，不能只看到自己的優勢，更要明白劣勢，誠然，佟雪就是看到了這一點。廿玖在看似風光的背后，實則來到了一個發展瓶頸。

    酒吧街，我注定會損失大量客源，因著我已經與文彬簽訂了協議，從他這里得到舊時光的股份，參與年底分紅......余下的客戶，唯有客棧與酒店了。

    而在客棧與酒店中間，能夠選擇合作的，僅有三家具備規模的酒店以及四家客棧，與他們合作，足夠工作室獲取客觀的利潤，只是，在這之后呢？

    風光半年甚至是一年之后...廿玖極有可能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

    或許，這就是佟雪的擔心吧？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用它當做去抱博瑞大腿的借口，尤其是在我跟她表露過心跡的情況下！

    我蹙起眉頭，終于開口對佟雪回道：“你覺著，博瑞就能給我們足夠生存很久的資源、或者利潤？......他們只在這里有個項目罷了，建好之后，就會離開這兒回到北京，那個時候，我們依舊會陷入低谷！”

    “話不能這么說，你的目光，難道僅僅局限在烏鎮了？博瑞是家大企業，與他們合作，取得的成績，就會是咱們的口碑與資本，即便以后他們離開了這兒，我們依舊可以用與他們合作獲取的利潤，去別的地方繼續發展......口碑、資本，全都具備的廿玖，將會面對怎樣的市場？陳默，你好好想想吧?！?/br>
    我確實應該好好想想，不過，不是想與博瑞的合作，而是想想佟雪，為什么會突然對賺錢這么感興趣，或者說，為什么她會很熱衷搭乘博瑞這艘商業航母。

    自行打開一瓶啤酒，灌了幾口后，我又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在這期間，佟雪很安靜，她就這樣的看著我，眼眸在藍與紅的映襯下，散發的光彩滿是鼓勵。

    晃晃頭，“我的眼光當然不僅僅局限在烏鎮......距離這兒不遠的西塘，甚至是稍遠一些的同里，我都有想過...我覺得，文創產業的溫床，還是這些帶點文藝氣息的旅游地點更利于工作室的發展，而不是博瑞這種商業航母?！?/br>
    將余下的半支煙捻滅在煙灰缸里，我接著說：“咱們與博瑞合作，刨除我自身的原因，固然可以獲取更多的資源與利益，但，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廿玖，還會是廿玖么？......我們創業的初衷，是純粹的，是用熱愛的事情謀生，能夠做到富足，夠我們過上差不多的生活就好了，不是嗎？”

    “什么樣的生活，是差不多的呢？”

    “三餐溫飽，父母健康，身邊有你，兒女雙全?！蔽蚁胍矝]想的，就對佟雪回道。

    “這樣的生活確實很好，但陳默，你有沒有想過，人這一生中，就不會發生什么意外？”佟雪笑了笑，“曾經，我也想過這樣的生活，直到我爸有了那場病，差點讓我整個家庭都絕望之后，我就發現，其實那種生活狀態，并不是好的......因為它太過理想化了一點，這世界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明天還有意外哪個先來。我們都是普通人，家境，自身，都很普通，現在，有這么一個機會擺在面前，讓我們變得不普通，為什么不去試試？！”

    “可這種變得不普通的方式，就是接受我前任父親的施舍？！”

    或許，用提攜來形容更為準確一點，可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施舍......

    “為什么你不覺著是你自己的能力，讓他有了愛才之心？”

    “這話你自己信嗎，佟雪？”

    “我信?！?/br>
    誰知，佟雪竟點了點頭，“無論舊時光的改造，還是旅游節的開幕，我都有全程參與，你的那些創意，雖不是最新奇的，但絕對是最適合的?！?/br>
    “博瑞廣告，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br>
    我認真地看著佟雪，“你知道張叔叔找我說過什么嗎？你知道，我們接受了這種好意的后果是什么嗎？難道，我們就不能一步一步來，通過努力讓自己變得不普通？”

    “努力？缺少機遇，無論怎么努力，都是無用功，在北京的那幾年里，我們已經深知了這點，不是嗎？”

    “你......”

    張張嘴，我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很不解。

    她這是理智的可怕，還是自私的可怕？我發現自己無法看得清楚。

    “我怎么了？我只是在最恰當的時間里，告訴你該選擇最適合的路而已，陳默，不僅僅你想過我們的未來，我現在就有想，如果我們抓住了這個機會，熬過這段時間，等著我們的，將會是怎樣的生活？我們總會努力，那么，為什么不用未知的未來，換取可以預見的未來？”

    她為什么會如此激動？

    我愈發疑惑，但我并沒有問出口，因為她現在的樣子，不適合與她心平氣和的溝通。

    “秦飄飄究竟和你說了什么？”我只好將一切，歸結到那個女人的身上，“她給你畫了多大的餡餅，讓你失去了理智？”

    “我比任何時候都理智?！辟⊙┗?。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br>
    “陳默，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多考慮下我的感受?！?/br>
    “我就是考慮了你的感受，才拒絕這個好意的！”

    “那你真的很自私?！?/br>
    說完，佟雪很利落的轉身，離開了這個位置，走出了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