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舊在為自己辯解。

    找一個相對合適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為什么不敢直視她的眸子。

    王雨萱輕笑一聲，“行，就算燈光刺眼，那我們關掉它總行了吧？反正窗外映襯進來的光，也足夠讓我們在房間中看到彼此了?！?/br>
    她知道我在找借口，但她并沒有戳破，而是選擇了妥協，用關掉燈的方式，來繼續進行她的實驗。

    認真起來的人，容不得絲毫瑕疵，誠然，現在坐在我旁邊的王雨萱就是如此。

    “還是別了吧，漆黑一片的還能看到什么？”牽強的扯了下嘴角，我對她說道：“我適應的差不多了，可以重新試試的?！?/br>
    “我都可以，只要你能直視我的眼睛，把剛剛的那翻話再說一遍?！?/br>
    她就這么的看著我，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尤其在誰都不說話的當下，房間空蕩而靜謐，我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股溫暖又古怪的氣氛，躍然出現在此刻。

    房間中明明開了空調，可我還是感覺到了熱，內心中所散發出來的熱，燈光打在她本就有些紅潤的面頰上，剔透的色澤，像極了剛剛成熟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漸漸地，呼吸有些急促了。

    我知道這樣不對，我也一直在控制自己，深吸一口氣，我向一旁扭過頭去，過了片刻，我又回過頭來，嘴角咧起一抹弧度，盡可能顯得輕松的對她說道：

    “現在應該可以了?！?/br>
    王雨萱挑了挑眉，示意我接著往下說。

    “咳......”輕咳一聲，我邊回憶邊開口：“我對你的喜歡，更多的是屬于兄妹之間的，如果我現在像施光琦那么大，也會為你著魔，可我不是，所以......”

    “停?！?/br>
    王雨萱叫住了我，“你眼神又有閃躲了?！?/br>
    “我沒有，我可以保證?！?/br>
    “你能看到自己的眼神？”她問。

    “我的確看不到......可至少我會有感覺的吧？”

    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己都持有一絲懷疑的態度，一是由于她的篤定，更多的則是我的言不由衷。

    “那你猶豫什么？”

    “我沒有?！?/br>
    “你看，現在你已經全程被我牽著鼻子走了，我說什么，你就辯解什么，很蒼白無力，你知道嘛？”

    “.......”

    我知道。

    并且我也漸漸認同了她。

    但，我不會就此承認。

    承認之后等著她的將會是更大的傷害，等著我的，又會是另一種糾葛；我好不容易才從北京那邊抽離出來，現在還有以后，都不想再跟那里的人或事有任何的牽扯了。

    再者，我跟佟雪之間還存在著三月之約，她對我的情義還有她所付出的那些東西，我都看在眼中，記在了心上。說句特別cao 蛋的話，感情中我可以辜負任何人，可以在任何人那里當個混蛋，但我不能在佟雪那如此。

    所以，今天不論如何，我都要把這個謊話編織下去，哪怕違背本心，哪怕面前的這個姑娘可以看出我的言不由衷！

    “怎么，又在想什么借口為自己辯解嗎？”見我久久無言，王雨萱再度開口發問。

    “沒有?！?/br>
    我搖搖頭說：“你不信我也沒辦法，總不能給你捆起來，用這種暴力的手段讓你相信吧？”

    “哦?！?/br>
    她應了一聲后，我們又開始沉默。

    為了避免不久前的那種氣氛，這次我沒有再去看她，自行下床，走到窗邊，去看古鎮的街道，看遠處的霓虹燈火，只給她留下了一個背影......

    冗長的時間里，我們都是這樣一幅樣子，有那么幾個瞬間，我想要轉身對她說些什么，勸慰也好、辯解也罷，但一想到她那雙，在今晚足以看透一切的雙眼后，又被我生生制止。

    此刻，我無比希望有第三者的出現，來調和我們之間的氣氛。

    偏偏施光琦在走的時候很落寞，極有可能這一整晚都不會回來。

    遠處的燈火，比不上北京的燈火；正如青旅房間中的我們，比不上在出租屋時的我們一樣。僅僅換了一座城市，換了個房間之后，所面對的東西，就已經截然不同......

    “你就這么厭煩我嗎？”

    終于，王雨萱開口說話了。

    聲音不悲不喜，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她的心，應該傷透了，被我用沉默化作的刀子，所傷透的。

    這次，我轉過了身子，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足十步，“你是我師妹，我怎么可能厭煩你呢？”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br>
    “姑娘，這樣不值得?！?/br>
    “要一個結果，總歸是沒錯的?！彼幕亓艘痪?，突然將頭揚起，如同一只驕傲的白天鵝，“陳二驢，我今天把話撂這了，一會兒我出了這道門以后，就再也不是什么王玫瑰了?！?/br>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為什么我的心卻是疼的呢？

    她能說出這句話，就證明了她已看透一些事兒，并為此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應該為她開心啊，因為她終于不用再為我這樣的男人患得患失了。

    可事實卻恰好相反。

    張張嘴，我什么話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希望你不會后悔?！?/br>
    說完，她就從床上站了起來，然后很果斷的轉身，僅僅幾步，就走出了房間。

    我站在原地，眼角濕潤。

    在這個名叫人生的地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都有自己要去走的路，我們不斷的做決定，然后會為某個決定感到欣慰或后悔......如是反復，樂此不疲。

    如果老王沒有無數次的在她面前提起我，如果我們之間的接觸只停留在送她去機場之前，如果我們沒有走過很多條街道，我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呢？

    離開北京之前的那個夜晚，我曾在后海湖邊，對遠方的她進行過告別，而今，那場獨自一人的告別，在眼前切實上演。

    她說她走出這道門后就不再是什么王玫瑰了。

    我的世界中，再無白玫瑰。

    第448章：人生在世，爽為前提

    此刻，房間中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這個狹小的空間，顯得無比空曠，也很安靜，窗外的燈跟房間中的燈光結合到了一起，它們照在我的臉上，仿佛在嘲諷我有多么可笑。

    我也確實可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也深知這樣的結果對彼此來說，都是最好的，可我偏偏有些悲傷，我反感這樣的悲傷，因為它很矯情。

    熟悉而陌生的孤獨來襲，讓我的腦子仿佛是一個啟動了的，里面沒有任何臟衣服的洗衣機，空空蕩蕩，嗡嗡作響。

    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吸煙了。

    裊裊煙氣，被我吸進了肺葉，尼古丁在此時并沒有讓我安靜，我也好似只為了吸煙而吸煙，重復的動作，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她會離開烏鎮嗎？

    我們再見面的時候還會覺得輕松嗎？

    接連冒出的兩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讓我愈發煩悶，重重地嘬了一口煙，又重重地將余下的香煙捻滅在煙灰缸里，做好這一切后，我將自己扔在了床上。

    整個人都處在一個渾渾噩噩的狀態里。

    “陳哥，我能跟你聊聊嗎？”

    不知過了多久，施光琦回來了。

    聞聲向他看去，發現他手中正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了四罐長島啤酒。

    “去買酒了？”我問。

    “嗯?！彼仁屈c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說：“其實我一直都沒走，在青旅門口坐著來著?！?/br>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br>
    我原本不想跟他解釋什么的，偏偏在這個時候卻下意識的跟他解釋了。

    “不是我想的，也差不了多少了?！笔┕忡鶉@息一聲說：“我又不傻，看的出來她喜歡你?！?/br>
    “呵......怎么會呢？”

    我喃喃的問著，心中更傾向于王雨萱在面對我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過喜歡。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何必自己騙自己？”遲疑片刻，他接著問：“其實，你也喜歡她的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指了指他手中拎著的袋子說：“來，給我一罐酒?！?/br>
    施光琦依言遞給我一罐，又自行給自己拿了一罐。

    “別站著了，坐吧?！?/br>
    示意他坐下后，我將這罐長島啤酒打開，‘咕嘟，咕嘟’的灌了兩口，霎時間，一股子微微發澀又有些香甜的啤酒味道，浸透了我的味蕾。

    施光琦學著我的樣子，只是，他剛喝了一口后便咳了起來。

    “嗆到了？酒可不是這樣喝的?！逼沉怂谎?，我出聲調侃道。

    “我會學?！?/br>
    帶著幾分逞強，他又喝了一口。

    “煙跟酒，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能不碰，就別碰了?！?/br>
    “是啊，愛情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我乜了他一眼，“你還沒經歷過愛情，又怎能這樣談論它呢？”

    “現在不算經歷嗎？......說真的，趕我出門時，她所對你展露出的那種神情，讓我整個人都絕望了。我是沒有談過戀愛，但我知道，那一刻的感覺，應該可以稱為失戀了?！?/br>
    “哈......”

    為了掩飾尷尬，我又喝了一大口酒。

    此時，鋁制罐子里的酒，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陳哥，能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嗎？”施光琦直直地看著我，“準確的說，是你們之間的故事?！?/br>
    “我們之間的故事？”重復一句，我立刻回道：“我們之間可沒什么故事?！?/br>
    “別騙我了，我又不傻?！?/br>
    “呵，陳二驢與王玫瑰？你是想聽這個么?！?/br>
    “嗯?！?/br>
    “多幼稚啊?！蔽仪椴蛔越幕貞浧鹆四嵌味虝憾篮玫臅r光，還算平靜的開口，給他講述了起來。

    ......

    手中的酒喝光了，我又給自己重新啟開一罐。

    這段時間里，我也把自己跟王雨萱之間發生過的事兒，講了一個大概。

    “陳哥......我真的很羨慕你?！边^了許久，施光琦緩緩開口說：“羨慕你可以跟她經歷這么多的事兒，羨慕她可以為你如此瘋狂?！?/br>
    我清楚的聽到，他用了瘋狂兩個字來形容王雨萱。

    不解的看向他，“她性格很直率沒錯，但還稱不上是瘋狂吧？”

    “大哥，一個留學生，說跑回來就跑回來，難道還不夠瘋狂？要知道，這可是事關到她的學業的?！?/br>
    “她只是為了逃避相親?！?/br>
    “呵，不論在哪，想對一個人避而不見還不簡單，非要折騰回國？”

    “轟......”

    施光琦的話，恍若一道響雷，在我心中炸響。

    “她可能、可能也是為了躲著我師傅吧？”

    “國外方便，還是北京方便？”

    頓時無言。

    當事人永遠無法將問題看得透徹，因為我處在這樣的一種局面里，所以發生了什么事兒，都覺得是自然而然的，但施光琦不同，他是一個看客，站在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夠看出問題所在。

    其實她付出了很多，不過是被我忽略了而已。

    苦澀的笑了笑，我仰起頭，將啤酒罐中的酒，一飲而盡。

    “陳哥，她走的時候我也見到了，像丟了魂兒似的......我想安慰，并跟著她走了一段距離，可她渾然不覺，就那樣走著......我心疼，真疼?！?/br>
    說到這兒，施光琦止住了言語。

    我能夠看出他的埋怨，也能夠看出他的不甘......

    “對不起?！?/br>
    “這話應該對她說?！?/br>
    “她一定不愿，也不會聽?！?/br>
    “你們之間都這么了解了，為什么還不在一起？”

    “我的心里有人?！蔽胰鐚嵉膶κ┕忡f：“她叫佟雪，明天你就會見到她了?！?/br>
    “......”

    “我承認自己的貪心與自私，尤其是在處理感情的這種事情上......”

    “可你沒法控制住自己，對吧？”

    挑了挑眉，我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這很正常啊，如果是我在面對這種情況，只怕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笔┕忡瘟嘶晤^，“陳哥，其實我覺得吧，人生在世，當以一個爽字為前提，如果不爽了，那活著該有多累啊，所以我特理解你師妹做的那些事兒......即便在外人眼中看來她很傻，但無法否認的是，她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是開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