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那句話，是我帶著前所未有的自信說出來的。

    我不知道它的源頭在哪，也不知道是誰給的勇氣，但我偏就將它給說出口了，很神奇、也很玄幻?；蛟S，是我急于向她證明一些事情？

    是了，應該就是如此的。

    佟雪在聽聞我的那句話后，眸子越發明亮了，發散出的神采，就像今天正午時的陽光，明亮剔透，又無法讓人直視。

    此時的她，應該是感受到了欣慰。

    “你的野心還真大?！?/br>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幽幽開口說道：“陳默，看來我要重新認識你了?！?/br>
    “不至于吧，我一直都是這樣的?！?/br>
    “不?！辟⊙┖芎V定的搖了搖頭，“原本的你，是習慣隨遇而安的，至少在我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里，你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br>
    她主動提及了過往，也許她只是想用曾經她眼里的我，證明自己的論點而已，可我卻切實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我們還是我們，我們也不是我們了。

    時間改變的東西，也只有當初最為了解彼此的人才懂得。

    長吁一口氣，我下意識的給自己燃起了一支煙，輕輕的嘬了幾口后，我低聲問道：“那你說，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呢？”

    現在問這個問題不合適，因為我們還沒有繼續來完善那個計劃，可我就是想要問個清楚。從青澀到成熟，佟雪一直都在扮演一個見證者的角色，現在，我想從她這個見證者的口中，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好還是壞。

    她讓我從男孩成了男人，她給我帶來過傷痛、也帶來過感動，現在的我，像極了孩提時期取得了好成績的稚童，渴望從佟雪那邊得到肯定。

    即便，這已經不是我的初心也不例外。

    聽到我的問題，佟雪先是愣了愣，旋即又端起那杯冰咖喝了一小口，她的眉頭蹙起又舒展，嘴角牽起的弧度亦是歸于平緩。

    她就這樣的沉默著。

    哪怕我的心里很渴求，但我卻沒有表現出分毫，除了問出這個稍顯違和的問題之外，我也一直保持著平靜，至少，表面功夫做的一絲不茍。

    “我不知道?！?/br>
    終于，佟雪開口說話了。

    給我的回應，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復。

    張張嘴，正在我準備錯開這個話題，用以掩飾我心中失落的時候，佟雪再度開口說道：“站在我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變化自然是好的，男人嘛，都應該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事業的，借此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同樣也是站在我的角度，我還會覺著這樣的變化不好，它讓你不像是你了?！?/br>
    她說了兩遍自己。

    開始時我有些不解，仔細琢磨了片刻，我又釋然。

    第一個自己，是她處于外人的角色，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來評價我的變化，畢竟她是個要強的女人，自然會欣賞有事業心的男人；第二個自己，則是在我們曾經那段關系中的她，佟雪的陳默，是一個習慣了隨遇而安，沒什么野望的男人，彼時的我，只要她開心，就會感到知足......最大的野心，不過是想遂了她的愿望，能在北京那座城市有一套屬于我們的房子而已，所謂的實現價值，不過都是圍繞這點而已。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于我對她的了解所解讀出的東西，她真正的意思，在她解釋之前，我也無法看得清楚。

    現在她又止住了言語，儼然，佟雪并不想解釋什么。

    “我倒是覺著很好?！?/br>
    笑了笑，我捻滅了指間夾著的香煙，開口說道：“沒有哪個男人不會沒有事業心的，誰也都會想證明自己的價值；曾經的我，會奢望著有朝一日也能成為我師傅那樣的大狀，能在北京，有一個家......后來它無法實現了，我才自甘墮落的，幸好，時間還來得及，我也離開了那座城市?！?/br>
    輕輕嘆息，我接著說道：“說是年輕，可推敲一下，我又已經不再年輕了，烏鎮是個起點，也可能是個終點，如果這次失敗的話......我會回家，過著那種一眼就能夠看得到未來的生活?！?/br>
    說到這，我直直的盯著佟雪，試圖從她的神色中能看到一些什么，可惜，我失算了。

    她的表情沒變，眼神也沒變，還是剛剛的那副樣子，只見她嘴唇上下張了張，淡然說道：“成功與失敗，不是一次兩次可以看得出來的，好好努力，自然會有一個好的結果?！?/br>
    “是呢，皇天不負有心人?！?/br>
    說罷，我自嘲的揚了揚嘴角，再度給自己續上一根香煙。

    其實，有一點小野心我還沒有告訴佟雪，在她說過那番話后，也沒必要告訴她了。

    我想說，不管怎樣的未來，我都希望身邊有她。

    “什么時候撿起的煙？”

    “一直就沒徹底戒掉?！倍⒅鹦莾赫似?，我接著感慨道：“煙是個好東西啊，它能讓我安靜，也能讓我忘記很多東西，鬼知道當初我說戒煙是為了什么?！?/br>
    “可它會傷害你的身體?！辟⊙┥眢w微微前傾，嘴角掛著笑意，“陳默，如果我讓你戒掉煙，你會不會戒？”

    這句話，直接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

    同樣的笑意，不過時間還要追溯到十年前。

    “陳默，你為什么抽煙啊?！?/br>
    “我在等一個愿意勸我戒煙的女人?！?/br>
    “我勸你好不好？”

    “好啊?！?/br>
    .......

    可惜我終究沒有戒掉香煙所帶來的癮。

    這一瞬，我又有了新的發現，佟雪好像還是那個佟雪。一個人的處事方法，可能會隨著時間沉淀而轉變，甚至性格也能隨著自身經歷變化，唯獨骨子里那種最為本真的東西，變不了。

    想到這兒，我按滅了余下的大半支煙，在她臉上綻放出笑容的時候，開口說道：“對不起，我做不到，我也不想騙你，只能保證，在身邊有你的時候，盡可能的控制?！?/br>
    她的笑容僵住片刻，再次微笑時，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自然。

    “行呢，終歸是個好的開始?！?/br>
    “對不起......”

    “陳默，你不用道歉的，我剛剛也只是玩笑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