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的笑，少了些燦爛，多了些成熟，這一幕，也在向我這個朋友昭示著：臨近三十歲的他，真的是個有事業心的爺們兒了。

    “甭管是想賺錢還是純粹的玩兒，哥們一定挺你?！?/br>
    說著，我舉起了桌子上的啤酒，對他示意。

    “兄弟就不說謝了?！?/br>
    我們用力的碰了一下，泡沫從啤酒罐中灑出，酒吧的燈光將它映襯的越發金黃......

    “說說吧，準備了什么樣的發財路？”杜城吧嗒點燃一根煙，對我問道：“開個小型律所？還是準備攢個酒吧？”

    “都想干啊......可惜兜里的票子決定了我沒法做這樣的事業?！?/br>
    “那？”

    “想弄個文創方面的工作室，這一塊還有有些缺乏，做的好的話，應該能吃到蛋糕?！?/br>
    “另辟蹊徑，也是個選擇?！倍懦屈c點頭，又問：“籌備怎么樣了？別的不說，等你開業了我過來給你站臺唱歌還是可以的?！?/br>
    “又不是客?；蛘呔瓢砷_業，不過是一個小型工作室而已，最多請哥幾個過來喝點?！?/br>
    “總有做大的那天，急不來?！?/br>
    聽見他的寬慰，心中頓感輕松，我忍不住笑著對他說道：“那可以啊，等我做大了，你也會成正兒八經的歌星了，到時候你不來站臺都不行，還他媽得是免費的！”

    “哈哈......你說的，實在是有點遠?！?/br>
    “遠不遠，都有個目標不是？”

    “這話在理兒，來，為我們的目標干一個！”

    ......

    很久沒有過這樣肆意的喝酒了，熟悉的人，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氛，這些在北京時，已經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以至于我都快要將它們忘卻。

    而今，我又找尋到了這些感覺，以至于略微有些苦澀的啤酒，喝到嘴里的時候，我都感受到了甜。

    “離開北京，或許是我做得最為正確的一個決定了吧？”

    似是自問，又似在問杜城。

    這般笑著，我很自然的給自己續上了一支香煙，淡淡的煙氣，在我們之間凝聚、飄散。

    “你這話可不對?！倍懦菙[了擺手，許是酒勁兒開始上頭，他大著舌頭的說：“在我看來啊......人這輩子，每做一次決定都是正確的，甭管事后有沒有后悔，但在做決定的那一刻，是快樂或者痛苦的，之于我們本身來說，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情緒，才會讓它變得深刻?！?/br>
    他打了個響指，接著說道：“等以后老了，需要跟孫子吹牛逼、或者回憶的時候，不就是需要這種深刻么，你說對吧？”

    “你他媽別唱歌了，戴副眼鏡，手里再拿一本厚厚的書，都能去大學里給人講哲學了?！?/br>
    聽見我的揶揄，杜城哈哈笑了，笑著、笑著，他又突然開始沉默。

    一支煙的時間里，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自顧自的喝著酒。

    “想到什么了？”將燃盡的香煙捻滅，我終于打破了這份沉默。

    “沒什么?！彼麚u了搖頭，緊跟著又蹙起眉，輕聲發問：“默兒，你說人真的需要痛苦到了深刻的決定嗎？”

    “如果用你剛剛跟我說的那個邏輯，需要的?！?/br>
    “是啊，人都是這德行，勸別人的時候特別開明，輪到自己的時候，則是模糊一片?！?/br>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

    猶豫片刻，我終究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敢篤定，這段時間里，在杜城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么變故，才會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

    “楚離......楚離要結婚了，可以看出來，那個男人很優秀，對她也很好?！?/br>
    “你還愛她，對吧？”

    “你說呢？”輕挑一笑，杜城反問。

    “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才是她應該擁有的，那個男人是她的良配，就在心里祝福她；如果你覺著你們還會有明天，那就趁她結婚之前，把她搶回來?！?/br>
    “現實嗎？”

    “如果什么事情都考慮現實，那我們還活不活？”

    “別了......我不能拖累她，當初放手就是不想拖累，而今我更不能那樣做了?！?/br>
    杜城啟開一罐啤酒，灌了幾大口后，猛地將啤酒罐捏成一個特別扭曲的形狀，“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兒是什么嗎？”

    不待我回答，他便直接開口說：“我最后悔的事兒，就是在我身邊有她的時候，去玩了音樂......如果那個時候我努力一些，或者有現在的這個心思，我們也不至于走到現在這步......陳默，你是不知道，她的婚紗照是真他媽漂亮，我無數次的想過，自己會是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可惜，我不是......我只能很可悲、很可恥的，看著她那張照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右手釋放?！?/br>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癲狂。

    不知道事情經過的人看到，一定會覺著此刻的他很開心。

    可偏偏，他的內心難過到了極點。

    愛情真的很偉大，它的偉大在于，隨時隨地都能將一個人折磨到崩潰；愛情也真的很廉價，什么人都可以擁有，什么人也都能舍棄。

    微微嘆息，我想要出聲安慰這個受了情傷的男人，但話到嘴邊，又統統被我給咽了下去，因為我知道，人活一世，不可能不為愛情感到糾結，除非他沒有過真愛。

    “如果你把這些話告訴楚離，沒準兒如家306的大床房會有你的容身之所?！?/br>
    “去你丫的......”笑罵一句，杜城面露回憶，“我愛你，明明很簡單的三個字，在我心里卻像進行了一場硝煙彌漫的革命，最后，我還是什么都沒說?！?/br>
    “所以啊，珍惜眼前人吧，兄弟?！?/br>
    杜城是第二個跟我說這番話的人，他用自己的切身經歷告訴了我事實，容不得我不去思索......佟雪之于我來說，就是我的眼前人，她為我做過很多，也付出了很多，于情于理，我都該去珍惜她。

    想到我們之間三個月的約定，是不是在明天開始之前就讓它結束呢？

    這樣一來，在我投入進自己事業的時候，就不用再來心心念的想著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