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象牙塔，經歷過幾年社會洗禮的女人，沒有誰會愿意去見證一個男人的成長。

    在這點上，張瑤跟那些女人一樣，她看到過我的擔當，在今天，也見識到了我的自私，在處理這件事情上，很明顯，我還不夠成熟，沒有做到坦誠。

    由此，她難免會思考，在我們之間的愛情里，我能否去給她純粹到沒有一絲雜質的愛......事實總是善于雄辯的，平心而論，我并沒能做到純粹。

    怨天尤人的將這一切歸結到了無情的生活身上，是我眼下正在做的，聰明如她，又怎能看不到這一點呢？所以，她才跟我說了不愿意見證我成長的話。

    我何嘗不會懂得呢？

    偏偏我又無法在此時許下什么承諾，我們都知道，再怎樣真摯的承諾，此時都是空泛無力的......長出一口氣，我輕嗯了一聲，便不發一言。

    張瑤還在背對著我，讓人無法看到她的神情。

    微微抖動的肩膀，應該是她在極力的控制著，不讓自己傷神哭泣。

    見證著這一切的我，除了心疼與自責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在她的背后陪伴著，然后等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只是，冗長的時間里，張瑤并沒有再說一句話，如我這般不發一言的沉默著。

    天，更黑了。

    我抬起頭，試圖越過耀眼的路燈，看到滿天繁星。

    然而目所能及的，又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塊深色幕布似的天空......我忘了，滿天繁星，在繁華的京城里，是沒法窺見到的。

    “呼......”

    我吐出一口濁氣，終于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夜深了，去我家吃點東西吧，我給你煮碗面？”

    張瑤微微側過頭，笑了笑說：“是啊，夜深了，我也該回家了?！?/br>
    “吃些東西再走......”

    “不必了，現在還不餓?！?/br>
    說著，張瑤就邁開了步子，這是離開老小區的第一步，我不知道它會不會也是離開我的第一步，跟鞋踏在地上的聲音，仿佛擊打著我心間那尊缶的鼓點，每一聲，都響在了我的胸膛里。

    我很想跑過去攔住她，也很想張開嘴大喊著讓她不要做，只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是我的自私，以及抉擇傷害到了她。

    張瑤尊重了我的抉擇，卻不會原諒我的行為，更不愿意成為見證我成長的那個女人。

    所以她離開了，跟昨天那個時間點不差分毫。

    二十四小時之前，我再度將她擁入懷中；二十四小時之后的現在，她再度離開了這里，離開了我。

    ......

    我們這算是分手嗎？

    這是我回到出租屋之后，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誰都沒有明確的說出那兩個字，但她的動作與言語，又好像是那個意思，我很想瞞騙自己，什么都沒發生過，明天我將照?；氐阶楷敼ぷ?，在中午時分去見項羽，闡明兩家公司的合作益處之后，不管結果如何，都算完成了與沐青之間的賭約......

    只不過，老爹傍晚時的那通電話，是我無法忘卻的。家中最疼愛我的老人，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悲痛中，我給自己燃上了一支煙，很快，屋子里就彌漫出了一股淡淡的煙草霧氣，我下意識的看向了臥室，發現那道木門正大敞開著。

    這才后知后覺，屋子里已經沒有那個約束我的白玫瑰了。

    搖了搖頭，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屋子的角落中，翻出了一個帶著些灰塵的雙肩背包，這還是我剛跟佟雪來到北京時背的，款式有些老了，可它見證了我這五年間在這座城市里經歷的種種。

    我用濕抹布將它擦干凈之后，又在那堆衣物里，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然后又將備用的洗漱用品打包在了一起，將它們統統塞進了背包。

    做好這一切，我拿出了手機，給佟雪新換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身份證號發給我，我來訂票?！?/br>
    片刻，佟雪就將身份證號碼發送了過來，在那串數字的末尾，她問：“張瑤知道這件事兒了么？”

    問出這個問題，是朋友間的關切，還是出于一個女人的直覺，我都無從所知，但我還是如實的給她回了三個字：“知道了?！?/br>
    佟雪沒有再給我什么回復，也許，她真的只是問問而已。

    我用微信小程序，訂了兩張明早九點通往小城的高鐵票之后，立刻給佟雪發了信息。

    “知道了，明早南站見?！?/br>
    收到這條回復之后，我撥打了老爹的電話。

    “爸，我明天九點的高鐵，下午三點左右能到......告訴我姥一聲吧?！?/br>
    “成，等你姥娘醒了我就告訴她?！?/br>
    “睡了嗎？我還想跟她說說話呢?！?/br>
    “剛睡下不久......”

    “希望明天能夠見上?！?/br>
    老爹嘆了一聲，寬慰道：“會的，她一直在等你回來......對了，小雪能一起回來么？”

    “跟她講好了，我們一起回去?！?/br>
    “那就好，你姥聽了一定會高興?！?/br>
    “但愿吧?！?/br>
    我突然不想再聊下去了，每當父母提起佟雪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負罪感，是我給他們勾勒了一副我未來會很好的樣子，但在某天，我又會親自去摧毀他們眼中的美好。

    “不說了爸，我得睡了，明兒一早還要趕車去呢?！?/br>
    “好，明兒到了再說吧?！?/br>
    言罷，老爹掛斷了電話。

    我立刻將手機摔在了沙發上，宣泄著心中的情緒，自私如我，終于等來了生活的懲罰，張瑤邁出的步子，僅僅是個開始。

    未來某天，我還要面對父母失望的神色，還要面對更深層面上的自責。

    現在想想，張瑤真的很善良，她沒有選擇那一天的到來離開，已經足夠寬容了......一如我們交往的樣子，將所有的包容與忍耐都給了我，然后獨自一人去承受我這個自私的男人，帶給她的傷害。

    老天啊，求你對這個善良的女人好一些，不要讓她再遇見我這種男人了，也不要讓她瘦弱的肩上，承受那些重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