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晏哥,我沒拍到你什么照片,你放過我這回吧!要不你看這樣,我馬上就給你刪掉,你好我也好。要是這里真的出了什么事,對你也不……” 狗仔的話被沈清晏一記凌厲的眼神堵了回去。 這時,樓外傳來一陣驚呼—— “有人跳樓!” “四樓有個女人跳樓!” “快叫醫生救人!四樓!人在四樓過道上!” 住院部這邊比門診大樓安靜許多,站在四樓的樓道甚至可以清晰聽到樓下嘈雜的呼聲。 窗邊上的女人情緒激動暴躁,正全神戒備著,好似隨時準備縱身躍下。 狗仔覺得沈清晏腦子有包,就又小聲勸道:“晏哥,現在真的不是逞英雄的時候。要是這個瘋女人出了事,你在現場,被曝光出去,少不得要被人大肆渲染一番,對你沒有一毛錢的好處……” 狗仔勸得苦口婆心,沈清晏依然沒有松手,“你別亂動,她現在情緒不穩,外界的任何刺激都可能讓她真的出事。還是說,你想我送你上法庭?” 狗仔只好作罷,現在落在沈清晏手上,他也沒辦法。反正沈清晏都不怕,他怕個球。 “你可、可以松開我一下嗎?我要被你勒死了?!惫纷姓f。 “老實點,別?;??!鄙蚯尻滩]有松開他,這個狗仔是劉山工作室的,以前他們也打過一些并不愉快的交道。 姝蔓跟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的視線在沈清晏和狗仔身上掃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窗邊坐著的女人身上。 真巧,她昨晚剛好見過這個女人。 對方的夢多半都是灰色的,充滿了被遺棄、被欺騙、被背叛的絕望。她喜歡上了一個人品很差的男人,對方騙光了她的錢之后,又把她無情拋棄。 這個可憐的女人去找渣男理論,卻被渣男和他的新歡羞辱。 女人曾想用肚子里的小孩來換取渣男回頭,渣男卻對她虛與委蛇,表面上哄一哄,背地里卻依然還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然而,女人和她的寶寶緣分很淺,她沒有等到寶寶的降臨。 女人這次住院,就是因為流產。 住在這里的病人,大部分的夢境都充滿著對疾病、對痛苦、對死亡到來的恐懼,姝蔓能在那么多人的夢境中注意到這位女人,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原因——這位可憐女人是沈清晏的粉絲。 女人夢境中的沈清晏身上有股少年氣,笑容溫暖,不像現在這么沉穩溫潤,而那個夢境中的女人也還是個青澀的學生。 昨天晚上,姝蔓見了她這個短暫的美夢之后,又見到她的連連噩夢,所以對她的了解才會這么全面。 很快,醫護人員和醫院的協警便匆匆趕到樓道口,將正站在樓道處的姝蔓擠開了。 姝蔓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身穿制服的男人強勢攆走:“病人別圍觀,回房好好待著,別再這里妨礙救人!” 緊接著,通道的門口處拉起了警戒線。 姝蔓被人推到了屏蔽門外,緊閉的房門讓她看不見里面的情況。她有些泄氣,這里的人一個個都好兇,和窮奇饕餮一樣,一點都不可愛。 而且,她的病房在上面一樓,她要怎樣才能繞上去? 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還是伸手拍了拍。門開了一個縫,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呵斥道:“誰敲的門?” “我!我認……”得那個女人。 “非醫護人員和警務人員,別在這里妨礙執法!”對方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隨手就要關門。 姝蔓見到門后的跛腳,慌忙叫了一聲:“趙淵!” 趙淵回過頭來,透過還沒來得及閉合的門縫,看到一臉著急的女人,他對旁邊的協警點了點頭,自己過去開了個門縫道:“你沈哥哥沒事,這里人命關天,你別在這里打擾大家工作,乖乖上樓去?!?/br> “不準過來!全都不準過來!全退下去!誰再動一下,我就、我就跳下去!你們誰也不準過來!讓我去死——”樓道傳來的嘶吼尖銳又凄厲。 姝蔓被這聲音刺得耳膜疼,她看著趙淵說道:“我有辦法救她?!?/br> 趙淵微微愣?。骸澳阌惺裁崔k法?你認識她?” “我不認識?!辨麚u頭,“但我知道她為什么跳樓?!?/br> 那雙黑亮的眸子誠懇認真,不帶一絲雜質,趙淵盯著她看了兩秒,隨后叫來心理專家,走出樓道跟姝蔓了解情況。 姝蔓將自己了解的情況全部說了一遍,心理專家了解之后,點了點頭。 之前因為對病人的情況了解很少,他們的溝通效果并不理想,弄清情況之后,事情就容易迎刃而解了。心理專家聽完姝蔓講的情況之后,又迅速回到樓道。 姝蔓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趙淵,忐忑地跟上去:“那個……我可以一起進去看看嗎?” “你擔心跳樓人,還是擔心沈清晏?”趙淵說著,拄著腋拐繼續往前,“想看就過來吧!反正你最了解情況,說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不過,對方的情緒很不穩定,你一會兒就安靜地站在角落,不要出聲,也不要擋著大家了。如果有什么能夠幫助到的地方,可以小聲給我說?!?/br> 姝蔓嗯了一聲,跟了上去。 樓道里的女人還在大哭大鬧,周邊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失控。 心理專家在姝蔓這邊了解了情況之后,開始重新和跳樓人喬紫鈺嘗試溝通:“紫鈺,你先冷靜,我們都在這里不動。我們來聊點別的好嗎?要不我們聊聊喜歡的明星?你有喜歡的偶像嗎?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有喜歡的明星,我很喜歡沈清晏,從他出演《金融街》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他了?!?/br> 果然,窗邊的人稍微安靜了點。 沈清晏聞言也是微怔。 心理專家又繼續就這個話題和她聊起來:“可惜他走紅后一直很低調,網上都少有見他的爆料,只有在電影院才看得到?!?/br> “他去年投資的那本新作好像叫什么……什么海洋……” “蔚藍海洋?!贝斑呑呐诵÷暤靥嫠饬嘶?。 “對對對!就是這本!我還挺期待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上映?!毙睦韺<矣值?。 見喬紫鈺不作答,心理專家就說:“你也喜歡沈清晏嗎?” 喬紫鈺依然沒再作聲,喜歡?她早已過了最瘋狂的追星年齡,最近幾年在感情里磨光了她所有的幻想。只是畢竟瘋狂地愛過愛豆那么多年,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候,想想她曾追逐的那個人、那道光,依然有一絲溫暖。 然而,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追逐的勇氣了。 她傷心地搖搖頭,情緒又劇烈波動起來,“不要和我說話!不要過來!我什么都沒有了!我不想活——不要試圖說服我!” 心理專家和她才建立起來的談話氛圍又陷入了困境中。 沈清晏猶豫了下,慢慢放開被壓著的狗仔,換上一副招牌微笑,對窗邊的人和風細雨說:“你好!其實我就是沈清晏,很高興能遇見你,雖然我現在有點狼狽?!?/br> 說著,他很應景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不過我想這也是上天給我們的緣分,讓我在這里戲劇性地遇上你。我能和你好好聊一聊嗎?” 他的唇角微微翹起,笑得溫和含蓄,臉上表情很有親和力,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窗邊女人的眼神亮了下,怔怔地打量著被她遺忘在角落的男人和帶著偷拍器材的狗仔。她好像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沈清晏真怕她就這樣恍惚地掉下去。 “真是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他繼續微笑著問。 他的聲音溫潤動聽,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透過玻璃窗射進來的光線投在他俊秀溫雅的臉上,加深了他的臉部輪廓,也使得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迷人。 昨晚的夢境好似在這一刻變成了現實,喬紫鈺努了努唇,淚水很快又模糊了視線。 她想起了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她是家里寵愛的小公主,可以和朋友們盡情地分享著自己的追星心得。 想當年,她就是沉浸在這樣的笑容中,再也走不出來,這是她曾經全心全意追過的偶像。 這是她最美好的青春。 能夠當他的粉絲,她曾引以為傲。 然而,現在她卻這般狼狽地和他在這個旮旯相遇,甚至已經瘋狂到沒有把他認出來。 樓外,消防人員正在放救生氣墊。 心理專家見喬紫鈺的狀態沒有剛才那么狂躁,便又給沈清晏遞了個暗示性動作,示意他繼續勸說。 喬紫鈺抽噎道:“對不起!你不要過來!都不要過來!” 沈清晏輕嗯了一聲,“你不想我過來,我不會過來。不過,我只是想給你遞一張紙巾,你看這樣可以嗎?” 窗邊的女人沒有說話,很快有消防員過來遞紙巾給沈清晏,女人突然又叫了起來:“你們別再過來!不要靠近我!” 她好不容易稍微收斂的情緒又開始焦躁起來。 沈清晏連忙安撫道:“嗯,那我過去拿紙巾可以嗎?” 女人沒有動靜,沈清晏走過來拿了一包紙巾,遞給了窗邊的人。 女人接過手,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沈清晏溫和一笑,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樣:“不客氣,該我對你說謝謝!謝謝你喜歡我,我很榮幸。沒想到你還關注了我前年投資的電影,《蔚藍海洋》是我監制的第一本電影,五一節上映。我到時候想搞個粉絲互動活動,想邀請你一起參加,你看怎么樣?” 女人沉默著,淚水一直往下流,身體微微發抖。 外面的風吹得有些大,她穿著單薄的病號服,給人一種風一吹就會掉下去的錯覺。 談判專家那邊在給他遞暗示,讓他試著先把她勸下來,而另外兩個專業的消防員正沿著三樓的樓道慢慢朝這上面靠近。 沈清晏試探著問了句:“這里太冷了,你看要不先下來,我們坐下好好聊?” 喬紫鈺傷心地直搖頭。 談判專家見機說道:“愛錯了人并不可怕,你不該這樣懲罰自己,這樣愛你的人會傷心?!?/br> “沒有人愛我?!迸藫u了搖頭,情緒又被提起來,“我父母都死了,他們留給我的錢全都被他騙走了,他還害死了我的孩子!他怎么可以那樣對我!怎么可以!” 女人越說越激動,沈清晏貼著一邊的墻壁又往前走了一步,“為那樣的人放棄生命,你覺得值得嗎?你就這樣離開了,就永遠失去了獲得新生的機會。世上除了愛情,還有友情,你喜歡我,我也喜歡每一個燕子粉,希望你們每個燕子粉都平安幸福。請別輕易拿生命開玩笑,把你的手給我,我們下來再談?!?/br> 他伸出手,面帶微笑,目光溫柔。 窗邊的女人愣怔地看著他,猶豫不決,最終還是伸出了手。 她的手有些顫抖,垂在外面的腿已經麻木,沈清晏捏緊她的手之后,將她從窗口上抱下來。 女人落在地上,放聲哭了出來。 一場鬧劇結束,大家都松了口氣,還好沒有釀成慘劇。 趙淵一側頭就見旁邊站著的女人瞬也不瞬地看著沈清晏,不禁饒有興致地問:“小美女,吃味了?” 姝蔓不高興,沒有理會他,直接朝沈清晏走去。 而這時,醫生也帶著喬紫鈺去做檢查。 沈清晏一抬頭就見他的小蘭花從樓梯上悶悶不樂地走下來,不禁笑問:“你怎么了?” 姝蔓生著悶氣,她直接走去把頭埋在他胸前。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對別人那么好,還笑得那么好看,她心中很不開心,就像她最愛的糖果被人分走了一樣。 不對,比糖果被搶還要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