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她抬起頭看嚴穆,不知道是多少酒的作用,他終于褪去了層層偽裝,醉眼朦朧盯著她笑的樣子像個大傻逼。 真他媽是傻逼。 她又把他推開:“你是不是有??!喜歡我當年為什么甩了我!你甩完了發現還喜歡我就不會把我追回來?我等了你十二年,我看著你越走越遠,我越來越配不上你,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你,不敢去打擾你的生活,我發現我還是只喜歡你都做好就那么看著你孤獨終老的準備了……” 說到這里,她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嚴穆頹然地靠在墻上,看到她哭,想去替她擦眼淚,又不敢。 半晌,他凄凄慘慘地笑了:“是我不配?!?/br> 十八歲的時候,他母親因為抑郁癥自殺,他恨極了那個拋棄母親卻害母親想了半輩子的男人,也恨極了那個插足母親婚姻的繼母,他在母親墓前立誓一定會讓嚴天華和葉娟付出代價。 可那時他才十八歲,與嚴家斷絕關系后一無所有,他能拖著她一起受苦嗎? 他為什么會選中戲,因為他覺得娛樂圈在一無所有的時候來錢最快,后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他真的靠捧紅夏初賺到了第一桶金。 那時他對未來還是抱有期望的,他想,如果等他復仇嚴家成功后她還心無所屬,那他說什么也要把她追回來,所以他才拼了命賺錢,想趕在她對他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逝前結束一切。 結果他真的在28歲那年結束了一切,卻也成了個連生活自理都成問題的殘廢。 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擺在她面前,可他再也不是那個最好的人。 意識到自己永遠沒資格碰她了,他才恍然這輩子是徹底毀了。 他不只一次想到死,自殺會引起她懷疑就抽煙喝酒往死作,但老天爺像和他開玩笑一樣,好多次快死了又好多次被救回來。進醫院進到麻木時他就決定,要用剩下的時間掙足夠多的錢,因為他知道在這個社會資本有多重要,他要把他的女孩兒捧得高高的,任何人都不可欺。 童琪聽他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說到最后他失了力一般將頭抵在她頸窩上,三十歲的男人依靠著她的模樣像個脆弱的孩子。 她安撫地摸著他的頭發,觸手的地方都是冰涼的冷汗。 “嚴穆?!彼沃局?,“你是不是又難受了?” “嗯?!彼孟窠K于不再逞強了,將身體的一部分重量交給她,任由她帶回家里,幫他擦干額頭上的汗,扶他躺在床上。 童琪在他身上摸到了胃藥,上面都是英文她看得一知半解,只能一邊燒熱水一邊百度用法和用量,然后叫上面的副作用嚇得心驚。 他的胃病是有多嚴重才會吃副作用這么大的藥? 還有剛才她抱他的時候,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她撐著他走都費不了多少力,離開她的十二年,他到底多虧待自己才會把身體糟蹋成這樣。 童琪把燒開的熱水兌到合適的水溫端到床邊,輕輕搖了搖床上好像已經昏睡過去的男人。 “我在鍋里煮了粥,你先喝點水緩一緩,待會兒粥熬好我們把粥喝了再吃藥?!?/br> 她像哄小孩子一樣放緩了語氣,嚴穆也聽話地喝了水,可水只喝了半杯就全嘔了出來,一開始嘔的是水和酸,嘔到后面竟然一口一口吐出的都是血。 童琪的mama是護士,她懂一些急救的常識,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超出了她能自己解決的范疇,忙拿出手機打120,理智地和醫生敘述清楚情況后又打了夏初的電話。 夏初顧不得問嚴穆為什么會在她這兒,用他最快的速度把車開過來。 他到后不久,救護車也嗡嗡而至。 夏初以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童琪會嚇呆,會不知所措,這是她高中那會兒給他留下的印象,他甚至怕真出了什么情況她會先崩潰,便想著自己跟車走把她留在家里。 但童琪沒給他這個機會,她全程不哭不鬧地幫醫護人員把嚴穆抬上救護車,然后跟著車一路去醫院,確認嚴穆被推進急救室又跑前跑后地辦理住院手續,等該辦的事情都辦完才回到急救室外,坐在了走廊兩側的長椅上。 從夏初的角度望過去,她好像在低頭看病歷上的文字,可是肩膀一聳一聳,他強硬地掰過她的身體,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一個人能哭得多傷心? 夏初做了十二年演員,看過演過無數撕心裂肺的哭戲,可他還是被童琪的眼淚震撼住了,即使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 只有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眶里溢出來,凝盡了所有的恐懼和哀傷。 童琪抬起頭來看他,問:“你都知道,是不是?” 第20章 【二合一第一章 】 夏初被童琪直白的問法問得避無可避。 他看她送嚴穆來, 又看到嚴穆右手的手套不知所蹤,就知道他兄弟藏匿十二年的心思終于瞞不住了??伤麤]想到那么愛哭的童琪被醫生嚇唬一通后還會理智健在地問他問題。 他突然意識到, 可能他不夠了解童琪, 嚴穆也不夠了解童琪,他們一直以為她需要安穩的生活和一心一意的呵護, 可真出了事,她哭歸哭, 卻會哭著把所有事情處理好。 這要是十二年前, 他大概都會勸勸他們別分手,錢沒有兩個人可以一起想辦法賺, 但嚴穆如今已經這樣了, 剛才醫生甚至下了最后通碟說他再作下去不超過三年好活, 童琪的一輩子這么長, 嚴穆注定只能是個過客。 于是夏初推心置腹地和她說:“我是知道他對你賊心不死,但賊心不死還忍著不碰你算他這輩子做過最有良心的一件事,他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全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你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你現在再和他糾纏也沒有意義,不如安心拿著他的錢嫁你的宋老三?!?/br> 果然童琪聽到這話哭得更兇了,哭到一半意識更清楚地問了夏初第二個問題:“他一開始不幫宋明騫是不是因為我, 后來又決定幫宋明騫是不是也因為我?” 夏初快給童琪跪了, 他發現別人是越哭越把腦袋哭成一團漿糊,童琪不一樣,她哭好像是把腦袋里的水控干了一樣, 越哭思路越清晰,反倒是看她哭的人會看得心軟,然后再也說不出哄她糊弄她的話。 他現在甚至有點理解嚴穆為什么當初分手會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編出來,他不喜歡童琪都不太忍心對著她濕漉漉的鹿眼說謊,嚴穆那么喜歡童琪,怕不是她一扁嘴眼底一紅,別說分手,他的命都全要給她了。 該知道的她都知道得差不離,剩下的細枝末節沒有遮掩的必要,夏初嘆了口氣:“他現在活是為你活,死也會為你死,你說呢?” 童琪抹眼淚的手把整張臉都抹花了,憤憤地罵:“他丫的就是個傻逼!你高考總分不超過一百都愛情事業雙豐收,他天天把你當智障耍居然混得還不如你?!?/br> 夏初:“……”他語文才25分理解能力比較差,誰來告訴他童琪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夸他? 在急救室里呆了一個多小時,嚴穆總算被推出來送進病房,主治醫生應該和夏初還有嚴穆很熟,也了解和夏初說什么他都聽不懂,聽懂了下次也一樣拿嚴穆沒辦法,這次直接轉向童琪。 “胃鏡的結果都在這兒,得多虧送過來及時,差一點胃穿孔。他的身體狀況你翻翻之前的病歷就能了解得差不多,貧血,胳膊,腿,肋骨,很多地方都骨折過,右側全肺摘除,外科那邊胸廓改形和拆除鋼板的手術都不敢給他做,我這邊不可能給他開腹,開了也撐不過去,真到胃穿孔那一步只能等死?!?/br> 童琪沒再當著醫生的面哭,只是抱著沉甸甸的病歷向醫生詢問他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和需要注意的問題。 夏初在外面等,看他們說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后童琪從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出來,直接進了嚴穆的病房。 “我在這里陪著就行了,你老婆剛才給你打電話是不是說你閨女找不到爸爸又哭了,你回去哄她吧?!?/br> 夏初剛才是避開童琪接了一個他老婆的電話,但不是因為夏寶貝哭了,是這家私人醫院的院長和他老婆影后顧亦晗的朋友,嚴穆這次的情況太危險,院長已經警告過他和嚴穆太多次,現在是通知顧亦晗人救不回來不是他們醫院不盡力,而是面對毫無求生欲的病人,醫院盡力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顧亦晗打來電話問嚴穆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院長的態度會像通知家屬準備后事一樣。 夏初只能實話實說:“不是像,就是通知家屬準備后事。估計他這輩子要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幫宋明騫鏟平宋家那幾根蔥,憑他的本事充其量用一年,等這件事也做完他肯定受不了親眼看童童嫁給別人,他又是遺囑又是財產分配的那么多破事,咱們也是時候該早做準備?!?/br> 然后他心情有點復雜地站在病房門口,看到病房里的童琪正彎腰站在嚴穆的病床旁邊,調整枕頭的位置讓他躺得稍微舒服一點。 夏初想到她現在和宋明騫的關系,任何一個男人看到自己女朋友這么照顧前男友都會覺得自己頭上青青草,剛琢磨是不是應該開口讓她回去,沒想到自己先被下了逐客令。 隱隱的,他覺得這個情況不太對。 “童童,你不能這樣,你想想宋明騫,嚴穆喜歡你宋明騫也喜歡你啊,而且你都答應人家了,你現在對嚴穆這么好宋明騫看到得怎么想……” 夏初長著一張比女孩子還精致漂亮的臉,急起來嗓門可不小,嚴穆本來就睡得不怎么踏實,童琪怕他被吵到,不禁皺了眉:“這里是醫院,你小點聲行不行?” 夏初急壞了,一想到童琪留下來的后果不但小點聲行,蘿莉音和雷佳音都行了,他深吸一口氣,剛要拿出畢生演技開腔,童琪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先聽她說。 “首先我和宋明騫沒在一起過,其次我和他也沒可能,我今天剛剛和他攤牌過了。鑒于攤牌的過程不太愉快,以后大概連朋友都做不成?!闭f到這里,童琪停頓一下,給夏初一個消化的時間,又繼續說道,“我心里總有個人放不下,也不能耽誤人家吧。我攤牌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反正這輩子喜歡不上別人,就孤獨終老不禍害任何人算了,結果你說巧不巧,某個罪魁禍首自己送上門來?!?/br> “想讓我放下他,他活著的時候估計不可能,反正醫生說他至多三年好活,我們都糾纏十二年了不差湊個整,等他死了可以再試試看?!?/br> 夏初像是被她的話震驚了一樣,他本來以為童琪過去之所以忘不掉嚴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十二年來她身邊的男人都不如嚴穆,現在出現了一個把嚴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宋明騫,她沒有理由不接受。 可是他聽到童琪說她在這次遇到嚴穆前就已經拒絕了宋明騫…… 見夏初愣住了,童琪又問:“你走還是我走?” 夏初吸吸鼻子:“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走唄,不過我估計等他明早醒了你能把他嚇個半死,所以我明天還得來?!?/br> 童琪點點頭:“行,有你在做個見證正好,省得他再什么都不敢承認弄得和我霸王硬上弓一樣?!?/br> …… 童琪確實很了解嚴穆,當他第二天在病床上悠悠轉醒,看到趴在他床邊的童琪,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眼花出現幻覺了。 閉了兩次眼睛又睜開,床邊的女孩兒還在,自己右手的手套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昨晚失落的記憶才開始影影綽綽地回籠。 說過什么記不太清,只記得他兇狠地把她按在墻上親。 他居然真的干出了借著酒勁兒親她的事! 嘴唇上好像還帶著意猶未盡的觸感,嚴穆失措地從床上坐起來,左手還埋著針,扯動得點滴架“嘩啦”一聲。 童琪本來就睡得很淺,嚴穆還打著吊針,她哪敢睡死,頂多是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嚴穆一動她就醒了,但來不及制止,這個職業作死的二貨就扯滾了針頭,暗紅的血沿著針管抽上去也不知道叫痛,只跟見鬼了似的看著她的臉。 童琪的mama是護士,處理胃出血沒辦法,處理滾針從小見到大。 她急忙按住他手背的血管把針拔下來,因為貧血,他凝血肯定比正常人慢,童琪用棉花按了一分鐘才敢松懈力道,卻仍然捧著那只手心疼得不行:“你亂動什么啊,左手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似曾相識的對話……高中時他每次有哪里受傷又不聽她的話靜養扯動傷口,她都會心疼地責備他。 自從父親出軌同母親離婚,嚴穆幾乎忘記了怎么笑,直到認識她和她談戀愛,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傷口上呼氣,說些“痛痛飛走”之類幼稚的話,他總能真心實意地笑出來,然后反過來被她罵“傻不傻”。 現在她捧著他的手,手上的溫度清晰地沿著二人接觸的皮膚傳過來,一直蒸到了他的臉上,紅透了耳朵尖。 然而他面前的女孩兒并沒有意識到他努力壓抑的情緒,兀自低垂著眼睫,長長的睫毛在嫩白的小圓臉上掃下一排陰影,掃得他整顆心都跟著發顫。 如果他右手可以動的話,他真想像高中時那樣揉揉她的頭發,但如今他整條右臂和死了一樣連抬都抬不起來,好像在不停告誡他早已失去了擁她入懷的資格。 “喂喂,爹你現在想什么都寫臉上了?!毕某醪恢裁磿r候站在了門口。 童琪聞聲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嚴穆眼睛里沒來得及散去的痛惜。 可沒待她對此做出反應,又聽夏初說:“童童你看,我早就和你說這個人是變態,會對初戀產生‘可愛,想日,但我只有三分鐘所以好苦惱’想法的人果然是個變態吧!” 【二合一第二章 】 童琪:“……” 嚴穆:“……夏初,我特么爆過你菊花嗎你連我幾分鐘都知道?” 夏初立刻哀嚎:“你能不能別說的和你沒爆過我我就爆過你一樣,我只喜歡我媳婦的36d,你不也說好了為童童的32a守身如玉嗎?” 童琪:“……”要不是他謊報她的罩杯還說的和真的一樣,她真的差點信了他說嚴穆只有三分鐘的前半句。 不過夏初這一鬧,那點傷感的氛圍徹底消失殆盡,童琪也發現了夏初懷里還抱著個粉團子一樣的小姑娘。 按理說像這么小的孩子都rourou的五官長不開,但眼前的小姑娘是個例外,真的能看出很像夏初,夏初那張臉長在他自己身上都禍國殃民得不像男人,可想而知長得像他的閨女得粉雕玉琢成什么樣。 童琪其實挺喜歡小孩子的,有點想接過來抱抱,沒想到夏初直接把夏寶貝放在嚴穆的病床上,讓她自己爬著向嚴穆伸出手,奶聲奶氣地叫“干爹”。 這是夏初的慣用伎倆,一旦他做了什么在嚴穆看來得把他送出去潛規則才解氣的事就關門放夏寶貝。 嚴穆能為難夏寶貝的爹卻不忍心為難夏寶貝,最后還能耐下性子來哄一會兒。今天也是如此,他把手指遞給夏寶貝玩,夏初趁機把童琪叫了出去。 夏初問:“昨天院長和你說清楚了嗎?你真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