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廢后
我仍懵懂在夢鄉中,才剛翻了身,殿門便被人推開,窸窸窣窣進了人。 那人多日不來,乃是侍奉在皇帝身側的太監,從前也算是和善人,今日前來卻沒打聲招呼,帶了人直沖沖破門而入,我猛地從榻上驚起觀望著,卻發覺今日,那群宮婢未提及物品,個個面如冷霜,唯獨那手中端著金燦燦的圣旨,讓我恍然明白過來,這后位怕是坐不住了。 睡前還想著,終歸是有個能抗衡的后位,而今看來怕是沒了。 指尖泛出一抹微涼。 該來的躲不掉,我大力的吸了吸這才緩緩起身,攏緊外衫迎上大太監,緩緩俯身而跪,聽著那些心頭早已猜想過的話。 今仲氏嫡女貴為我朝正宮皇后,本應母儀天下、賢良淑德,乃天下女子之表率,而今卻不守婦道,弒君犯上,朕今廢黜皇后之位,貶為庶人,囚于寢宮,以正宮闈。 旨意十分嚴禁,沒有紕漏皇后究竟有何不妥,字字卻叫人寒心。太監一甩手收了圣旨,嘲諷說:“娘娘,請您快些接旨吧!” 我抬眸追問:“皇上可有說別的?” 太監一愣又說道:“皇上日理萬機,發了圣旨已算仁慈,望娘娘能夠好自為之,奴才告退?!?/br> 我自認從前待人不錯,即便是這些宮人也是,時時瞧著都不忍心責備,而今物是人非,才明白這世間人,實則都是一個模樣從未變過,緩緩展開那道明黃圣旨,總覺上方的字句太過可笑,迎著陽光看著又太過朦朧,可幸以后我再不用違反盤發,不必恪守宮規,只做自己。 這般想著便將圣旨丟向遠處,赤足踏在陽光下,飄飄癡笑著。 忽而身后傳來一陣男聲問:“或許這才是真的娘娘,不加刻意隨心所欲?!?/br> 原以為他一早就離開寢宮,誰知竟還在,我皺了眉,卻不知該如何驅趕,又踢了兩腳圣旨,這才算xiele心頭怒火,抬手整理衣衫。 這廂一整理才想起此時赤著腳,繼而想起男女有別,更何況我是后他是臣,可又一想如今被廢,也再無需估計,便又大搖大擺走進屋內。 他挑眉,好似看出了我的心事。 那雙修長的手,十分自然的提起茶壺倒了杯溫水,放于桌上,不多問那圣旨如何,今早來的一群宮人又如何。 你不問,我便不想自說,更何況沒過甚交情,欠人情的也是皇帝。 我一鼓作氣拿起茶杯飲下,毫不扭捏。 司徒笑道:“這才像從前的你”他眼睛里映著東西,似深情又似漠然。 唔,我從看不懂司徒,只因這人太過深奧。 比起那皇帝,司徒更像一名君主,深不可測,哪怕只是身為皇后與之相交,此人都能時時刻刻跟你藏著提防。 我不懂他方才那話是何意,卻想起了宮中傳聞,青梅竹馬,乃是前皇后同朝中寵臣的一番韻事,眼下看來也不算空xue來風。 茶杯哐嘡一聲落于桌上,我對他從不遮掩。 索性坐下正對著司徒,笑嘻嘻問:“而今我這個前皇后,幫不上大人什么前程,反倒你出入冷宮,免不得招惹些閑話,從而受皇帝不待見,可大人一夜未走,莫不是印證了那傳聞,是真的?” 他抬手繼續將空茶杯倒滿,又反手拿了個新杯子給自己倒著,待水滿才罷手。 司徒點了頭,將茶杯重新推到我面前,說:“娘娘閑心委實重,”喝了兩口水又說:“微臣此番來寢宮,也是因為皇上此前下旨,要為娘娘診病,說即便不再是一國之母,可終究皇室要體面,不能任由一個瘋魔了的人,在宮中淪為笑柄,可幸之前承蒙娘娘照拂,司徒晉了官職,就連家弟也進了太醫院,所以才會暫退朝堂,安心陪娘娘治癔病?!?/br> 這皇帝倒是會做人。 先前是硬生生扣給我一頂下毒謀害皇帝的罪名,后而又來了一個廢后,真是將戲碼做成了全套的。 誠然,我對皇帝沒感覺,可這憑空落下個罪名,卻讓人心口扎了根深刺,這廂一惱怒便覺寢宮憋屈。 索性甩了袖蹲坐在寢宮前,看著那一簇簇花叢中的鮮花,想起了些什么事情,我蹙眉沒能記起。 昭華跟在身后一手猛然扶向了門板。 看樣子仲靈還是試圖回憶起從前,引起了欒華子幻境的動蕩。 待幻化稍加減少時。 他才緩步站在了寢宮門內,看著那地上只著素紗衣的女子百無聊賴,正如那時在幽幽谷中,躲在暗處一樣。只是不同,那時她心中還記著,此刻已然將一切都忘記了。 繼而握起木架上的紙傘,不出任何聲響站在了身后,待我仰頭疑惑時,鼻尖嗅著那抹淡香,卻獨得一片陰涼,問:“試問像司徒大人這般清凈的人,可曉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相思味?”雖說我不喜歡皇帝,但卻隱隱總覺真正的歡喜并非如此,乃是應花開一見,撥云見日般。 撐傘的手一頓,他慢慢俯下身來,那如墨般的長發散落到我肩上,或許是從那時起,司徒便與我夢中見過的那個少年重疊了,那般深情。 由著我這般想的久了,便沒能聽見司徒說了什么,直到他抬手晃了晃,又說:“娘娘想問情,可卻不該問微臣,這世間情萬種,每個人都不同,更有人深藏心中,從不外道?!?/br> 聽聞司徒乃是寒門生,十年苦讀才考進朝中做了官,又因家中無權無勢只能做了個沒用的文官。聽至這些我心頭一澀,恍惚間好似在何處聽過類似的事情,只是缺了那么一個癡情的女子,追逐而去失去了所有。而司徒不同,一身卓然只為公正從不理會朝野中權勢,也正因如此才深得皇帝厚愛,才出了那么多宮闈中傳聞,可見我此時問他什么是情,怕還真是問錯了人。 我本就不是個規矩的人,此番被貶黜了皇后之位,癱坐在躺椅上就更加沒了儀態,紗衣赤足,有一搭沒一搭與司徒說著話,但也不知為何他什么都不奇怪,好似從前便曉得這般接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