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為摯愛
可攔不攔晏修遠赴死,卻同他信不信我,是兩回事,我忍不住問:“少卿府里,你為什么一句話都不問我?” 拋開一切不講,無論三界中的哪名男子,親眼見到那樣一幕,都不免氣上三分,更何況他是皇帝,被后宮嬪妃及朝臣盯著,這些閑言碎語如何忍下。 他眸色變了變,負手而立未動,腦中回想的卻是冥帝司在不久前曾說的話。 這世上,唯有一顆心暗藏不住。 想陪她一同歡喜,陪她看盡這世間一切繁華,即便其中有波瀾無數,也好過日后留她一人度過余生。 設想種種,昭華不免久久嘆息一聲,終是轉過身回望著,話語中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說:“既是真心所愛,又何必再去多問那些片面的東西,這顆心里滿滿裝得都是你,再容不下其他,你若想要欺騙,怕是它也會幫你找好借口,正如之前對你說過的誓言,也都是它想要給予你的!沒有半點虛詞假意,可有些東西我們無法改變,只能學著去接受現實......” 皇帝老說這話時神情出其的與昭華相似,使我心尖一顫,恍惚間竟以為面前之人,就是遠在九重天之上曾經苦戀過的人,但又想到話中之意,說的是皇城祖法。 該來的怎么樣也無法避開,只得點頭應下,算是沒有再給皇帝老找什么麻煩,卻瞧著他伸過手來,帶著暖意輕輕拂在發鬢上,我甚為留戀:“你莫要替我為難,不過是換個住處,少個宮人,我都受的!” 他緩緩一笑,映在窗口那抹陽光中,整個人散發出的光暈,讓人心神十分安定。 那日后,宮人攜皇后懿旨前來,以七出之條廢除了我的答應,因本就無宅院,直接進了冷宮。 我走出佛堂,許久未見的空曠,心中卻十分坦然。 伸出手遮了頭頂的朝陽,曾幾何時,我也這樣體會過。 褪去一身繁華,走在他曾走過的宮墻之中,我終是不用再患得患失。 天祿閣內,昭華坐于軟靠上出身良久,冥帝司站于一旁不敢言語,自那日從少卿府回來,這方圓幾里便起了狂風,吹的人心異樣晃動。 他未遵君命,擅自去探了氣運簿。 豈料這廂才剛離開,仲靈便出了意外,被那正宮皇后擺了一道。 昭華看著果脯碟,鄒了眉頭,心中被酸澀填滿。 如此的情景他經歷過,五百年前一道詔書,斷了他同仲靈那段情緣。 而今又是一道旨意,斷了他原想設好的緣分,不過是兩年之期,老天都不肯施舍給他和仲靈,只能待天劫來時相忘茫然。 冥帝司躊躇,而后還是上前伏地準備領罰。 冥帝司掌心奉著氣運簿道:“帝司知錯,原退去歸墟之主仙職,自愿道元界駐守洪荒大澤萬年!” 昭華未能理會冥帝司的言辭,只是靜靜看著掌心中的瓷杯,懷想前幾日仲靈坐在這,吃著蜜餞的樣子。 昭華神情淡漠說:“天道算盡世間萬事,就算那一日你在她身邊僥幸躲過了這一劫,總會有下次,你我不能護著她的時候,該來的終究躲不掉?!?/br> 從前總覺天君以天規為權,不念情分,今日一看不過是看透了天道倫數,身心俱疲罷了。冥帝司直起身子擔憂道:“可仲靈如今懷有您的仙胎,冷宮防范不全,倘若出現萬一,您又當如何......” 話未說完,昭華心口一滯,嘔出了大片血跡。 之前一直被術法壓制的十方圣水,終是在昭華護體真元不穩之時,起了反噬,人也跟著暈了過去,待再次醒來時,一切都有了變數。 冷宮不比皇帝老的天祿閣,雖不算太過破舊,卻是個人人都可來的地方。 加之在這整座皇城后宮之中,恨我如眼中釘rou中刺的,除卻皇后意外,還有一個沒甚頭腦的古麗公主,便也趕來湊熱鬧。 甚為惹眼的牡丹華服加身,站定在冷宮前,倒還真給這破落處,增添了無上的光彩。 古麗趾高氣昂命宮人收整了下椅子道:“原本身份地位,還想攀上枝頭做鳳凰,這下可好了,改不了的出身,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活該!” 我嘴角冷笑,走上前,直對上古麗的眉眼。 “是不是我罪有應得,怕是也輪不到你來說!近日我倒是將七出之條了解了個通透,公主嫁進皇城有些時日了,可曾有過侍寢之時?” 古麗惱怒,氣嚷著:“不知廉恥!滿嘴都是yin詞艷曲,不成體統?!?/br> 我笑古麗道行太淺薄,未能得皇后真傳,萬不該今日來這冷宮意欲奚落我一番。 掃了桌面浮灰,我甚為淡然一笑道:“若論起體統二字,怕是更無禮的人是公主您吧!好似當日皇上在下旨之時,便已然命所有宮人,皆對冷宮這所宅院退避三舍,絕不可擅自探望,公主可是違背了圣命?” 古麗聞言面色驚慌,一聽到入了冷宮,便裝扮最華麗的樣子,趕來冷宮準備狠狠奚落一番,卻未想到被反將一句。 抬手命所有宮人退下,古麗憤然起身拄著桌面俯視我說道:“你不要以為皇上還會對你心存懷念,你這次犯得錯誤能保住一條命,已經算是萬幸了,這輩子也別想再攀上龍榻!” 我心神沉穩,回視反笑:“莫不是我攀不上,古麗公主就會有希望了么?從別人手中奪來的,終究不會安穩的!” 我信任皇帝老,正如他信我一般,整座皇之中,除卻為救欒溪仙緣,他便是唯一的信仰了,此番冷宮我心安理得住下,便也省去諸多煩惱,可以安心籌劃恢復欒溪仙緣一事。 古麗被氣得怒不可遏,忽而釋然一笑,想到更刺激的好事,便附耳與我說道:“可能你還不知道,原本你還有翻盤的機會,可是你那昔日的姐妹,卻為了保住一個男人,推你入了冷宮,再無翻身之日,現在我們究竟是誰更慘一些!” 所謂摯愛,也不過是忘而不得,欒溪卻將這處用到了極致,拋家舍業,全是為了晏修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