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趙寧余光瞥了眼趙峴,見他凝眉認真聆聽的模樣,以為他是信了,遂又繼續瞎扯,想方設法的將自己摘出去。 “我與趙寧是雙子生,因著他身子骨不好,母后便多留了個心思,將我送到了宮外撫養,想著必要之時,將我拉出來頂包。幾個月前,趙寧突然生了一場大病……”說到此,還煞有介事的擠了幾滴眼淚,她抽泣著,又道:“其實,我也是無辜的。我根本不想當太子,我是個女人,以后怎么能繼承皇位呢?” 趙寧誠懇的望著趙峴,表足了真心,循循善誘道:“你放了我吧,我以后走的遠遠的,這北燕的江山你便唾手可得了?!?/br> 趙峴眸光深深的望著一口一句謊話,卻將‘放了我吧’講的比真金還真的趙寧,心底那股子無名怒火像是太上老君煉丹爐里的三位真火,燒的他體無完膚。 他冷冷哼笑一聲,上前一步,瞬間扯住她的手腕,漠然道:“既然是皇妹,本王自然沒有虧待的道理,你就在這里好生待著吧?!?/br> 趙寧眼內方才的那一抹晶亮的光芒瞬間滑落,她怒氣沖天的大吼一聲:“趙峴,你就是個說話不算數的王八蛋,你去死,去死去死……··” 說著,空余的那只手不遺余力的大力錘打著他。 許是情緒波動太大,又加上動作幅度不小,這一抻一拽,不想竟動了胎氣。 剛剛還恨不能掄起大刀砍人的人,此刻,突然頓了動作,她悶聲一聲,弓著腰,捂著肚子喊著疼。 “寧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趙寧聳開他拉著自己的手,有氣無力的罵道:“你滾開,不需要你假惺惺?!?/br> 趙峴忙轉身跑出了屋子,沖著前院的李章文大吼,“把大夫全都請過來?!?/br> 十幾個大夫陸陸續續的診過脈,得出的結論均是,“夫人動了胎氣?!?/br> 趙峴負手站在床前,臉色冷的似千年寒·冰,周身散發出的戾氣猶如來自地獄,他揮退了眾人后,俯身,冷睨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人,隱忍著怒意咬著牙問:“誰的?” 趙寧疼的冷汗直流,饒是如此,可見到趙峴那怒意滔天的眸子里滿滿的恨意,仍舊開心的笑了起來。 她勉強的牽動著嘴角,道:“自然是我男人的?!?/br> “趙寧,我問你,誰的?!?/br> “是誰跟你有什么關系?” “駱言,是不是他?” 趙寧蒼白一笑,偏過臉,不再與他言語。 沉默不答,這是默認了? 趙峴背在身后的雙手緊握成全,指關節在他大力下被捏的咯咯作響。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默默的吐了出來,冷睨著蜷縮著的趙寧,終是不忍心傷她分毫。 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邁出了屋子,沖著擠在一起商討著開什么保胎藥對趙寧母子傷害最小的大夫吩咐道:“給本王開碗墮胎藥?!?/br> 第36章 趙峴的聲音不大,卻沉悶有力,哪怕隔著一道門,趙寧仍舊聽的清清楚楚。 怒意橫生的一句話,讓在場的大夫們都愣住了,有人剛想開口勸說,告訴他趙寧此刻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墮胎,不想竟被身邊年長些的大夫率先制止住。 只聽,那年長的大夫陪著笑,連聲應下“這就去開,這就去開?!彪S后,拉著人急急走開。 “你阻止我作甚?”年輕的大夫氣鼓鼓的問。 “你沒瞧見那主子的煞氣有太重?而且,這女娃又是他從侯爺府內搶來的,先不說他們二人與駱二公子的關系,這中間男女的事情復雜著勒。若真道出了女娃的真實情況,指不定再怎么折騰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這家主子不如駱二公子好說話,這錢,不掙也罷,留著命要緊?!?/br> 趙寧將外頭趙峴的吩咐聽的一清二楚,她報復似的咧嘴一笑,心想,孩子左右是不能留的,這碗墮胎藥,誰端來她都會覺得難過,除了趙峴,他親自命人熬好藥,她必定會喝個干凈。 她甚至變態的想,等孩子徹底從她肚子里消失時,她在告訴趙峴,這孩子的親爹是究竟誰,那時,趙峴會不會后悔? 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大抵是不會的。趙峴有多厭惡她,只有她最清楚,她懷的孩子,哪怕可以健康的出生,平安的長大,趙峴顧及倆人的關系,也不會承認孩子的存在吧。 笑著笑著,趙寧突然又嗚咽了起來。 當駱言知曉她懷有身孕時,什么都沒有問,顧念她的身體,要她再三考慮。若是她肯生下來,他甚至愿意給她的孩子當個便宜爹。 她與駱言之間,也不過是仗著兒時的那丁點情分。她從未想過,十余年未見,他卻愿意將她護在懷里,給她缺失的所有的來自哥哥的愛。 可趙峴呢,他得知她懷了孩子時,又做了什么? 他在逼問她、甚至要…… 到底是不喜啊,否則,怎會做的如此絕情? 趙寧蜷縮著身子,佝僂成了一團,嘴里小聲嘟念著,“言哥哥……··” 那一句,不甚清晰,聽在趙峴耳里,卻如同一記炸·藥,炸的他五臟六腑潰爛生瘡。 他垂眸,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姑娘,嘴里一遍遍的喚著別的男人的名字,身子因為太過隱忍而瑟瑟發抖,緊握雙拳的手背上,青色血管暴動,猙獰的可怕。 他竭力的克制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孩子果真是駱言的,對不對?” 趙寧頂著一雙哭到紅腫的雙眸,轉過身,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又燦爛的一笑,挑釁道:“你想要除掉我的孩子是么?來吧,我根本不怕你,我們還會再有,有很多很多個孩子……” 話音未落,趙峴便高高舉起了他的手,那一巴掌如一陣勁風一樣襲來,卻在落下之際,生生的停住。 他似海深的黑眸內,此刻,霧氣繚繞,像是清晨里大霧彌漫的森林,讓人迷失在內,找不到方向。 他壓抑著,嗓音幾近嘶啞,一字一頓的道:“你永遠也別想見到他?!?/br> * 藥是由清月親自端來。 當趙峴去接碗時,清月下意識的往回縮了一下,想要開口的話,卻被趙寧直接打斷。 “清月……”厲聲一喝,嚇的清月雙手一抖,碗里的藥灑了大半。 趙峴凝眉,回身看了眼趙寧,只以為她是不愿意喝下這藥,態度更是強硬了幾分。 他接過,回身,生硬的伸著胳膊,直接遞到趙寧跟前,垂眼冷睨,問:“自己喝,還是要我喂你?” 趙寧雙手撐著床坐起了身,她嘴角蒼白,露出飽含深意的一笑,曖昧的道:“哥哥,你喂我喝好不好?” 見趙峴深凝著他并未有所動作,好像要從她異樣的舉動中找出什么破綻似的,索性也不浪費時間。 “我自己喝便是?!闭f著,伸手接過碗,將將送到唇邊,清月便風一樣的跑了過來,她眼疾手快的瞬間將碗打翻在地。 “不能喝……”尖銳的聲音震耳欲聾。 她跪在趙峴跟前,拉著他的褲腳祈求道:“這孩子生下來后丟了也好,埋了也罷,總是,主子不能墮胎?!?/br> “你放肆?!?/br> 清月仍舊抓著他的褲腿不肯放手,哽咽著道:“主子的身子……” “清月,你給本宮滾出去?!壁w寧急急的想要沖下來阻止她的話,不想卻被趙峴一把摁回了床上。 “繼續說?!?/br> 清月抬頭望了眼趙寧,沖她搖了搖頭,哭著道:“主子,您不能毀了自己的人生,以后的路還那么長。興許,您會遇到真心善待您、愿把您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呢,那時,您定會后悔今天的決定?!彼f著,抬手蹭了蹭眼淚,吸了吸鼻翼后,對著趙峴,又道:“主子的身子骨不允許她墮胎,大夫說,若是這胎保不住,以后再也不可能懷有子嗣了?!?/br> 趙峴聞言,腦袋嗡的一聲,有那么一瞬,他貌似什么聲音都聽不到。 他呆傻傻的垂頭望了眼撒了滿床鋪的藥漬,又望了眼還在怒火中的趙寧,心下驀地松了口氣, 那一刻,沒人知道他有多慶幸,他甚至想,以后,他還要與趙寧多生幾個孩子,女兒可以像她一樣悶聲的搗蛋,隨她喜歡,至于兒子……不聽話,得揍。 還是趙寧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趙峴,你慫個什么勁兒?我生不生孩子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是巴不得我墮胎的過程中不幸身亡么?” 趙峴望著她滿是挑釁的雙眸,杏眼微瞇,眼梢上挑,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一刻,他才恍然醒悟,趙寧是他的親皇妹,他剛剛齷蹉的竟還妄想與她兒孫滿堂。 真是天理難容。 他灰敗的吐了口氣后,看了眼仍舊淚流不止的清月,又沖著外頭的人交代,“請個大夫來?!?/br> 他要確認清月所說是否屬實,莫不是為了留住駱言的孩子而故意扯謊。 * 大夫將藥煎好遞給了丫鬟們后,便被李章文勒令放了回去。 趙峴乃康平王,是駐守小葉城的一方將領,怎么可以扣押平民百姓?這若是被傳出去了,以后還如何立威? 所以此刻,府內一時間也找不到大夫,唯有住在不遠處的軍醫尚在府內。 雖然很少有人見過趙寧,但是,今日,趙峴大張旗鼓的前往侯爺府捉人,此刻若將軍醫請來,哪怕什么都不說,也難免惹來嫌疑。 趙寧是女人,且還有身孕一事,除了已知曉的李章文,不可再讓更多的人知道。 遂,只好派張素出門去尋個大夫前來會診。 張素因著趙寧剛被揍完,此刻,又要為她去請大夫,雖不知曉她到底害了什么病,不過,他也沒打算為她賣力,死了不是更好?所以,隨便從街上拉了個會點醫術的神棍回來。 神棍倒也有兩把刷子,至少,探得出趙寧懷有身孕。 “夫人的身子骨弱了些,懷了身子的人,可得好生調理一番?!?/br> 趙峴坐在一邊認真的聽著,并未打算插話,倒是一旁的清月急的跳腳,生怕趙峴沒問清楚,趙寧還得喝下那碗墮胎藥。 盡管這孩子萬不該生下來,但是,與趙寧的身子比,哪怕生出的是個怪物,清月也要堅持到底。 她沖著神棍急急道:“我家主子年紀尚小,此刻若是墮了胎,定會傷了根本,以后再想要,比登天都難,這些都是事實,你快說啊?!?/br> 趙峴氣勢威嚴的坐在那,盯著神棍,問:“清月所說可否屬實?” 第37章 老神棍是個常在江湖上混的,什么樣的稀奇人和稀奇事兒沒見過,莫說趙寧黑著一張臉,擺明了不想要孩子的態度以及趙峴佯裝不在意,目光卻不受控制的時不時瞥向趙寧的神情,單是清月急的要跳腳的模樣也知道,這事兒肯定不簡單。 他眼珠子精明的轉了轉,目光在幾人之間梭巡著,略一琢磨,便看出了這屋子里頭,誰更在乎誰。 雖說他看相的技藝不精,但是,從趙寧與趙峴的眉宇間與氣勢中亦能瞧出,倆人都是人中龍鳳,肚子里懷的那個,更是有天子之命,這孩子,得留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須,心中思量過后,這才皺著眉頭凝重的道:“公子,這丫頭說的對,也不全對。夫人肺朝百脈弱化、肺生氣,氣短于結,血液有倒逆之象,莫說要墮胎,稍有不慎,夫人的性命都難保?!?/br> “你這話何意?” 老神棍繼續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