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以為他不知道?懶得理她罷了。 此刻,聽著她委屈的控訴,趙峴心里說不出的煩悶,又沒哄過人,著實不知道該怎么辦。 “別……別哭了?!焙诿媪_剎一樣的男人,第一次說話不利索,不由得,有些懊惱。 然,更讓他懊惱的,是趙寧嬌軟的軀體、周身散發出的淡淡奶香味好像一塊吸鐵石似的,總想貼近,再貼近一點。她耳側的碎發被風吹亂,有幾縷不安分的發絲蹭著他的鼻尖與耳廓,抓心撓肝的癢。 明明是秋風蕭瑟,停留的這一處又空曠沒有遮擋物,冷風似軟綿綿的刀子,刮的臉頰生疼,可他卻感受不到冷意,身體反而像置身于熱騰騰的鍋里,熱意陣陣來襲。 無法控制。 趙峴懊惱至極。 他雙手握住趙寧的雙臂,想要將人推離自己,可見她哭的梨花帶淚,又莫名的舍不得。 生平第一次遇見此等麻煩事,在不可控的范圍內,趙峴徹底的蒙了。 “寧兒,別哭了?!焙冒腠?,他又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說著,僵硬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似安撫。 趙峴自己都沒發覺,他方才的話語里有著怎樣的妥協、語氣里又帶著怎樣的無奈。 趙寧聞言,抽搭搭的仰起頭來與他對視,談條件的道:“不……不哭也行,但是,你不能揍我,而且,什么都不能問,否則……否則我還哭,煩……嗝……”趙寧打了個哭嗝,補全下面的話:“煩死你?!?/br> 趙峴見她素凈的小臉上淚痕斑斑,睫毛上明明還掛著淚珠,卻又能狡猾的威脅他,楚楚可憐的面容上夾著呆里撒jian,竟然毫無違和感。 之前氣到恨不能抓住她一腳踢死,順便踢死跟她一起鉆狗洞的男人的心思,貌似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 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揚起了一抹弧度,寵溺的道:“好?!敝灰辉倏蘧秃?。 趙寧收拾掉壞心情,沖著她嘿嘿一笑后,道:“那我們回去吧,清月還在等我呢?!?/br> “還回去?”趙峴冷臉,扯著她的胳膊強拉著她往前走,“跟我回府?!?/br> “不……我不去,你肯定還是想揍我?!?/br> “不揍?!?/br> “真的?” “嗯” 趙寧像只停不下來的鸚鵡,絮絮叨叨個沒完,繼續又問:“皇兄,方才你沒看見有兩個人走過去么?” “看見了?!?/br> “你就沒懷疑其中一個是我?” “懷疑了?!壁w峴的回答十分簡單,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浪費,你問,我便答,不問的,一概不說。 “既然懷疑了,為什么不上前去看看?!?/br> “不是你?!?/br> “天這么黑,你怎么那么肯定?” “就不是?!?/br> 你的體香、你的神態、你走路的姿勢、你高興時的表情……哪一樣不深深的刻在腦子里? * 當倆人肩并肩的拐入狹窄的小巷、無聊的對話聲也漸行漸遠時,不遠處暗影里站著的那個只著單薄圓領長衫的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秋風襲來,他不由的打了個冷顫,想起自己的外袍還在那個乞丐身上,哼笑了一聲。 剛才他料定趙峴不會走,只以為借著天黑、衣袍又大,可以誤導他,卻不知,趙峴可以不用上前確認便能一眼識破。 駱言手中還拎著個牛皮的紙包,里面裝著欲仙樓的小廚房里剛出鍋的糕點。 方才躲在竹筐下時,駱言隱約聽見趙寧肚子咕嚕嚕的叫聲。 不過是折回去弄點吃食的功夫,她便被趙峴帶走了。 看來這些年,她還是沒變,一樣的喜歡著趙峴,又害怕著趙峴。 駱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將牛皮紙包順手仍在了墻角,轉身,又折回了欲仙樓。 他從不是一個能被人輕易左右情緒的人,今夜之事,在他看來,就像走路時被石子絆了下腳,你會多看眼石子,但絕不會蹲下去將它撿起來。 * 趙寧跟著趙峴回到王府后,為了避免與他獨處,謊稱自己累了,連晚飯都沒用,交代他派人把清月帶回來后,便直接躲回了房里。 趙峴也怕與她單獨待在一起,從今晚遇見到此時,他的目光總是刻意躲避,自欺欺人的以為,只要不看她,亂成麻的心思就會自動捋順。 本想去書房練字,靜思己律,可寫著寫著,《易經》里的句子不知何時變成了‘寧’字。 趙峴握著剛點了墨的狼毫筆,怔愣著望著宣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腦袋漿糊一般,越想認真思索,攪的越亂。 直至筆尖上的濃墨‘啪’的一聲滴落,滲透紙張,旋即又暈染成了一團,趙峴煩躁的扔下筆,又將宣紙團成一團仍到地上。 此時,去接清月的凌越正好回來。 他輕擊門扉,沒打算進來,只對著門里道:“王爺,清月姑娘已送到太子房中,若是沒事,我回房了啊?!卑滋煲宦窂男袑m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一刻鐘沒歇,身子都要顛散架了。 晚上去了楚館,只能看不能摸,身心都受到了嚴重傷害,凌越表示,他需要休養生息。 “慢著?!?/br> 趙峴從房里將門打開,沉臉冷聲吩咐道:“去查查今夜與太子一同離開的男子是誰?!?/br> “現在?”凌越話剛問出口,見隱匿在背光里的人,身上的氣息徒然急轉降低,連忙閉上了自己的狗嘴,臨關門時,還不忘小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是跟女人跑的,怕啥?” 第19章 凌越再次從欲仙樓回來時,已過了子時。此刻,書房內,仍舊燭光影錯,投在窗欞上的人影被拉的極長,靜靜的矗立在窗邊,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 顯然,趙峴睡不著,在等著他的回話。 凌越推門進屋,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哈欠后,懨懨的道:“跟太傅駱輕風的弟弟駱言一同離開的,聽老鴇說,駱言是欲仙樓的???,雖然總找姑娘,但是從來不睡,估計是為了掩飾自己龍陽之好。今日,他與太子摟摟抱抱一同走出去的,還說什么一時忍不住,求老鴇成全?!?/br> 本來花mama什么都不肯說,架不住凌越拿趙峴的身份說事,這么大一尊佛花mama自然得罪不起,沒轍,只得和盤托出。 說到此 ,凌越忍不住咂舌,“嘖嘖嘖,長的跟個娘們似的,果然……··” 下話沒等說出口,一個硯臺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奔他的腦袋瓜而來。 若不是凌越反應神速,側身躲過,腦袋定要被開瓢。 “王爺……”凌越不明所以的望著他,臉上的表情無辜又可憐。 之前也總嫌棄趙寧長的像個娘們,膚白腰細嬌滴滴,哪一次也沒見趙峴發火啊。 “滾?!?/br> 凌越:“……”可憐兮兮的退了出來。 回到房間后,凌越垂眸瞧了眼衣袖上被濺的墨跡,壓制不住興奮,他跟驢拉磨似的原地轉了不知多少圈后,索性拿起筆,寫了封密信。 工整的筆記,只寫了四個小字?!跻姵尚А?。 潛伏這么多年,為了不引起趙峴的懷疑,煞費苦心的一點點籌劃滲透,總算沒有辜負主子的信任。 寫好后,整齊的裝入信封,塞進了袖口中。第二日,隨趙峴入宮時,借著小解的空擋,輾轉交到了一個小太監手中。 再說趙峴。 對于駱言,他印象極深,兒時,他與趙寧的玩伴不多,駱言與駱輕風算是唯一的兩個。 原因是倆人的祖父駱迪秋正巧是燕帝的舅舅,入宮時,時常帶著兩個孫子與他們作伴,后來,又成了伴讀。直至九歲那年,駱言隨祖父回鄉祭祖后便再也未曾回來過。 那時,四個男孩子性格迥異,相處起來時常打鬧成一片。小孩子,尚沒有對身份地位的認知,所以才會無所顧忌。而燕帝,貌似也很喜歡他們倆兄弟,每每前來督查課業時,眼底總是帶著滿滿的期待。 駱輕風是四人當中年紀最長的一個,也最穩重懂事,像個溺愛孩子的長輩,對于三個小孩的要求總是不曾拒絕。 駱言其次,他打小就長的漂亮,嘴巴又甜,很得燕帝的喜愛,尤其眼下的那顆淚痣,笑起來時分外吸引人。雖年長趙峴一歲,但是做起事卻沒有年長的自覺性,總喜歡跟他較勁兒。 可以說,倆人從小就互看不順眼,一路打到他離開。 而且,他最喜歡跟趙寧一塊玩兒,倆人整日里黏在一起說悄悄話、做壞事,趙寧更是言哥哥長言哥哥短的叫的人直牙疼。 想到此,趙峴周身的氣壓越發的低沉,他煩躁的抽出一本書想讓自己靜下心來,怎奈不知從何而來的暴躁讓他無處安放。索性丟開書,拿起掛在六角架上的佩劍,頂著日月星辰跑去院子里舞劍。 興許揮汗如雨,方能擺脫此刻的心煩氣躁。 * 趙寧是被極大力的敲門聲吵醒的,清月剛走到門口想要問問來人是誰,不想門外的人沒了耐心,抬腳直接踹碎雙開的木質門。 瞬間,木板子橫飛。 “啊~”清月嚇的驚聲尖叫,連連退后數步。 趙峴手持利劍,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略過她朝趙寧的臥房大步走去。 “別睡了?!壁w峴用劍尖挑開她身上的錦被,見她睡眼惺忪的直揉眼睛,顯然沒睡醒。 趙寧尚在迷糊中,不知他突然抽的什么風,那一句質問的話已抵至舌尖,卻在見到他手中的利劍時,徒然又咽了回去。 她瞬間萬分清醒,眼內殘余的半分迷蒙轉瞬被惡寒代替。 那一夜的場景如臨眼前,冰冷的劍劃破喉嚨,血如注,那是怎樣的一種疼??? 趙寧雙眼猩紅,渾身繃緊的猶如一塊頑石,顫著聲音問:“趙峴,你還想再殺我一次不成?”說著,眼淚毫無征兆的圈在了眼眶中,倔強的不肯掉下來。 她雙眸死死的盯著他的面容,不甘的瞪著他。 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狠下心、揮下劍。 趙峴被她突來仇視的神情弄的一愣,不過此刻,他也沒功夫細想。 他伸手,將搭在床南側柏木雙衣架上的外袍扯過來仍在錦被上,道:“說什么瘋話,外頭有刺客,你一人在這不安全,穿上衣服跟我走?!?/br> 說話間隙,門外漸漸傳來打斗聲,由遠極近。 火光將暗黑照亮的彷如白晝。 趙峴見她神情恍惚的看向窗外,怔愣出神,索性直接撿起錦被上的衣袍披在了她身上,不由分說的又扯著她的腳踝將人拉至床沿邊,吩咐清月:“給她穿鞋?!?/br> 收回手的空擋,趙峴薄唇緊抿,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想要留住指尖處那一抹軟嫩。方才,他雖避免碰到她的肌膚,故意連帶著褲腿一起握住,可小手指還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的腳背。 肌膚晶瑩的仿若透明,連腳面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