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周書郊指了指桌子上的四書五經和筆墨紙硯,同樣小聲的回答:“我來了之后他就嫌我吵,回去他自己一個人又覺得無聊,就讓我坐旁邊抄書,我今天還差三本,你幫我抄兩本?!?/br> “……你平時就在這兒干這個?” “是啊?!?/br> 夏幼幼無言的看著他:“他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做這么不人道的事你也答應?” “抄一本給珍珠一斛?!敝軙继裘?。 夏幼幼嗤笑一聲:“這就把你收買了?” “紫珍珠?!?/br> “……”夏幼幼當即不再猶豫,挽起袖子道,“剩下三本我包了,有這能發財的好事竟然不叫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br> “……”周書郊早就習慣了對方提到錢就翻臉不認人的態度,立刻給她讓出位置,趴在桌子上看她抄寫。 等徐延把全部奏折都搞定后,抬頭就看到夏幼幼正在抄寫,而周書郊卻在一旁看熱鬧。 徐延皺眉:“讓人代抄可沒用,我不會給你珍珠的?!?/br> 夏幼幼啪的一聲把毛筆摔到桌子上,瞪著眼睛道:“你敢?!” “……”徐延嘴角抽了抽,他這才看出來,這人也是來打自己秋風的,“行行行,你抄吧,抄完結算?!?/br> 沒辦法,且不說自己對她心動過,單她是明禮夫人這一點,自己也只能讓著了。 夏幼幼這才滿意,繼續認真抄寫,等她把三本都抄完后,終于長長的松了口氣,拿著冊子找徐延要珍珠。 徐延無奈,只好讓人拿了過來,邊看她數珍珠邊問:“你今日為何沒去明禮那里?” “……不想去,對了,你打算什么時候放了他?”夏幼幼蹙眉。 徐延抿了抿唇,道:“也就這幾日,等不到一個月結束,等傅家案子解決了,我便送你們離開?!?/br> 他說這話時頗為悵然,傅明禮一走,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親人就走了,而朋友也會隨之離開,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若是能將他們永遠留下就好了。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徐延就被嚇了一跳,忙將這詭異的念頭壓下去。 “那就好,”夏幼幼并不知道他內心在想什么,松了口氣笑瞇瞇道,“看來我得多抄些書,好賺點錢養夫君才是?!?/br> “……人人都說傅明禮是寧朝第一jian宦,他還用得著你養?”周書郊無語道。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尚言是有錢,可也沒那么多銀子,若不想辦法賺錢,早晚有坐吃山空那天?!倍院笫且o尚言生孩子的,恐怕就沒那么多時間回密語閣接單子了,自然要趁這個時候多屯些。 “我怎么覺得你一點都不用cao心這個呢?!敝軙甲旖浅榱顺?。 徐延笑瞇瞇的看著二人抬杠,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 只是這樣的時光不長,剛坐著聊會兒天外頭的小太監便進來了,說是東宮太后來了。 徐延看了周書郊和夏幼幼一眼,讓他們趕緊站到旁邊候著,周書郊雖然心虛,但想到自己當初和皇后只有一面之緣,且當時化了濃妝,想必認不出了,如此想著便大方的站到桌子后頭去了。 倒是夏幼幼心慌了,她在家里和皇后見面時,可就這張臉這么個樣子,皇后除非傻了才看不出是她。 越想越心慌,夏幼幼忙拿著帽子四處逃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這御書房能躲的地方實在是太少,她轉了兩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徐延看到她的樣子雖然不解,但還是好心提醒她去桌子底下,可惜夏幼幼還沒沖過去,原先的皇后、如今的東宮太后便進來了。 夏幼幼只得就地站定。 第77章 徐延看她的模樣便知道肯定有事發生, 因為來不及問了, 便在皇后進來的瞬間擋在了她前頭。 “多日不見, 皇兒氣色似乎好了不少?!被屎笠桓耐0响枳鲬B,溫柔的看著徐延道。 事實上自她失去鳳印之后,她便改了之前對徐延的態度, 想要盡量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事到如今她已經看清了, 徐延稱帝已是事實,她想要以后的日子好過, 還是要和他相處好些才是。 事實上只要傅明禮一死, 她沒了后顧之憂, 便會對徐延更好。 人家遞了個熱臉, 徐延也不屑給個冷屁股,只用同樣溫和的語氣道:“這些日子用了不少補品, 后宮又有兩位母后cao持, 氣色自然好了些?!?/br> “本宮沒怎么管過后宮的事,這功勞可算不到本宮頭上,”一提到后宮,皇后就控制不住怒火,忍了忍后笑著轉移話題, “不過本宮也并非什么事都不cao心, 今日來便是想問問皇兒, 近日可是有了什么喜歡的人?” “母后為何如此問?”徐延挑眉。 皇后輕笑一聲,嗔怪的看著他:“怎么,連母后都想騙?母后聽說你近日可一直帶著個小太監, 不管用膳還是辦公都和他形影不離,奇怪的是,這小太監似乎誰都不認識,宮里的幾個老人都覺得眼生,似乎從未見過,你說說,你是不是將哪家的姑娘藏在身邊了、不好意思跟母后說?” 徐延訕笑一聲,剛要否定她的說法,可想到了什么,還是順著她的話道:“既然母后都知道了,那皇兒也就不瞞著了,只是不知母后是聽誰說的???” “套母后的話不是,”皇后輕笑,漫不經心的在屋里走動,邊打量每一個人邊道,“你且知道有人這么跟母后說就是了,這些奴才也是好心,想讓母后多關心皇兒的終身大事,你就賣母后一個面子,不要怪罪他們了?!?/br> 她似乎篤定這屋里有徐延藏著的女人,每一個太監都看得十分仔細,快臨到周書郊時,他緊張的舔了舔嘴唇,默默祈禱千萬別認出他來。 皇后雖然看得仔細,卻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停留過,周書郊只得默默期待她來自己面前了也會這樣。 可怕什么來什么,偏偏皇后走到他面前時停了下來,若不是情勢逼人,周書郊很想翻個白眼裝暈了。 皇后停下盯著周書郊的臉忍不住蹙眉,她篤定這個太監自己見過,可又覺得這張臉不該長在一個太監身上。 那該長在什么人身上呢? 不等她仔細回憶,徐延便咳了一聲:“母后盯著這些奴才做什么?”若不是看周書郊快昏過去了,他才不會開口相救。 “母后想知道哪個是你喜歡的姑娘呀?!被屎筇谷坏幕卮?,說完笑了一聲,“這是好事,無論是什么人家出身,本宮也要給你促成這樁婚事才行,你就放心的跟母后說吧?!?/br> 最好是身份越低越好,這樣一來淑妃就會反對,而她順著徐延的心意幫他促成,定會讓他們母子生出嫌隙,就算淑妃接受了,這事的功勞也歸她,再往宮里安排她的人也就方便多了。 皇后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惜徐延并沒有這樣一個姑娘可以拉給她,徐延本想用周書郊先湊個數,結果在目光看向他后,就收到一個激烈的搖頭。 朕就這么差?徐延不悅的看他一眼,隨后對皇后道:“母后不必看了,她今日不在,等以后再來宮里時,皇兒再帶去給您看?!?/br> 他的話皇后并不相信,只是自己也沒找到那個女人,正忍不住臉上流露出不高興時,突然發現自己從進門開始,徐延站在那里就沒有動過。 “你身后這個是誰?”皇后好奇的走了過去。 一直裝死的夏幼幼心都提了上去,屏住呼吸將頭低得更深了些。 徐延忙去攔皇后,可惜還沒攔住,她便繞過他走到了夏幼幼面前。 “抬起頭來?!被屎蟮拿?。 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低著頭不肯動。 “沒聽到本宮的話?”皇后蹙眉,看來這小太監就是那個女子了,可怎么這般木訥,連太后的話都敢不照做。 徐延咳了一聲:“母后,她膽子小,還是等再過幾日再見吧?!?/br> “母后就是好奇了,今日不讓我看了,本宮可就不走了?!被屎笸嫘Φ?,然而在場的人都知道她并非玩笑。她本來只是想示好,所以才特意趕來看看這女子長什么模樣的,可現在看來,這女子定然有什么貓膩。 她還非看不可了。 徐延的臉色當即有些不悅,御書房的氣壓猛地低了下來,夏幼幼深吸一口氣,兩只眼睛變成斗雞眼,刻意用下牙包住上牙抬起頭來:“參見太后娘娘?!?/br> 周書郊看到她的表情后立刻抿住嘴,以防自己笑出聲來,徐延也一臉一言難盡。 倒是皇后淡定得多,看到她的臉后驚訝一瞬,溫和道:“起來吧,難怪你不肯抬頭,原來是因為……” 夏幼幼瞬間低下頭,以防她再看自己。 皇后輕笑一聲,繼續道:“不過你有福氣,得了皇兒的垂青,這輩子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就等著你了?!?/br> “母后,若是無事,您便先回去歇著吧?!毙煅影櫭嫉?,假意她強迫夏幼幼抬頭后自己不高興了。 皇后的目的達到了,立刻好說話的點了點頭:“本宮剛好也乏了,那便先回去了,皇兒也要注意身子?!?/br> “是?!毙煅油肆艘徊?,給皇后讓出道來。 皇后昂著頭便離開了,她人剛走,周書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夏幼幼,你可真有本事,敢跟太后做鬼臉?!?/br> 夏幼幼白他一眼:“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因為她先前在咱家見過我,我怕她認出來而已?!?/br>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會這么緊張?!毙煅舆@才想起還有這么件事。 周書郊點了點頭:“那你腦子轉得挺快,至少她現在沒發現你是誰?!?/br> “……是嗎?可我心里怎么總是覺得怪怪的?”夏幼幼蹙眉,那種不踏實的感覺久違的又出現了。 周書郊走到書桌旁坐下,心不在焉的玩珍珠,突然眉頭一皺:“我知道你為什么會怪怪的了?!?/br> “為什么?”夏幼幼挑眉。 周書郊義憤填膺的看向徐延:“你這個人怎么這么jian詐,說好的紫珍珠,怎么最下面一層全是白色的?!” “……你們愛要不要!”徐延梗著脖子道,他就算是皇上,也是一個窮皇帝好么!先前那些紫珍珠這幾天快要被周書郊騙光了,他總要留點家底才行,再說這白珍珠色澤好顆粒又大,哪一點不好了? 被他們一打岔,夏幼幼心里的不安也跟著煙消云散了,和周書郊對視一眼后默契的開始跟徐延討要珍珠。 時間又過去幾日,徐延終于拿到了足夠的證據,站在金鑾殿上為傅明禮翻案,為了這一日,他和傅明禮共同努力了這么多年,在當日上朝前,他特意去將傅明禮偷梁換柱帶了出來,讓他等在殿后聽著。 傅明禮從宗人府出來時,只覺得天氣果然如夏幼幼說的那般熱了,熱得他手心出汗不說,眼眶也跟著要出汗了。 徐延深吸一口氣,繃著臉看著傅明禮:“明禮,今日,我會為你傅家翻案,那些傷過你、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br> “……多謝?!备得鞫Y怔了許久,才說出這兩個字,和平日孤傲的他沒有一絲相似之處。 夏幼幼默默上前握住他的手,傅明禮頓了一下,下一秒便握緊了她的手指,一顆心像是終于有了落腳處,讓他整個人都踏實起來。 徐延看了眼他們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一瞬后轉身便走,夏幼幼和傅明禮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等到了大殿,徐延去前方上朝,傅明禮和夏幼幼留在后面安靜的聽著,聽著徐延將誣陷傅家的人一一點名,聽著他要禁軍將這些人都押了下去,夏幼幼擔憂的看向傅明禮。 傅明禮朝她笑笑,垂首道:“放心,我沒事?!敝皇怯蟹N憋了許多年的氣突然松了的感覺,此刻他很慶幸夏幼幼在身邊,否則以他以前孤家寡人走到今日的決絕,或許下半輩子也是在孤寂中度過了吧。 “多謝?!备得鞫Y低聲道。 忙著聽前頭處置人的夏幼幼側了側耳朵:“嗯?” “沒事,”傅明禮嘴角輕揚,這輩子都沒有如此刻一般輕松過,“皇上會將這些人壓去都城之外的地方處刑,到時候我會和他們一起去,路上會逃脫,你在齊亭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br> “嗯?!毕挠子仔χ鴳艘宦?,對以后的生活充滿期待,她以前很想和傅明禮做一對黑白雙煞,叱咤密語閣,可她此刻卻突然不這么想了。 她想嘗試一下普通的有錢人生活,只花錢不賺錢,反正周書郊也說了,尚言有錢,所以她花夫君銀子也沒什么……吧? 夏幼幼的嘴角像是被牽引一般,控制不住的往上揚,只覺得這一切都太過美好,美好到讓她心尖都在發顫。 當夜。 幾個杯子碰撞到一起,酒水撒出來了大半,可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笑著的,且臉上的笑有越來越明顯的趨勢。 劉成還有些拘謹,徐延此刻酒意上頭,一把攔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今日沒外人,敞開了喝,朕……恕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