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憑什么?”夏幼幼挑眉,這人今天一天欺負她八百遍,還動不動誣賴她跟這個跟那個的有非正當關系,她又不是抖m,哪來的自信覺得她一點都不記仇的? “疼,快點?!?/br> “……”馬了個雞的,真是欠他的,他們師徒都是欠他的!夏幼幼念念有詞的走到他身旁,撿起金瘡藥倒了一手,隨手糊了他一身。 “……嗯?!?/br> 傅明禮悶哼一聲,夏幼幼立刻僵住了,再動作時便放輕了力道,慢慢的往他身上涂藥,等將藥涂了好,便找了把折扇往他背上扇風,想要讓藥凝住的快些。 等做完這一切,她才狠狠的拍自己的手一下,罵自己沒出息。 傅明禮的精神緊繃了幾日,此刻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安寧,她又在自己身邊,縱容心中還有許多苦澀,也是抵不過強大的睡意,很快便睡了過去。 夏幼幼正等著他下一步的花招,結果卻等來他熟睡的呼吸聲,當即心思活絡起來。不如趁現在去找周書郊,然后離開?只要離了司禮監,他傅明禮就做不得主了。 這般想著,夏幼幼意動起來,腳下情不自禁的往外走去,傅明禮動了動,她立刻僵在了原地。 “過來?!备得鞫Y啞著嗓子道。 “……哦?!边@人不是睡著了么?夏幼幼舔了舔嘴唇,不情愿的走了過去,“什么事?” “摸摸我?!?/br> “……”還來?夏幼幼警惕的離他遠了些,生怕他再那什么上頭,按著自己做少兒不宜的事。 “過來,摸摸我?!备得鞫Y費力的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又很快閉上。 夏幼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皺著眉坐到他旁邊,遲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一摸頓時驚訝起來:“你發燒了?” “難怪……”傅明禮疲憊的看著她,“去讓門口的人叫太醫?!?/br> “……哦?!毕挠子妆久蛄嗣蜃?,磨磨蹭蹭的出去了,走到門口便看到外頭站了一堆人,心想幸好自己沒逃,否則都不一定能走出這個門。 “這位……有事?”門口的宮人一言難盡的看著她。 夏幼幼頓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裹的是傅明禮的衣裳,能看到的地方還斑斑點點一堆東西,很難不讓人多想。 “咳……”夏幼幼收緊衣領,故作淡然道,“你們督主生病了,趕緊去叫太醫過來?!?/br> “誒,是!”宮人不敢耽擱,忙小跑著出去了。 夏幼幼瞄了一眼剩下的人,盤算了一下敵我之間的能力懸殊,果斷回房間去看傅明禮了。 到底是先皇和未來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不多會兒太醫院便派人來了,診治一番后確定只是普通的發燒后,夏幼幼和旁邊伺候的宮人一起松了口氣。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擔憂外露了。 幸虧沒人看到她,否則就太沒面子了。太醫開完藥便離開了,夏幼幼想跟過去,被傅明禮抓住了手,只得坐在床邊陪著。 不多會兒,藥便被熬好端了上來,端藥的小太監小心的看了夏幼幼一眼,垂首道:“夫人,藥好了?!?/br> “藥好了就給他喝啊?!毕挠子撞荒偷目此谎?。 小太監為難起來,放下不是端給傅明禮好像也不是,好在傅明禮及時解圍:“放下,你出去吧?!?/br> “是!”小太監急忙將藥放下,彎著腰退了出去。 藥就此放在了桌子上,夏幼幼不想給他端過去,傅明禮也不主動提要喝的話,眼看一碗熱湯藥就要涼了,夏幼幼皺眉道:“你還想我伺候你?” “你是我夫人,給我遞碗藥這么簡單的事,難道不是應該做的?”傅明禮掃了她一眼。 夏幼幼不悅的斜他一眼,趁他此刻沒力氣反抗冷嘲道:“我都跟徐延一起給你戴綠帽子了,你還當我是你夫人?” “……我就知道你和他之間已成事實?!备得鞫Y的臉沉了下來,若非如此他想不到她如此抗拒自己的原因。 為一個男人守身如玉很好,可惜他不是那個男人。 夏幼幼懶得搭理他,把藥碗粗暴的塞到他手里:“愛喝不喝?!?/br> 傅明禮看她一眼,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味道甚苦,他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兩個人僵持了片刻,傅明禮才緩緩開口:“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乖乖聽話,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br> “……”這人可真是不死心,夏幼幼翻了個白眼,掩飾住內心的那一點復雜情緒,走到他面前蹲下,和趴著的他平視,“你看我,我是誰?” “夏幼幼?!?/br> “對,夏幼幼,我混江湖的名字叫什么?”夏幼幼直直盯著他的雙眼。 傅明禮蹙眉:“發福蝶,你以為我會介意你的身份?” “是我介意,我是發福蝶,那我是誰的徒弟,你不會不知道吧?”夏幼幼掐緊手心,才克制住眼淚往下掉的沖動。 傅明禮意識到她情緒的不對,認真思忖片刻后如實道:“不知?!?/br> 聽到他說這兩個字,夏幼幼心情很平靜,今天一天他的表現都太過坦然,除去厚顏無恥假裝無事這一種可能,剩下的便是他很可能真的不知道。 “我師父,”夏幼幼深吸一口氣,“是曾經密語閣排名第一的殺手甫至,他臨死之前的最后一張單子,就是殺你傅明禮?!?/br> 傅明禮心頭一跳,猛地看向她,眼神里滿是震驚。 夏幼幼嘲諷的看著他:“現在你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是什么了吧,你覺得我會跟殺我師父的人在一起?” “……你師父是甫至?”傅明禮怔怔道。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一切都挺沒意思的:“是,所以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也沒報仇的打算,所以等天一亮,你就放過我吧,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要再聯系了?!?/br> 終于將一直以來的打算說出來了,夏幼幼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反而更空虛了。 傅明禮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撐著床板坐了起來,僅僅是這個動作就讓他有些微喘。夏幼幼皺眉看著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傅明禮穿上鞋站了起來:“你跟我過來?!闭f完便朝屋前走去。 夏幼幼遲疑的看著他,半晌才跟了過去。 他帶著她去的是她前不久來過的書房,看著他挪動書架上的書,夏幼幼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要攤牌了么?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進暗室,傅明禮按了按突突發疼的太陽xue,走到角落將石板掀了起來,伸手去取地下的箱子,剛一提起箱子,意識到重量不對的他身子猛地一僵。 “你想讓我看師父的兵器?我已經拿走了?!毕挠子桌涞?。 聽到是她取走的,傅明禮松了口氣,滿眼復雜的看著她:“什么時候的事?” “那天在臨光殿見你之前,我和狐貍精就來了司禮監?!贝耸乱呀涍^去,夏幼幼不覺得沒有什么不可以坦白的。 傅明禮垂眸,半晌輕笑一聲:“那時候便認定我是殺你師父的兇手了?” 夏幼幼抿起嘴不說話。 “可即使認定我是殺你師父的兇手了,也會在老王爺來殺我的時候救我,”傅明禮眼睛里透著微光,泛著溫柔的笑意看著她,“你得多心悅我,才能做出這樣違背心意的事?!?/br> “……”被戳破了心思,夏幼幼只覺得難堪,恨不得立刻從這里逃走。自從知道師父的死因后,她對傅明禮的喜歡便如一把凌遲自己的鈍刀,越是喜歡刀就越鈍,割在身上的感覺就越疼。 傅明禮咳著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抓她的手,夏幼幼卻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像避毒蟲猛獸一般避著他。 傅明禮也不介意,低聲道:“來,我帶你見個人?!?/br> 說著,便轉身朝暗室里頭走去,直到站到墻壁前才停下,從等身高的位置取了一塊磚頭出來,夏幼幼站在后面怔了一下,她和周書郊也算把這里翻個遍了,沒想到還有他們沒查到的地方。 傅明禮取出一個畫軸,又將磚塊填了回去,轉身拿著畫軸遞給她:“你看?!?/br> “這是什么?”夏幼幼警惕的看著他的手,并不想伸手去接。 傅明禮嘆了聲氣,將畫軸直接打開,露出里面的內容。 是一副人像,夏幼幼看到后便愣住了。雖然她向來看不起寧朝的畫像,覺得看了跟沒看一樣,照樣無法將真人和畫像并在一起,但在看到這幅畫像后還是驚住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油然而起。 右下角,寫著“傅致遠”三個字。傅致遠,甫至…… 她怔怔的看著畫中人,上面那雙不羈又溫柔的眸子像是隔著時光注視著她,讓她恍惚間以為他還活著。 “他……”夏幼幼僅說出口一個字,便徹底沒了聲音,眾多的疑問被眼中的熱意逼下,她狼狽的低下頭,久久不能言語。 “他是我父親,”傅明禮解答她未出口的疑問,看到她猛地抬頭后,眼角掛上了溫柔的笑意,“這么多年我一直以為他早就死了,直到四年前,他跑來宮里刺殺我,我才發現他竟然還活著?!?/br> “那他……” “是徐舟,”提起傅致遠的死,傅明禮的臉漸漸凝住,“那時宮中內亂,他趁機派人暗算我,當時只有我和父親在,父親為了護住我……”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在幼年便經歷大變,以為傅家人除了他和母親無一存活,卻沒想到父親竟然還活著,這份欣喜還未維持幾個時辰,便被徐舟的人一舉擊碎。 幼年最景仰的人在他面前死了兩次,這份疼痛和恨意,直到今時今日徐舟死了,都未曾平復下來。 夏幼幼仍是難以接受,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兩步:“不可能,我師父他從未跟我說過他有妻兒,若你是我師父的兒子,為何我從未聽說過你?” “因為在他眼里,可能我也已經死了?!备得鞫Y抿唇,“當年傅家被冤枉,皇帝下令滿門抄斬時父親在外面,而我被……被帶進了宮,隔日便聽說傅家滿門盡被屠的事,所以我們對彼此并不知道,他大概也以為我已經死了?!?/br> 傅明禮見她還是疑惑,想了一下又去另一個暗格中拿了些書信過來。夏幼幼對這間到處都是暗格的暗室吐槽無能,虧她和周書郊在這里摸了這么久,合著什么關鍵東西都沒找到。 她抿了抿嘴,將信件接了過來,信件已經發黃,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但被保存的很好,連一點蟲蛀的痕跡都沒有。 信里是傅致遠寫給兒子傅尚言的,都是些瑣碎的小事,但能看得出是個有些頑皮有趣的父親。 “我真名傅尚言,我父親傅致遠是寧朝護國大將軍,后來傅家蒙難,我改名傅明禮進了宮?!备得鞫Y平靜道。 “……”夏幼幼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這一切于她而言簡直就是神轉折,師父的悲慘過往突然被揭示在眼前,殺師父的兇手變成了師父的親生兒子,而真正的兇手已經被殺。 傅明禮垂眸:“父親他臨死前,讓我將他的遺體擱置在最明顯的地方,不要派任何人把守,說他自然會回到他該去的地方,我照實做了,隔了幾日便沒有再見他,想來是你帶走了他?!?/br> 難怪她那時候進宮背師父回家,沒有遇到什么阻礙,原來是師父已經想到她會來接,所以提前安排好了。 臨死了都這么替她著想,好像生怕她會忘了他一樣。夏幼幼眼眶再次紅了起來,死死的掐著自己才沒哭出來。 “阿幼?!备得鞫Y朝她伸出手。 她舔了舔嘴,仍是遲疑的看著傅明禮。傅明禮在她略微無措的眼神中清醒了些,輕輕的往她面前走了一步。 夏幼幼猛地后退,傅明禮立刻僵住了。她吭吭哧哧的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傷人了,只是:“抱歉,我還沒調整好?!?/br> “我理解,不過我卻聽說過你,”傅明禮眼底帶笑,“那日和父親在宮里相見,我們也聊了許多,他曾多次跟我提起他撿來的小徒弟,說你如何如何頑皮氣人,又如何如何聰穎,當時我還有些嫉妒,若是傅家沒有蒙冤,被他帶在身邊照顧教導的人應該是我?!?/br> 夏幼幼訕笑一聲,師父雖然經常惹她生氣,但的確是世上最開明最溫柔的長輩,若傅明禮真是師父的親生兒子,她的確是搶了他全部的父愛沒錯。 “不過你方才告訴我你是父親的徒弟時,我突然很慶幸,幸虧父親撿到了你,你才會長得這般好,才會讓我遇到你?!备得鞫Y唇角輕勾。 夏幼幼眨了眨眼,半晌才開口:“可我誤會了你這么久……”話說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哭腔嚇了一跳,因為太丟臉,連忙閉上了嘴。 傅明禮輕笑一聲:“所以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要先來問我,不要一個人瞎猜,知道嗎?” “嗯?!毕挠子坠郧傻狞c了點頭。 傅明禮見她又變回那個聽話的阿幼,便知道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消失,陰沉了許久的心總算是晴了起來。 他正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便聽到夏幼幼認真道:“那要這么說來,你其實是我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