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她微微慶幸,自己的身份沒有曝露。 劉成很快拿著包了冰塊的厚絲絹來,傅明禮輕輕的放到她傷口旁,蹙眉道:“有沒有好一些?” 夏幼幼笑笑:“好多了?!?/br> 傅明禮眉頭暫松:“那便好,你睡會兒,醒來就不疼了?!?/br> 夏幼幼點了點頭,忽略了他們剛睡醒的事實,閉上眼睛裝作熟睡的樣子,好讓他心里好受些。 劉成見她呼吸漸緩,不由得低聲道:“老爺……” “噓?!?/br> 劉成立刻閉上了嘴,夏幼幼靜靜聽著他們的動靜,雖然不困,躺的久了竟也開始睡了起來,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就只剩下一個女裝周書郊了。 “尚言呢?”她猛地坐起來。 周書郊閑閑的看她一眼:“放心吧,他和劉成臨時有事出去了?!?/br> 夏幼幼松了口氣,咸魚一般倒回床上,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口,疼得她嘶了一聲。 周書郊嗤道:“疼???我還以為你不疼呢,你可真有出息,連苦rou計都想得到?!?/br> “你懂個屁?!毕挠子装姿谎?,她知道曹林氏并不會徹底消了尚言的疑心,為了不以后沒完沒了的應對他的試探,索性用苦rou計逼他暫時不再疑心自己,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在賭而已,賭尚言對她的喜歡大過對她的懷疑。 現在證明,她賭贏了。 第49章 明明是初伏天, 書房里又沒有放冰塊, 劉成卻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許久沒有出現的求生欲讓他站得離傅明禮遠了些。 此時的書房有三個人:坐在桌子后面的傅明禮,站在他身旁的劉成以及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柳三。 劉成也沒想到,此次的尋人任務會如此容易, 僅僅搜了一個城西就將人給找出來了。這人也是倒霉, 正好趕上夫人受傷督主心情最不好時被送過來。 劉成一邊同情一邊仔細的觀察下方的書生,生得不如督主, 僅僅算得上清秀, 書呆子的文弱氣息倒是明顯, 除此之外還有一雙不甚老實的眼睛, 也不知道夫人當初是怎么會看上他的。 柳三的相貌落在傅明禮眼中又成了別的一番景象,他突然想起真正的程宴也是個書生, 他雖只匆匆見過幾次, 但也如這人一般書卷味極重。 所以她就喜歡這種弱雞?傅明禮的心情突然差了起來,比這兩日懷疑阿幼是發福蝶時心情還差。 “你、你到底是何人,為何要抓我?”柳三忍不住質問。 問話時也不見有何氣勢,傅明禮心中冷笑一聲,不屑與他說話, 只是淡淡的掃了劉成一眼。 劉成只好代勞:“你可認識西河柳家嫡女柳茵茵?” 猛然聽到柳茵茵大名, 柳三一怔, 猛然看向他們:“你們是何人,為何要問阿茵的事?!” 聽到他如此親密的稱呼,傅明禮的臉徹底黑了, 劉成忙斥責:“放肆!問你話你便答,要想我用刑就盡管不配合!” 柳三縮了一下,吭哧道:“你們既然已經抓了我,自然是調查的清楚,還問我做什么?” “那、那你和柳茵茵曾經……”這種事不好問啊,劉成干咳一聲,頂著傅明禮的眼刀換了個說法,“你當初可對她有過死纏爛打?” 柳三的臉漲紅:“你你你胡說!我與阿茵情投意合是兩廂情愿,怎么會是我對她死纏爛打?!” “你說你與她情投意合?”傅明禮陰□□。 柳三因為脖頸發冷抖了一下,但還是相當有骨氣的說:“沒錯,我和阿茵情投意合,若不是私奔被柳提督發現,說不定現在早已經子孫滿堂?!?/br> “你放屁!柳提督收養你,你卻恩將仇報拐騙人家女兒,還有臉說什么子孫滿堂,”劉成小心的瞟了一眼傅明禮的臉,只覺得和桌上那方硯差不多了,“柳茵茵當初年少,定然是你哄騙的,若是放在今日,她必然看不上你?!?/br> “你才胡說!我如今一直未娶,就是為了等她,當年我們已經說好,我先在都城做教書先生,待她十八便來都城找我,我們就成親,”柳三憤恨道,“還有半年她便滿十八了,我就能娶她了?!?/br> 聽著他的話,傅明禮的手指漸漸攥成拳,他記得和阿幼初遇時,她說是來尋自己的未婚夫的,可若是如此,為何又要以離家出走的形式跑來。 或許她要找的根本不是素未謀面的程宴,而是幼時與她定下約定的柳三?既然是要找柳三,為何見了自己又改變主意了?她那時好像說過因為自己好看,所以只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些,她便放棄了多年牽掛的柳三?可她真正放棄了嗎,若是放棄了,為何三番兩次做夢都會叫“師父”? 也許她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柳三,遇見自己后被皮相所迷才會鬼迷心竅的嫁給自己?可容顏易老,自己又比她虛長幾歲,若自己有一日年老色衰,她是不是還要跑去找這個柳三? 想到這種可能,傅明禮就覺得自己要被這混蛋小丫頭氣昏過去了。 沒有注意到自己老板此刻內心正在經歷什么崩塌重建,劉成嗤笑:“你是沒娶,可據我所知,你好像已經有兩房侍妾?!?/br> “妾、妾和妻又不同,她若是不喜歡,我到時會將兩房妻妾都遣散?!绷V弊拥?,顯然覺得自己占理。 “你既心悅她,當初又為何被柳提督趕走后,便不再多做努力,而是跑來都城?”傅明禮冷然道。 柳三看他一眼,閉緊嘴不說話,傅明禮輕笑一聲,拈起桌上玉質的棋子,下一秒柳三哀嚎一聲,在地上疼得打滾。 “再叫一聲就毒啞你?!备得鞫Y平靜道。 柳三立刻閉上嘴,惶恐的看著他嗚嗚,傅明禮厭惡的看他一眼:“回答我的問題?!?/br> “因為我沒辦法,柳提督說我若是主動離開阿茵,便能拿到一筆銀錢,若是還纏著她,便將我亂棍打死?!绷ОУ?,“你是何人,為何一直問我阿茵的事?!?/br> “閉上你的臭嘴,你叫誰阿茵呢,那是我家夫人!”劉成怒道。 柳三面色一變,顯然沒有想到柳茵茵會嫁人,正要哀悼自己的愛情時又窺見了傅明禮陰沉的臉,當即表示道:“這位老爺,這位老爺,我與阿茵雖說曾經有過一段,但我們從未有過肌膚之親,還請這位老爺放過我?!?/br> “再說一遍?!备得鞫Y冷漠的看著他。 柳三一怔,忙道:“我發誓,那時阿茵還年幼,我一個讀過圣賢書的人,定然不敢對她做什么,真的!” 傅明禮靜靜的看著他,在劉成以為他要將此人大卸八塊丟出去喂狗時,便聽到他道:“你說當初柳提督給了你一筆銀子,讓你離她遠遠的,他給了你多少?” “一、一千兩?!绷优车?,不知他這是什么意思。 傅明禮微微點了點頭:“我也給你一千兩,你離開都城?!?/br> “老爺?!眲⒊刹簧踬澩?,給情敵銀子什么的,聽起來一點都不符合督主威嚴的氣勢,真想讓他離夫人遠遠的,直接扔到邊疆就是了,何必要用這種類似低頭的方式。 傅明禮揚了揚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直直的盯著柳三:“如何?” “我已習慣了都城生活,不想離開這里?!绷惶樵?,他到底已不是當年的他了,雖說這些年也沒落下個功名,可靠著柳提督給的那些銀子,他在都城也是置辦了些產業的。 傅明禮頷首,接著看向劉成:“你可作證,我已經用銀錢好言勸過,往后夫人若是突然問起,此事便不是我的錯?!?/br> 劉成嘴角抽了抽,半晌應了一聲。 柳三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想要做什么?” “今日起,我不想在都城見到他?!毙睦镞€惦記著受傷的阿幼,傅明禮看了劉成一眼后朝外走去。 柳三一抖,再去看劉成的臉時忍不住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沒什么,跟夫人相處的久了,差點忘記自己不是小綿羊了?!眲⒊舌托?,活動活動手腕朝柳三走去。 這邊傅明禮快步回到寢房,進門時周書郊正與夏幼幼坐在外間吃糕點,夏幼幼看到他后很是高興的迎了上去。 傅明禮此刻去看她的臉,腦子里全是柳三說的那些話和他的猜測,一時間眼神比懷疑她時還要復雜。夏幼幼心里咯噔一聲,心想這又是怎么了,難道自己又露出什么馬腳了? “你先出去?!备得鞫Y對周書郊道。 周書郊立刻嬌滴滴的行了個禮,飛快的走了出去。別人兩口子的事,他可不想過多摻和。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怎么起來了,胳膊可還疼?”傅明禮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夏幼幼點了點頭:“有一點,不過比剛摔下來時好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愿去回想她剛摔下來時的心境,傅明禮撫了扶她的頭發,試探道:“你以前……可有喜歡過什么人?” “當然沒有,我只喜歡你?!彼@一句把夏幼幼問得都要懵了,回過神后便笑嘻嘻的哄他。 若是以往傅明禮定然會很高興,如今卻只能勉強笑笑:“是么,為何?” 夏幼幼脫口而出:“因為我的尚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br> “……”傅明禮心中的猜想印證了大半,一時間只覺得苦澀極了,“若我以后老了呢?” “老了也沒關系啊,相信我,好看的人老了殘了也好看?!毕挠子仔Σ[瞇道。 傅明禮不悅的看著她:“老了殘了怎么會好看,若是不好看了,你可還喜歡我?” “……你怎么生氣了?”夏幼幼有些莫名的同時又松了口氣,看他好像在煩惱什么少男心事,這是徹底對自己放心了? 傅明禮有苦難言,最后只得悶悶道:“你回答我?!?/br> “……自然是喜歡你的,無論何時,都是最喜歡你的?!毕挠子仔π?,鉆進他懷里軟軟道,“你這是怎么了嘛,突然問些奇怪的話?!?/br> “無事,只是見了一個人,”傅明禮嘆息,將懷里的她抱得緊了些,“你最好記住今日的話,無論何時,都最喜歡我……算了,不管你喜不喜歡,進了我的門,便由不得你了?!?/br> “……甜言蜜語你一定要用隨時囚禁我的語氣說嗎?”夏幼幼頗為無語,自這次差點掉馬,總覺得尚言好像變暴力了。 傅明禮失笑:“所以你得乖?!?/br> “我若是乖了,你會好好的陪我幾日嗎?”夏幼幼問。 傅明禮一頓,無奈道:“還真的做不到,這兩日我就要去漢中了?!?/br> “去漢中做什么?”夏幼幼愣了一下,從他懷里鉆出來。 傅明禮想說皇帝派他去救濟百姓,話到嘴邊就成了:“傅明禮心憂漢中百姓,便請命再給漢中送一趟銀糧,皇上準了,我這次便是負責護送?!?/br> 他的本意是扭轉傅明禮這三個字在阿幼心中的形象,想讓她逐漸發現“傅明禮”好像也不是純粹的惡人。 哪知夏幼幼聽了,立刻不滿起來:“他想憂心百姓就自己去憂心唄,做什么一定要你去,真是苦差事你做了,好人卻讓他做,真討厭?!?/br> “……”算了,還是下次再想辦法扭轉吧。 夏幼幼眨了眨眼:“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不行?!备得鞫Y想也不想的拒絕,且不說一路辛苦,她此刻又受了傷,他絕不會帶著她。 夏幼幼就知道如此,所以也沒有過于失望,剛好她與那個在鎮國公府幫她的人約了見面,趁尚言不在送些謝禮過去,也算是個了斷。 如此想著,夏幼幼對他要離開的事便沒有太難受了,只是再三叮囑要多帶些銀錢傍身,還要多拿些衣衫換洗,要記得想她給她帶禮物。 如此念叨了兩日,傅明禮終于出門了,因為要從宮里出發,他只讓夏幼幼送他到家門口,道完別后就直奔宮里去了。 他到宮里時,大大小小的馬匹物資已經備好,徐延正站在他要坐的馬車前發呆,時不時還要傻樂一下。 傅明禮皺眉走過去:“注意你的儀表?!?/br> 徐延忙挺直腰板,關心道:“明禮你來了啊,行禮可都帶齊了?記得多帶些銀錢,出門在外莫要苦了自己……啊,忘了你是東廠督主了,定然不會苦了自己,我這是在cao什么心吶?!?/br> 傅明禮看著他自嘲的笑,想起家中那個唯恐自己出門在外受欺負的小姑娘,目光都柔和不少:“放心吧,都帶了,你方才似乎心情很好?” 是很好,再過兩日便是他和發福蝶約好見面的時間了,只是這事定然不能跟明禮說,因此徐延只是笑笑,并未解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