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拎包小弟。 平時沒什么事,客人有需要,就跟著,負責各種跑腿的雜事。 這種神奇的兼職工作,也不知道招兼職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態。 周喬和陸一鳴抱著保溫杯坐在值班室里已經兩天了,好像被世界遺忘了一樣。 今天來了很多人,酒店整個處在一種繃緊的狀態里,大堂經理在耳麥里不住地叮囑,“都機靈點兒,誰要是不想干了,我讓他立馬滾回家。還有那幾個兼職生,也都機靈點兒,做得好走的時候我給你們包個大紅包,做不好別怪我不講情面啊?!?/br> 召喚鈴忽然響了,周喬和陸一鳴對視了一眼,忙接起來電話,對著聽筒應著,“您好,值班室?!?/br> 那邊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透著些微的酒意,語調懶懶的,但很溫和,“麻煩來兩個人,我在門口等你們?!?/br> 周喬和陸一鳴一起出去。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身形高挑,穿一件駝色的大衣,回頭笑的時候,透著幾分溫柔的風情,“跟我一起去接兩個人,麻煩你們了?!?/br> 太客氣了。 周喬和陸一鳴忙欠身回應。 思思攏著手給湯姆森打電話,告訴他早餐吃油條豆漿并不是中國人的標配,“北方人早上也喝羊rou湯吃拉面什么的,我比較喜歡喝粥,你早上吃的那個叫窩窩頭,我們拿來憶苦思甜的饑荒年代的食物?!?/br> 湯姆森不知道說了什么,思思很輕快地笑起來。 周喬晃了下神,他從來沒見過漂亮得這么奪目的女孩子。 遠遠看見憫之和宋易,低聲說了句,“我先掛了?!?/br> 然后招了招手,手插在口袋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宋易,然后才調笑了憫之一句,“你們兩個悠著點兒啊,這么明目張膽,我姑父早上在車上還在盤問遙之羅御寧的事,知道和你沒關系才對人平和了點兒?!?/br> 憫之抱住思思的胳膊,“表姐,幫幫我嘛!” 宋易忽然挑了下眉,看著周喬和陸一鳴,“你們怎么在這兒?” 周喬聳了聳肩,對這該死的緣分也抱了無比震驚的態度,“兼職,老兄?!?/br> 憫之從思思的肩頭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巴,這個年,可真是魔幻??! 思思扭過頭來,忽然笑了,“你們認識???抱歉我不知道,我叫尤思思,憫之的表姐?!彼斐鍪謥?,“幸會?!?/br> 周喬輕輕握上去,“啊,幸會?!?/br> * 倒真的沒人注意他們。 大家聚在一棟別墅里準備年夜飯。 家里的傳統,年夜飯大家都要幫忙,誰也不能偷懶。 外婆和奶奶先商量了今晚的菜品,然后開始分配任務。 尤嘉領著陳翎喬茵唐佳文在擇菜洗菜。 大哥哥和二哥哥被派去拔蘿卜,后山有一片酒店的菜園,這會兒蘿卜和白菜還在地里長著。羅御寧也跟著去了。 爸爸和舅舅兩個人慣例偷懶,說是去后山湖里釣魚,大約是姜太公那種釣魚法。 憫之和思思剛進屋就被外婆拉去和面,宋易也被套了個圍裙安排去剁餃子餡兒。 湯姆森用一口蹩腳的中文問思思在做什么。 湯姆森也不會做中餐,只會吃,他從來沒見過和面這種cao作,思思眨眼笑了一下,“一種生化制劑。攪拌后加水就可以了,待會兒去湖里毒魚,一品脫可以毒死一大片呢?!?/br> 湯姆森夸張地捂住嘴巴,“天吶!這太可怕了?!?/br> 周喬和陸一鳴剛剛推門就看到這一幕——他們剛剛接到通知,說思思小姐邀請他們一起跨年,這會兒可以進去幫忙準備年夜飯。 其他人都被湯姆森的反應逗笑。 湯姆森是個大胡子,總是一驚一乍的,顯得可愛又滑稽。 憫之推了表姐一把,對湯姆森說:“你別聽她胡說,我們在和面,待會兒搟餃子皮,還有做手工面用,就是……面食,中國的面食?!?/br> 湯姆森傷心地指了指思思,“你又耍我?!?/br> 思思咯咯地笑起來。 外面起了風,寒風嗚咽著,枯枝在風中咔嚓作響,簌簌的雪從枝頭落下來,寒鴉低飛,卻并不顯得凄涼。 暖氣很足。 但屋里還是放了幾架特質的爐子,暖黃的光顯得格外溫暖。 爸爸和舅舅因為受不了外面的突如其來的寒風,再裝不下去釣魚了,提了個裝了幾條小魚的桶回來,抖了抖雪,脫了外套,蹲在爐子邊兒烤紅薯。 憫之沒理會,和面好去幫mama洗菜,洗完菜去幫外婆處理藥材,一眨眼就看見宋易跑到了爸爸和舅舅中間,大刺刺地坐著。舅媽也在旁邊烤著手,目光打量著宋易。 那架勢,破有種三堂會審的感覺。 憫之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她把手在褲子兩邊擦了擦,吞了口唾沫,一把拽住表姐,“表姐你說我是過去呢,還是裝死呢好?” 表姐扭過頭,猛一樂,“別說,他這么坐在那兒,還挺有種大佬的風范?!?/br> 憫之都快哭了,“你可別取笑我了。我就想知道他們在聊什么?!?/br> 第25章 談戀愛吧三 紅薯是小小的那種, 巴掌大小, 顆顆飽滿圓潤,透著股憨態可掬的rou感,每一顆都差不多大, 顯然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剝開是鮮黃的瓤, 香氣撲鼻。 宋易知道。 小時候宋晴饞, 會自己刨土坑烤紅薯, 在野地里, 風四處吹,只眼前土坑里那一點溫暖, 用手扒拉著翻紅薯, 碰一手一鼻子的灰, 有時候紅薯烤出膠,手上的灰漬好久都洗不掉。 陸季行自然不必吃得那么狼狽。 甚至連灰燼都沒有, 架在泥臺上隔火烤。 陸季行一手戴著隔熱手套, 一手拿著小鉗子撥弄, 他年輕的時候經常外出拍戲,有時候冬天在野外,就生這樣的爐子, 紅薯的香氣仿佛帶著溫度, 再來瓶酒, 就無懼嚴寒了。 這么想著, 他就打了個響指, 叫尤嘉, “老婆,去溫幾瓶酒。要烈的?!彼皖^,看了眼宋易,目帶寒光。 “哦?!庇燃瓮嶂^看見陸季行面前端坐的男孩子,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別亂來。憫之和宋易剛進來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作為親爸媽,這點敏感度,還是有的。 她想起自己當年和陸季行談戀愛那會兒,不知不覺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雖然她覺得倒不必那么緊張,緣分有時候是件很奇妙的事,但陸季行那性子,鐵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陸季行裝沒看見尤嘉的示意。 人大概都有一種直覺,滿屋子的人,陸季行就看宋易覺得扎眼。 果不其然,是個覬覦他憫之的小狼崽子。 作為一個父親,女兒是手心里捧著的寶貝,誰多看一眼,他都警醒,更別說宋易這種上來就坦白他對憫之有想法的。 可以,非常好,大膽。 陸季行很想把手里的鉗子敲他腦殼上,最后只是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你說你和憫之什么?” 宋易微微垂首,“我和憫之在交往?!?/br> 陸季行舌尖舔過每一個牙齒,最后頂住上頜,微微點頭,“多久了?” 宋易從來沒覺得這樣緊張過,甚至他剛剛走過來的時候,甚至還是自信滿滿的,橫豎都是一刀,反正憫之喜歡他,大不了就再接再厲,也沒什么可怕的。 但這會兒他只覺得冷汗沿著背脊一直往下淌。 全身上下每一寸神經都繃緊著,皮也繃得緊緊的,明明陸季行看起來平和得近乎紳士,他莫名覺察出一股難言的恐怖出來。 “有一年了?!彼卮?,垂首的模樣顯得謹小慎微。 這一點兒都不像他。 “我很喜歡憫之?!?/br> 陸季行再次點了點頭,爐子里一顆紅薯烤熟了,泛著濃烈的焦香,他拿扦子扎透了,確認是熟了,就把它夾了出來,松松皮。 遞給憫之的舅媽,“嘗嘗?!?/br> 周倩接過來,左手換右手,鼓著腮幫子聚了一口氣吹著,燙得不行。 尤靖遠抽了幾張紙,給她墊著拿在手里,嫌棄地嘟囔了聲,“笨不笨?!?/br> 周倩瞪了他一眼,回過頭的時候,陸季行一只手正無意識地虛點著,目光幽沉地落在宋易身上。 她陡然有些心疼起宋易來。 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憫,她嫁給憫之的舅舅尤靖遠那會兒,也是這樣的處境,他已經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的總裁,而她不過是邊緣藝人,身份的巨大懸殊,讓她生不出半分妄想來,但愛情有時候就是不講理,不是不能要,就能不去想的。 但作為憫之的舅媽,她自然還是站在陸季行和尤靖遠這邊的。 她對尤靖遠再了解不過,自大狂,暴脾氣,習慣高高在上,也習慣了做決斷,最心愛的外甥女的婚姻大事,他即便不能干擾,也必然要人家好看。 俗話說,下馬威。 這是考驗。 但陸季行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心情,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嬌嬌女兒,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好好地寵了這么多年,猛地有一個人要把他放手心的寶貝拿走了,他那種心情,是不當爹沒辦法體會的。 會有人比他更愛憫之嗎?會有人比他更無條件包容她愛她嗎?會有人寵著她呵護她把她當寶貝嗎? 不放心,怎么能放心呢! 他尤記得他第一次抱憫之的感覺。 那是深冬的一個早晨,剛過完年沒多久,春天就快要來了。尤嘉生憫之不順利,在產房待了三天兩夜,他熬得雙眼通紅,一刻也不能寐,終于聽見一聲啼哭,護士出來告訴他,母女平安,他松了一口氣,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憫之被裝進保溫箱里,過了大約五六個小時,才有護士領著他去看,他的手穿過箱體觸摸到她,軟軟的身體,粉嫩嫩的皮膚,她動了動手腳,忽然對著他笑起來。 那么小的一只,眼睛只睜開一條小小的縫隙,就會對他笑了,后來尤嘉一度嘲笑他幻覺了。 他真的看見了,那一瞬間熱淚盈眶,有什么柔軟的東西就那么擱到了他的心尖上,這是他太太給他的禮物,飽含著愛與柔情。 他其實本并不想尤嘉再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