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而麥香秀的尸體被跛子領回了村里,因為實在發臭難聞,有人傳她是得了瘟疫才死的,又因未滿五十離世算是短命,葬禮辦得很簡單。 得知麥香秀的死,麥小芽遲遲說不出話來,當一雙無辜的弟妹問起“昨天晚上那個人,是不是大姑?” 麥小芽否定了:“不是,是個偷豬的賊,好在你們沒事,否則我怎么向九泉下的爸爸交代?”把一雙弟妹緊緊摟在懷里。 人心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有人血濃于水卻做著陷害血rou的丑事,有人萍水相逢卻能拔刀相助。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八月十五中秋節,麥小芽在集市上買了一把檀香、幾個蘋果,順便割了點rou、買了半只鴨,把rou煮熟,放在籃子里進了山,去了父親的墳墓拜祭。 “來,小溪小寶,給爸爸磕頭?!丙溞⊙孔屢浑p弟妹跪在一個刨鏟干凈了雜草的小土包前,對墓碑上的名字喚了一聲,“爸?!?/br> 上半年,童偉業把撫恤金和骨灰分批送回村里,母親張蘭離家出走,麥家沒有給麥老三筑墓,是麥小芽叫了陰陽先生,在后山選了一塊風水一般的地皮,給父親安了墓,父親生前沒享福,死后也沒得到什么哀榮,麥小芽花了六十塊錢,在石材市場買了一塊上好的墓碑,請人雕刻好字,希望父親能得到一些安慰。 為此,麥小芽每到夜深人靜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就要趴在被窩里流眼淚,只是為了不讓一雙弟妹活在喪父失母的陰影下,麥小芽咬著牙用十歲的稚嫩肩膀撐起了整個家。 “爸爸,今天是中秋節,我帶小寶小溪來看你了。我切了rou、水果,你來吃一點吧,我們過得很好,危叔叔和干媽對我們很好,我們養了豬、種了藥草,這不還能吃上rou和蘋果,我們過得挺好的,不用掛念我們……”麥小芽絮絮說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硬是擠出哀涼的笑容。 麥小溪是愛哭的,對父親的思念一點也不比麥小芽少,抽抽搭搭便哭得梨花帶雨,而麥小寶用臟臟的手背擦了擦眼睛,聲音哽咽地說:“爸,我現在上學了,每天都要上一整天的課,沒時間來陪你,你可別怪我。我現在可厲害了,跟杏杏姐學空手道,已經能后翻了!”說著便起身翻了一個跟斗,露出白花花的小肚皮。 做完又跪在墓碑前,輕輕地摸了一下爸爸的名字,聲音有些失落:“爸,以前你是男子漢,保護著媽和我們,現在,我是我們家的男子漢,嘿,瞧瞧我的肱二頭肌,對,杏杏姐說的,這就是肱二頭??!”擼開了袖子,露出一小節瘦小的手臂,曲肘擠出了一塊肌rou,“爸,鼓不鼓?嘿,當然比不上爸爸你了。不過等我長大了,一定能和爸爸你一樣棒的!” 麥小芽摸了摸他小瓜皮腦袋兒,欣慰地笑了:“就你能說!”轉頭擦了麥小溪臉上的淚水,“好meimei,別哭,哭花了該不好看了,跟爸爸說說話,他在等著呢!” 麥小溪流過淚的眸子,比清晨的花露還要晶亮透明,微怔望向父親的墓碑,擠出一個笑容,“姐,爸真的在等我說話嗎?”脆脆的聲音問長姐。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祭奠亡父 麥小芽鄭重地點點頭。 麥小溪不哭了,語氣有些稚嫩的埋怨,“爸,我好久沒見你了。你的照片被媽帶走了,媽好像一點都不想念我們,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也不來看我們?!迸つ罅艘幌?,拉著麥小芽的手,擠出一絲笑容,“一開始我老哭,現在我不哭了,我跟著jiejie可有意思了,我們上了學,期末考試我的語文和數學都是一百分呢!” 姐弟仨趴在父親的墓前,說了好長一宿話,把半年沒來得及說的,都告別了。 直到鄭怡來山里找他們吃團圓飯。 “孩子,我就知道你們在這?!编嶁押⒆觽兎銎饋?,拍了身上的草屑,給麥老三上了一炷香,“老三,今天是中秋節,你好好地去吧,這邊我會照顧著三個孩子,孩子懂事,什么都能做了,你可以瞑目了?!?/br> 鄭怡沒有往下說,鼻頭酸酸的,總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吧,就拉著三個孩子和父親告別。 姐弟們走后,一個身影從灌木叢里走出來,麥阿大提著一籃子果品和香燭、酒,擺在麥老三墓碑前。 他手哆哆嗦嗦地倒了一海碗酒,倒在墓前,又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頭發已經參入了白色的星星點點,黧黑的面色被皺紋占據,背部也佝僂成了駝峰。 “老弟,哥來看你了……”麥阿大仿佛記起了娶親之前,他和麥老三同穿褲子的點滴,那時候麥老三還是翩翩少年,心思活絡,買了一條運動褲,兄弟倆輪著穿??勺詮娜⒘藙⒀┓?,他就被罵窩囊、不會掙錢,連麥老三也扣上了一個好吃懶做的罪名,要他們劃清三八線。 這些年來,瑣事讓他沒空拾起兄弟之情,就連弟弟死了,他也沒能給他上一炷香,麥阿大是于心有愧的。 “老弟,家里出了太多的事。爹媽和香秀都去了,你見著他們了嗎?”麥阿大剛才是從父母的墳地過來的,既然劉雪芬走了,他成了鰥夫,就來和老弟說說話、喝喝酒,也挺好的,“老弟,都說人在做天在看,小芽姐弟仨太苦了,我這個做大伯的,也沒能幫到他們,還讓那兩個臭女子害了他們!我不是人……” 麥阿大說著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他就像老弟還生前一樣,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喝了很多酒,挨著麥老三的墓碑哭得稀里嘩啦,當再次出現在村口,他已是一個老態龍鐘、走路七歪八倒的醉漢了。 危家,中廳,危嚴、危杏杏都在,鄭怡在廚房炒菜。 麥小芽也沒閑著,把從田里采摘的野菜馬蘭頭用開水燙熟,拌上蔥姜蒜,做了一碗涼盤,又把臘rou切成一片片,放在鍋里蒸成透明的薄片,撒上香油和醬料,最適合在大魚大rou的節日里開胃了。 做完了菜,把蘋果洗凈、削皮,切成片,和小白河邊上采摘的紅莓做成果盤,象牙白的蘋果中點綴著點點紅莓,赫然有國畫的既視感。 危嚴對她端上的菜贊不絕口,“小芽,你很有點做菜的天賦嘛?!?/br> 能得到危嚴的贊許可不容易,鄭怡十天半個月才得一兩句呢,這不端上菜盤,嗔怪了一句:“你呀,就是平時看得太少,小芽的好處可不止做菜這一方面!” 危杏杏捏了紅莓放進嘴里,頓時滿齒生香、酸甜可口,對爸爸說,“爸,你可得幫幫小芽,她現在種菜的地兒太偏了,咱們把門口的那塊地兒給人種唄?!?/br> 麥小芽有些不好意思,“杏杏姐,我現在挺好的,哪有一端上盤子就求人辦事的理?多不好意思?!?/br> 危杏杏鼓著腮幫子,“小芽,你就是太本分了,門口的地兒種稻子也夠了,劃撥給你一點,妥妥的,別墨跡!”又挨著父親撒嬌。 鄭怡也想到了,“嗯,蛇舌草周期短,種草藥是行的!” 危嚴拗不過女兒的糖衣炮彈,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麥小芽,“光種蛇舌草哪行?那么大一塊地皮,總得引進點別的藥草??!” 麥小芽和危杏杏都愣了一下,聽危嚴的口氣,這是答應了?而且把地皮兒擴大到了整塊田,足足有一畝吧! “太好了!爸爸,我太愛你了!”危杏杏滿嘴油貼在危嚴的臉上,害他擦了又擦,“就你獻殷勤!” 不過嬉鬧過后,危嚴深深地看了麥小芽幾眼,“小芽,你才十歲,恐怕種草藥這事兒,得耽誤不少學習吧?現在你主要的任務是上學……” 麥小芽以為他要反悔,有點急了:“叔叔,我早晚都有時間的,我起得早……” 危嚴嗔怪道:“我不是不讓你種,我是說,你有種草藥的經驗,平日鋤草、施肥這些瑣事,我和你干媽就能搞定。種子我來買,你負責防蟲、曬制和銷售,也不用浪費太多時間?!?/br>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棟梁之才(1更) 麥小芽一開始有點蒙,原來危嚴想得比她周到,連種植、晾曬到出售都想到了,軍人的邏輯思維果然要嚴密很多,便滿口答應下來。 麥小芽見過陸三發晾曬草藥,從建房、搭架到分門別類,都多少了解一二,還可以不時去陸家請教陸三發,相信他一定樂意傾囊相授的。 至于防蟲,靠的是知識和技術,她必須購買一點這方面的相關書籍,好好地學習,自從她重生后,識字量可遠遠超過了小學生,在獄中三個月讀完了危景天借來的醫術,對怎么鑒別草藥、草藥制作、成藥有了一定的了解。 想了想,唯一的問題就是怎么弄到那些相關書籍,危景天不在家,她著實有些犯難了。 翌日,麥小芽在白石圩的小書攤前掃貨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小芽,你在找什么呢?” 那聲音溫柔婉轉,瞬間令麥小芽的毛孔如熨帖了般舒爽,“清妍姐,你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