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就是,你害死了我公公,我們全家都靠他養活,你這是要絕了我家的后路?”一個年輕女人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對她大喊大叫。 麥小芽真不知德高望重的劉老師居然有這么多人等著盤剝他,連死了都不例外,擠出一絲冰冷地笑,問劉勇的老婆:“呵呵,你夫婦年輕力壯、好手好腳,不會自己養活自己么?憑什么寄居在劉老師身上?” 被她戳中痛處的劉家媳婦立馬挨著劉勇的腿子,一攤爛泥似的滾倒在地,夸張地哀嚎:“勇頭子,我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欺負!你不打她我不依!” 麥小芽唇角呵呵冷笑,連眼瞼都懶得抬一下。 “你……你這個!你欺負我媳婦算什么事?”劉勇見自家婆娘撒嬌,骨頭都酥了恨不能登時把麥小芽撕了喂狗,方能替他媳婦兒報仇雪恨,說罷便要掐麥小芽的脖子,被麥小芽一個殺人般凌厲的眼神給鎮住了。 “劉勇,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信不信我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提到錢果然讓劉勇噤聲了,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這么說麥小芽是打算給錢的?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劉勇媳婦暗暗扯了他的衣角,示意他隱忍下先拿到錢,劉勇揚起的手掌在半空中僵持了一刻,收了回去。 麥小芽高昂頭顱,沒有一絲怯場,指揮劉德全的老伴兒:“師母,麻煩您幫我打一盆清水來?!眲⒛复篌@,“做……什么用?” 在場者皆有此疑問。 “為了替劉老師洗去污穢,也為我自證清白,我必須替劉老師凈身?!丙溞⊙磕槻患t心不跳。 一語如同炸彈,在劉家炸開了驚濤駭浪,“什么?凈身?你以為你是誰?我爸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就是!你不看看你有幾斤幾兩,能讓你接觸我哥的尸體就不錯了,你別得寸進尺!”劉軍反對得異常堅決。 如潮的反對聲沒有令麥小芽放棄自證清白的機會,她用那雙澄澈而犀利的眸子睥睨天下般,看向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那好,請問是誰在劉老師的胸口化了黑手???請自覺站出來澄清了!” 目光所及者無不低頭避開,狐疑不定地在彼此的面孔上尋找蛛絲馬跡,其實在場者誰最希望麥小芽成為兇手,劉家人心知肚明,劉德全死后劉勇已經拿到了政府補貼的三百塊撫慰金,并沒有平分其他親戚,因此遭來不少嫉恨。 劉德全年幼父母雙亡,留下三個男孩,劉德全是長兄,膝下有劉軍、劉明嗷嗷待哺,劉德全硬是靠著自修讀完了高中,成了白石小學的教師,工資從一月三塊錢到七十塊,養活了劉軍、劉明,只是兩位弟弟沒有繼承兄長的慧根,因成績太差初中沒上完就輟學了。 劉軍不安守本分,在社會上渾渾噩噩混了十多年一事無成,只能接過兄長手里的一畝三分地,取了個柴禾妞做妻子,過上了生兒育女、男耕女織的生活。而劉明要上進許多,初中沒畢業出了校門,在街上賣大碗茶,一買就是五年,五年后有了自己的小茶館,后面發展到茶樓,現在雖說不上富甲一方,但好歹生活水平直奔小康。歷史經年,劉明骨子里動蕩不安的基因沉淀下來,頗有淡泊名利、煮水烹茶的隱士風范。 剩下便是劉勇,上有老下有小、能力不足撐死勉強養活一家,如今劉德全死后他的壓力直線飆升。 如此分析,誰最可能在尸體上做手腳,答案顯而易見。 “既然沒人承認,那我只好自證清白打擾劉老師的泉下安寧了?!眲⒛革@然只想讓麥小芽背鍋,哪還會打什么水,“不去!沒水!我老劉家就是開水庫也輪不到你用一滴水!” 正文 第五十八章被關禁閉了 其實,她明白麥小芽一旦揭穿了真相,不但那個人不好做人,就是她老劉家也面上無光,索性讓麥小芽背了黑鍋,還能坑一筆錢。 麥小芽沖出靈堂,在廚房外找到了天井和水泵,擼起袖子壓了鐵把手,打了一盆清水便端向靈堂,可惜沒走幾步就被劉家人堵了個水泄不通。 “攔住她,別讓她侮辱了我爸的尸體!”劉勇一聲令下,以劉軍為首的幾個親戚便七手八腳抓住了麥小芽,兩人拖手、兩人抬腿,把麥小芽舉懸了。 麥小芽手上重心不穩,一大盆冰冷刺骨的井水“嘩啦”從頭頂傾盆而下,淋了個里外全濕,水流順著短發流向麥小芽的口鼻,令她連珠炮似的打了三四個噴嚏。 “快放我下來!有本事陷害我,就有膽量容我去查!”高舉離地一米多的麥小芽只覺四肢被抓得牢靠,連撲騰的余地都沒有,以五馬分尸的姿勢被人抬出了靈堂,隨著“1——2——3”數完,麥小芽身體著地,疼痛從四肢百骸傳到心臟,尤其以脊柱的痛楚最為明顯。 蜷縮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麥小芽只覺頭上的陰影越來越小,把她團團圍住,冰冷的低氣壓向她逼來,“麥小芽,我不準你侮辱我爸的尸體!還有,人是你弄死的,就算我爸的死是因為高血壓,你也有逃脫不了的責任!一句話,你準備怎么辦吧?” 仰頭從瞇縫的眼瞼往上看,麥小芽遇到了一張滿臉橫rou粗鄙而兇悍的面孔,劉勇正伸指頭點著她的鼻尖,一字一頓地問她。 麥小芽知道他的目的是要錢,卻怕傳出去不好聽,偏偏絕口不提錢字,麥小芽當然知道此話絕不可能出自愣頭青劉勇的口,更像是劉軍那個老油條手把手教給他對付麥小芽的。 上至親爺爺,下至陌生人,整個白石村圈子里,除了危家不稀罕她爹用命換來的兩千塊撫恤金,人人都盯著不放,想推倒了麥小芽分得一碗殘羹冷炙。 麥小芽心生哀涼,暴富可喜而可悲,不同于上次麥克儉以入學為由騙走了她的錢,這次就算被人污蔑致死也必須咬緊牙關,絕不給出一分錢。 “如果你有證據,就送我去派出所?!眲⒓胰吮茊柫藥状?,麥小芽只字未吐,來來去去就只說了這句話,劉軍瞧著這妮子是鐵了心不肯私了,心一狠把她關進了暗閣柴房。 麥小芽被人拎住脖子后的衣服,扔進了一個堆滿柴火的棚子,額角被柴火割破了洞,血順著臉頰流下來,麥小芽鐵了心和劉家人耗,就得有個扛得住的好身體。 目前止血是第一要務。麥小芽在柴火中發現了不少干枯的茶樹,便摸著黑刮了一點茶樹的皮末,敷在傷口上血流稍止,可還有血液沁出,麥小芽借著從縫隙透進的光在泥巴墻上找到了幾個蜘蛛巢,扒開帶塵的表面敷在傷口上,果然成功止血。 做完這一切,麥小芽才靠著泥墻喘口氣,揉了一下發疼的腦殼,心想一雙弟妹找不到她鐵定去找危杏杏,她便沒了牽掛,安安心心地坐著和劉家人耗時間,畢竟劉勇也找不到切實的證據證明麥小芽殺人,就算告到法院,她也不怕的。 時間一秒秒過去,縫隙里透進的太陽光從東邊轉到西邊,靈堂傳來鑼鼓聲想是出殯了,后來十鄉八里的親戚朋友留下來收拾桌椅、鍋碗瓢盆,整個劉家忙慌慌的都忘了柴房里還關著麥小芽。 一天過去了,柴房外寂寂一片,沒有人給麥小芽端一碗水送一碗飯,麥小芽嘗試爬上柴垛、翻過墻垣,奈何柴房早就加固了防范,折騰了半日竟毫無成效,只能躺在柴垛上打盹。 翌日凌晨,雞叫五更麥小芽還在迷迷糊糊的困頓中,聽見前院傳來“吱呀”打開柴扉的聲音,隨即沙沙的腳步向柴房走來,“麥小芽,快出來吧!”來人壓低了音量,極其隱秘地喚醒麥小芽。 麥小芽壓根沒怎么睡,人一來就撐著無力的身體站起身,卻不想頭暈目眩一陣踉蹌摔倒在地,撞翻了一捆柴火。 一聲冷喝打破了夜幕的寂靜,“誰?誰在柴房?快來人,麥小芽要跑了!” 一語驚擾了多少人的好夢,這些日子料理喪事一家人早已累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睡個覺被人打擾,都睡眼惺忪地跑出門,罵罵咧咧向柴房走來。 來人顯然有些緊張,“哐當”抽走了門栓,“門開了,快走!”說完便獨自閃到后屋去了。 麥小芽出門,接著依稀的晨光向下山的方向逃去。劉德全的家坐落在白云山的半山腰上,通往山下的馬路只有一條路,麥小芽踩踏著初春的荊棘和野蔓,好不容易逃到了主路,迎面卻傳來一通冷喝,“麥小芽,哪里逃?” 一個魁梧如巨石般壯碩的身影擋在山路中間,手上還持了一根磨得溜光的扁擔,漆黑得看不清五官,麥小芽聽聲音便知來人是劉勇。 他早就在馬路上等著她了! 麥小芽避開他,向山下松樹林跑去,奈何一個十歲的孩子怎么比得上一個長年打柴的漢子,劉勇沒花費多少體力,便在一叢小松樹之間抓到了麥小芽,拎著她的后頸脖子拖回了劉家小院。 “跑,敢跑是吧?”劉勇一通鞭子噼里啪啦甩在麥小芽身上,割開了她的皮膚,掛了幾道燦爛的血痕,麥小芽疼得“嘶嘶”亂喘。 “打死你!打死你!替我爸報仇!”劉勇的鞭子一下一下敲打著麥小芽的骨髓,她只覺頭頂升起了無數燦爛的星星,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原來劉勇依然把她當成殺害劉德全的兇手,完全沒把他胸口涂樹漆的事放在心上,劉德全遺體已經封棺下葬,而麥小芽的嫌疑還沒洗清。 麥小芽擰了大腿一下,讓自己不能就此睡過去,疼痛是真實的,而她被誣陷害人、扣押在劉家逼迫交錢的窘境也是真實的,劉勇帶血的鞭子打下的印記也是真實的。 正文 第五十九章和眼鏡蛇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