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季翰林看著明顯不是新產的珍珠嘴角一抽,但沈柏青聽得高興又不會辨別,他也不好拆丞相的臺。 丞相大人被陛下限制了每日的公務量,無所事事,便免費給沈柏青講故事。從岐州講到慶州,從趙婉予講到宋成嘉。 沈柏青拍著床鋪發怒:“楚懿真不是人!斬首真是便宜他了!” 季翰林急忙摸摸他的頭發給他順毛,生怕他氣過頭動了胎氣。 沈柏青又問:“那個負心漢真的跑了?不是說一家搬到京城,一定要找出來套麻袋打一頓?!?/br> 他看了一眼季翰林,當初姓季的也去考了科舉中了狀元,中間等待的日子誰等誰知道。沈柏青不過是等了十天就揚言要去京城游學,兩家人無奈,只好一起舉家遷到京城。 何況是懷著孕一個人在慶州這龍潭虎xue,等一個不知道回不回的人。 季翰林突然被瞪,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叫什么,我試著找找?!?/br> “謝映鴻?!?/br> “我記下了?!?/br> 沈柏青:“不如接到我們家?” 沈柏青一方面同情,他愛好交友,但京城總是不容易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另一方面抱著和孟侜同樣的心思——和朋友分享雞湯。 跟本官搶人? 孟侜婉拒:“不了吧,本官可以照顧他?!?/br> 沈柏青:“可是你遲早要被陛下接進宮啊,我打賭,不出明日?!?/br> 孟侜:“……”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庫是誰管的?” “愛卿?!?/br> “私房錢要上交給誰?” “愛卿?!?/br> “陛下有俸祿嗎?” “……沒有?!?/br> 總結:陛下很窮。 第77章 太湖石又起風波, 姜儀還沒回京, 楚淮引不可能放心孟侜一個人在外面住。 孟侜從沈柏青家里出來,就看見楚淮引站在門口等他。陛下站在一棵光禿禿的銀杏樹下,龍袍很是耀眼。 逗沈柏青令人愉快,孟侜不那么穩重的腳步一下子慢下來,改成中規中矩的走路。 楚淮引悶笑出聲, 提溜他的后領,“能不能不要看見朕才想起穩重這兩個字?” 孟侜:“你怎么不進去?外面多冷啊?!?/br> “朕怕影響你發揮?!?/br> “不會的。陛下站在外面吹冷風才影響我?!泵蟻鷦倧纳虬厍噤伭说佚埖奈葑永锍鰜? 全身暖洋洋的, 他包住楚淮引的手掌, 呵了口氣, 很自覺,“我們回宮吧?!?/br> 楚淮引頓時有種“吾家有貓初長成”的欣慰,甚至想落實一下“養在深宮人不識”, 被孟侜一巴掌拍在胳膊上, 想得美。 現在是建立君臣友好信任的攻堅時期,換個時候你試試。 忍了忍, 孟侜開口:“那個……” “朕就知道你忍不住?!背匆糁渥訝孔∶蟻氖?,“那條地道不短, 從淮王府一直通到城外。大約是我們出京之后剛挖的,墻壁上的泥土還很新。原來的太湖石底部刻著編號,現在淮王府這一批沒有, 被掉包了。但地道耗時太長,他們還沒來得及運走全部太湖石, 還有兩塊,比如暗衛砸的那一塊,就是真的?!?/br> 孟侜松了口氣,再晚一天,就讓對方得逞了,“那慶苑那些根本沒用了?” “也可以這么說?!?/br> 季煬帶人去慶苑一看,人走樓空,主謀定然是有圖紙的,從淮王府運出的太湖石每一塊都按照既定的位置擺放,慶苑已然是個建好的園林。 但也只是個普通園林,少了兩塊,就永遠開啟不了慶苑的機關。 “挖地道這么大的動靜,別的地方不說,挖到了淮王府,打通地板的動靜總會引起人注意吧?” “三日前,國公府女兒出嫁,放了一夜焰火?!眹x淮王府很近,焰火盛大,幾乎是京城百姓這一年見到最密集的一次。 國公府被楚淮引一頓敲打,覺得女兒進宮無望,留來留去留成老姑娘,便飛快地說好了一門親事。他覺得以前放出的話相當丟臉,但也咽不下這口氣,婚事怎么震天動地怎么來。 “這么巧?!泵蟻櫭?,“那管大人怎么看?” 管嘉笙覺得有詐,但兩家婚事明正言順,他又問了婚期怎么定的,是誰定的。老國公起初吞吞吐吐不肯說,被管嘉笙一通警告,“涉及謀反,別人摘清楚還來不及,國公含糊其辭,究竟是有苦衷,或根本就是同謀?” 老國公嘆了口氣:“上個月有個道士,自稱是清虛觀修明道長的大弟子,持帖來我家中,說本月初十乃是天道吉日,宜嫁娶,夫妻和睦,生龍生鳳?!?/br> 他覺得這話不對,急忙補充:“老夫不敢指望別的,就想著以后孫女,或許也能當個皇后?!?/br> 老國公對后位偏執到一個地步,他本來打算再等兩天,陛下回來,請他證婚,說出去面上有光。但是修明道長是世外高人,先帝對他倍加推崇,他說的吉日,那定然是算過大魏國運,有鳳凰將降生于本月初三,此時不成親,鳳凰就棲到別家去了。 “那為何大放焰火?” 老國公的回答依然沒有新意:鳳凰降生,不得普天同慶? “鳳凰非梧桐不棲,非澧泉不飲,國公不備梧桐澧泉,女兒嫁在趙家,反而在國公府把焰火放得京城漫天烏煙,就不怕嚇走鳳凰?是誰暗示你放焰火?” “沒有人,是老夫的主意,焰火是命小兒從城西買進。管大人現在不去查修明道長,反而在小女省親之日,帶著官差為難國公府,未免太不把先太后放在眼里!” 老國公抬出了先太后壓人,管嘉笙便不打擾他們一家團聚,等出了門,他吩咐衙役盯著老國公的兒子,看看他最近和什么人交往。老國公一開始很配合,一問到誰暗示他買的焰火,態度便變了,這人很有可能是他的親近之人。 …… 清虛觀?那不是本官假扮小道長潛入劉府那次么? 修明道長和大師兄都至情至性,幫助他良多,難不成真熱心算了黃道吉日? “當然不是,管大人去清虛觀問了,修明道長閉關,大弟子更不曾下山?!?/br> “有人假冒大師兄?老國公看不出來么?” “據說那人超脫世外,身上有股淡泊出塵的氣質,老國公一看就不忍懷疑?!?/br> 孟侜:“……” 這種抓住老國公的心理弱點使勁糊弄,以及天仙下凡的氣質傳說,怎么這么像邱合璧和邱堅白的結合體呢? 孟侜靈光一閃,這個人還真的存在,而且他完全能接觸到慶苑圖紙。 “是邱堅白?!?/br> 楚淮引一愣,反應過來:“你是說真的邱堅白?” 大約五十年前,梁太子把自己的孫子梁越和奉國皇子邱堅白掉包,戰場死掉的邱堅白是前朝后人,而邱合璧的親叔叔,梁越,在這場戰役中卻始終沒有姓名。 邱堅白竊取了他的皇子地位,更深一點說,如果當年沒有掉包這件事,現在的奉國皇帝可能就是梁越了。假設梁越知道了真相,豈能輕易甘心? 你竊我的國,那我繼承你的前朝寶藏,這樣才扯平。 “本官就隨口一說?!泵蟻砻嬖频L輕,竭力表明自己不關注、不好奇、不插手這件事。 做人真難。 說著說著就到了宮門口,陛下這幾天照常上朝,并先斬后奏,丞相“被”告了病假。路上舟車勞頓,楚淮引不舍孟侜繼續辛苦,強迫他休假。 然而,左相的公務繁多,楚淮引只能一半分給嚴鑲,一半自己加班。幸而孟侜把嚴鑲他兒子勸回來了,嚴大人最近心情開闊不少,對增加的公務量并沒有微詞。 楚淮引思考該不該讓孟侜忙起來,特別是現在這么大一個誘惑擺在面前,孟小貓一閑,想一出是一出,讓人措手不及。 于是當晚,孟侜百無聊賴準備上床時,小玖突然抱著一大疊奏折過來,“大人,這些是陛下給您過目的?!?/br> 孟侜詫異,隨手拿起幾本奏折翻看,內容全是要費點心思但又不是太難。 “陛下篩選了多久?” “也不是很久……”小玖捂住嘴,他又說漏了。 孟侜好笑,有這個時間篩選,陛下自己都批完了。他知道楚淮引的意思,怕他閑著搞事,又怕他太累。 陛下也不容易。 孟侜坐在案前,“磨墨?!?/br> 他拿起筆,正好沒有陛下他也睡不著,一邊看一邊等楚淮引回來。 …… 清晨。 清虛觀聲名在外,收弟子規矩嚴苛,基本過幾個月才會有一兩個新弟子進來,而且進來之后也不能隨意出師。修明道長無意擴大道觀,盡管他們不缺錢,道觀依然是百十年前古樸端莊的模樣。 弟子們都很羨慕隔壁的廣恩寺,據說人家方丈救了丞相,陛下撥錢修整,氣勢恢宏,擴充了兩倍不止。他們有六師弟替師父給方丈送信時,差點被大雄寶殿的金箔亮瞎眼。 今早,又有一個弟子領進門,排行一百一十六,大家擠擠挨挨都是師兄弟,不差輩分。 師兄們聚在一起翻一本《道德經》,熱情地小師弟取名,“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br> “不如你就叫綿綿?!?/br> 小師弟快要哭出來,師兄們趕緊安慰他:“我們有排行,第一個字是‘向’,向綿。好聽吧,綿綿師弟?” 大師兄板著臉走過來,道士們如鳥獸散。 “不準欺負小師弟?!?/br> 一百一十五個進來的向峰,悄悄拉著小師弟,說:“別看大師兄嚴肅,他對每個新來的小師弟都特別好?!?/br> 只限新來的。 向峰憂傷,一旦不是最小的師弟了,大師兄就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嚴酷無情。 聽說當初有個半路找師父幫忙的,假裝了一陣小師弟,大師兄居然為了掩護他頭頂大缸跳大神。 可惜他那時還沒來,只能聽個傳說。 “還有,不要問大師兄為什么?!毕蚍鍑诟?。 沒有理由,大師兄也不知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