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孟侜讓楚淮引伸手,楚淮引確實伸手了,不過是去抱他。 “孟侜,朕嚇壞了?!背匆?,差一點,差一點那枝箭就要射中孟侜。 孟侜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透過破洞衣服,直接流到背上,像巖漿一樣,滲進皮膚,在心臟留下烙痕。 是楚淮引的血。 “你受傷了?!泵蟻櫭?,不要抱這么緊,會流更多血。 楚淮引放開孟侜,左右手都有一道拇指粗的血痕,他看見孟侜擰著眉毛擔憂的樣子,突然覺得可以趁機提個要求。 “朕不能自己沐浴了?!背匆隣钏瓶鄲?。 孟侜抬起頭,眼露同情:“那陛下身邊的小太監可要辛苦了?!?/br> 第40章 剛才情形太亂, 佛珠串還沒撿起, 就被楚淮引塞進馬車,珠子被亂箭射中,嘣了一地。他一一拾起,小心吹掉上面沾的灰土,相當虔誠。 開過光的, 果然不一樣。 楚淮引在一旁補充:“就算它救了你的命,朕也不可能允許你出家?!?/br> 孟侜神奇地看著他, 他可沒準備生一個小和尚。 楚淮引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朕可以賞賜答謝方丈?!?/br> “謝陛下?!?/br> 孟侜走近去瞧那些刺客, 楚淮引不放心地擋在他面前, 生怕刺客嘴里能吐出毒箭。 “不是大魏人?!泵蟻櫭?。 “是北狄?!背匆捅钡胰私粦鸲嗄? 對他們的面部特征再熟悉不過。軍營里經?;烊雑ian細,楚淮引和季煬經歷多了,看背影都能看出是不是大魏的將士。 “姜大將軍才回朝不到一月, 北狄又不安分了?”孟侜不希望姜儀或者楚淮引再上戰場, 刀劍無眼,大家一起和平發展生產力不行么? “舅舅回朝之前, 已經與北狄達成休戰協定,北狄內部主戰派這些年被朕殺得差不多了, 新任的首領主和,京城又出現北狄的刺客,原因不好說?!?/br> 孟侜客客氣氣地稱呼大將軍, 楚淮引一口一個舅舅,孟侜都怕他在姜儀面前說漏嘴了。 “陛下注意一下稱呼?!泵蟻嵝?。 楚淮引揶揄道:“朕稱呼孟侜的舅舅, 表親近之意,管愛卿未免管太多了?!?/br> 孟侜:………… 給楚淮引上藥的手一抖,金創藥一下子倒多了。 楚淮引倒吸一口冷氣:“愛卿,疼?!?/br> 千金之子,弱不禁風。 “你給朕吹吹?!?/br> 孟侜怕自己忍不住朝楚淮引手心吐口水,板著臉迅速給他包完。 怎么就這么多人想要他和楚淮引的命? 當皇帝也不輕松。 孟侜蹙眉,一時走神,把楚淮引兩只手裹成了大豬蹄子,看著跟骨折一樣。 回過神來,孟侜臉一紅,就要去拆掉重包。 暗衛看得齜牙咧嘴,管大人這手藝,只有陛下能忍吧? 楚淮引抽回手,沒有為難孟侜:“勞煩愛卿了,這樣就行?!?/br> 孟侜疑惑楚淮引怎么轉性了。 結果回到管府,剛坐下喝一口茶,太監小玖風風火火地前來傳旨。 不好了管大人,你包扎得太奇怪,太醫解不開啊,陛下宣你進宮。 孟侜想起楚淮引的那句“朕不能自己沐浴了”,覺得這是一個套路。 冷漠道:“宮里沒有剪刀嗎?阿福,去找一把新的,讓小玖公公帶回去?!?/br> 小玖訕訕接過剪刀,這是他最失敗的一次傳旨。 小玖公公不知道,這只是一個開端。 孟侜坐著悠然喝茶,果不其然,楚淮引又有旨意。 “陛下他不肯換藥啊,陛下說太醫換藥太疼,管大人手法好,請管大人立即進宮?!毙【翚獯跤?。 孟侜:“陛下他是不是還不肯洗澡?” “呃……”小玖撓撓后腦,陛下口諭,管大人要再不肯去,你也不必回宮請示,裝模作樣門口繞一圈,繼續進去傳旨,事不過三,管大人會同意的。 那現在這種提前知道的情況,算不算在事不過三里面? 小玖目露懇求。 以看正宮的眼神。 他一直以為宣召陛下今日翻哪個牌是個好差事,沒想到不僅沒有油水,還難辦得很。 孟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里罵了兩句“臭掉算了”,微笑道:“公公請帶路?!?/br> …… 楚淮引召姜儀進宮商討北狄事宜,那群刺客審了一下午套不出話,語言通,雞同鴨講。姜儀親自審問,他在北狄潛伏多年,學了幾門方言,可惜這幾位刺客不知道是那個犄角旮沓挖出來的稀世珍品,說的話一句都聽不懂。 “你覺得是北狄干的嗎?” 姜儀不確定地搖搖頭:“依臣看來,索穆泰未必有這個膽子。有人想挑起兩國戰爭,坐收漁翁之利也不一定?!?/br> 大魏側面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奉國,年前剛結束內斗,國內趨于統一。它和北狄分別位于大魏兩側,楚淮引上任后加強了對奉國的布防。奉國現任太子素以謀略聞名,若是這里面有他的手腳,導致大魏和北狄重啟戰火,兩面受敵就不妙了。 “這件事快馬加鞭,讓索穆泰知道,他若不心虛,自然有所表示?!?/br> 楚淮引艱難地給索穆泰擬信,看得姜儀欲言又止,這什么太醫,把陛下的手包成這副鬼樣子? 他們在軍中,這點小傷根本不放在眼里,陛下鐵骨錚錚,姜儀一開始跟著他時,覺得養尊處優的大皇子肯定對軍營的惡劣條件不適應,結果陛下跟全軍將士吃住一起,不搞特殊,讓他另眼相待。 姜儀的目光太直接,楚淮引哪能沒有感覺,他抬了抬手,故意給姜儀看清楚。 孟侜親手包扎。 哪怕是舅舅,也只能眼紅一下而已。 孟侜在宮門正好碰見離開的姜儀,小玖著急,連帶孟侜腳步都快了。 姜儀停下來感慨:“管大人真是國之棟梁,這么晚了還要進宮?!?/br> 是不是國之棟梁不知道,孟侜只知道自己今晚大概率出不來。 一時看舅舅的眼神有些羨慕。 就問一句能不能帶外甥一起走? 聊了兩句刺客的事,孟侜知道這事大概也急不來,還是勸楚淮引以后不要輕易出宮比較穩妥。 孟侜苦口婆心,楚淮引如過耳邊風:“愛卿又不主動進宮,朕只能自己出去?!?/br> “臣每日都有上朝?!睆牟蝗毕?,除了在皇宮睡過頭那一次,這還不夠? 楚淮引遺憾,為什么只有早朝,沒有午朝和晚朝。 孟侜明明記得他系的是活結,現在一個個成了死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干的。拿起案上的剪刀,咔擦幾下把紗布剪開。 氣勢兇狠,堪比凈身房的師傅。 楚淮引臆想中含情脈脈的一幕沒有出現,轉而求其次:“太醫說這傷口沾水容易潰爛,朕還未沐浴更衣……” 孟侜看著小玖,小玖恨不得原地消失。 “愛卿手腳利索,不能幫朕嗎,你看這一堆奏折,朕不加緊看,今晚都看不完?!?/br> 孟侜道:“不行?!?/br> 楚淮引被他直接的拒絕噎到,干脆比誰的臉皮更厚,囂張地表示,那朕就不洗了。 清早剛下過雨,靴子上都是黑泥,刺殺中衣服沾了血跡,胸前的五爪金龍灰頭土臉,很不威風?;貙m之后一直忙到現在,連件衣服也沒換。 孟侜驀地心軟。 他委婉地威脅:“幸好陛下沒有后妃,不然一定不愿意同床?!?/br> 楚淮引:“愛卿在暗示什么?” 孟侜和他對視。 “朕這就自己洗?!?/br> …… 老國公的孫子辦喜事,請了京城大部分有頭有臉的官員。排場之大,令人咋舌。老國公是楚淮引外祖一脈,先太后就是老國公哥哥的獨生女。京城二皇子一脈倒臺,天元帝只剩楚淮引一個兒子,他那一代的兄弟早就在其多疑的性子下,紛紛塞北江南各地養老。而楚淮引未曾納妃,因此顯赫的皇親國戚所剩不多。 老國公算是幸運的一個。 “管嘉笙”剛剛回京,楚淮引在孟侜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低調地和孟侜出行,低調地召孟侜進宮。幾個知情人除外,誰也不知道他多受陛下重視。 大部分人還以為管嘉笙初初回京,根基尚淺,就算管氏家大業大,那也是往上數三代的輝煌了。 于是孟侜被安排得離核心桌遠了一些,隔壁正好是一群紈绔子弟。 嚴鑲和姜儀邀請孟侜一起坐,孟侜以“妻子喪期不能喝酒”委婉拒絕。 畢竟官場上應酬不會少,跟他們坐一圈,孟侜官位小,免不得要喝酒。 這桌就不一樣了,放眼過去他官最大,說不喝就不喝。 經過楚淮引的雷霆手段,京城紈绔們老實了不少,就算本性難移,起碼逛青樓也會吟兩句“衣帶漸寬終不悔”了,服務行業的風氣大大改善。 林子大了,總有不長眼的鳥。 隔壁一桌人竊竊私語,不著痕跡指著管嘉笙議論,一會兒說他不舉唇紅齒白像個娘們,一會兒說他怕老婆沒出息,還有管母的私事也被拿出來評頭論足。 孟侜額頭青筋直跳,立即聽出其中三個是畫舫上害死王鈞陽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