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楚淮引不懷好意地靠近孟侜,“愛卿今晚又讓朕想起一個人。朕依然覺得愛卿就是他,若是不再驗證一下,朕今晚大概會睡不著。為了明日早朝順利,愛卿責無旁貸?!?/br> 身下是明黃色的床單,更深一點的黃絲線繡著雙龍戲珠,孟侜仰躺著,眼睛很亮,像太和殿上空的星星,搭著上翹的檐角隨夜風搖晃。 孟侜往后一縮,他以為現在跟楚淮引應該是心照不宣的狀態,為什么還有這種事。 他聽著這番話十分耳熟,如果楚淮引繼續說出他身上哪里有胎記的論調,他一定…… “孟侜腰下四寸處,有一塊獨一無二的胎記,你讓朕看看?!?/br> 一定要好好想想怎么拒絕。 孟侜心里萬馬奔騰,腰下四寸,那可不就是屁股嗎?他上次檢查過了,什么都沒有!他相信這個地方楚淮引一定不會記錯,明擺著耍他。 楚淮引眼里毫不掩飾的笑意證明了這一點。 可他能有什么辦法…… 孟侜一頭栽進被子里,不能這么喪權辱國,今天這里,明天那里,楚淮引遲早心血來潮想看看“孟侜的肚子”。 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所有的拒絕都來自被楚淮引發現懷孕的擔憂,而不是對這個行為本身抗拒。 “陛下對其他大臣也是這樣的么?”孟侜憤憤不平。 “當然不是?!背匆⒓捶裾J,朕只對你這樣。 三分鐘后。 孟侜趴在軟綿綿的被子里,屈辱地拉起褲子,隔絕楚淮引火熱的視線。 其實就露出了巴掌大小的地方,楚淮引十分遺憾。但也不是特別遺憾,愛卿你盡管裝,朕有的是辦法讓你想不裝都不行。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孟侜提醒楚淮引:“陛下不要忘記剛才答應臣的事,明日開始解禁千陽湖?!?/br> 千陽湖的太湖石已經撈走,受影響的兩岸百姓也該恢復生計了。 之前還信誓旦旦一定要孟侜親口說,否則永不解禁的楚淮引:“君無戲言?!?/br> 危難之時,仍然心憂京城百姓能不能吃上便宜肥美的湖魚,孟侜心里湊不要臉地自我夸獎了一番。 并不是只有本官一人要吃。 折騰了一番終于可以入睡,孟侜搶走被子,大膽指揮道:“微臣睡相不佳,陛下請再拿一床被子?!?/br> 耳根子紅得滴血,臉上卻很鎮定,完全是兩種色號。 這很不對勁。 楚淮引皺眉:“你臉上的東西還不擦掉?” 孟侜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楚淮引今晚很饜足,不僅是因為借口吃了豆腐,更是因為孟侜的態度,沒有排斥抗拒或者其他不良反應,這表明孟侜心里不是全然沒有他。 以上種種原因,陛下今晚很好說話:“你把它洗掉,朕當沒看見?!鄙踔寥ブ鲃幽昧艘淮脖蛔?。 …… 清晨一早,管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孟甫善。 他臉上云淡風輕,茶水卻續了一杯又一杯。 “老爺不在家?!卑⒏?蜌獾刳s人,很擔心這人把家里的茶葉都喝光。 “本相是來找老夫人的?!泵细ι茢[出一副見不到人就不走的樣子。 “這個點,老夫人還未醒?!?/br> “本相有要事相商,你去忙你的?!?/br> 后院,管老夫人對鏡梳發,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厭惡。 “他還不走?” 阿福點點頭,感慨果然官位越高,臉皮越厚。左相這個位置一定是靠臉皮厚才坐得這么穩。 沒有含沙射影他家老爺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孟侜:舉報了,我覺得題目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第38章 管府正堂, 管母將下人都支得遠遠的, 連阿福都不在。 孟甫善把玩著小巧的茶盞,管老夫人沒看他一眼,他自來熟道:“白鹿書院一別,至今二十五載有余,老夫人別來無恙?!?/br> 管母喝了一口清火茶:“孟相這張面皮年輕時騙了天南地北多少好姑娘, 老來愈發長進厚比城墻啊?!?/br> 孟甫善對管母話里的諷刺恍若未聞,他把茶盞放回原位:“本相此次前來, 只為一件事。令郎最近在追查太湖石一事, 本相有句話想請老夫人轉告?!?/br> “適可而止, 不然玉石俱焚, 管老夫人一定不愿意見到?!?/br> 管母眼神一厲:“怎么,二十五年了,孟甫善, 你以為我管仲萍還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任你威脅糊弄?” 二十五年前, 管老宰相在白鹿書院講學,這里匯集了大部分優秀的讀書人。管相因病在此修養, 得空便去書院講學,指點提拔這些年輕人。管仲萍是管氏這一代的獨生女, 管相向來將她當兒子養,走哪帶哪。 孟甫善正是這些書生中的一員,他才思敏捷能力出眾, 管相青眼有加,便多提點了幾回。孟甫善其實還有個哥哥, 兩人同胞出生,模樣同般俊俏。但孟家父母早逝,家境貧寒,孟大哥擔起養家責任,下地做工供孟甫善讀書。 孟大哥經常來給弟弟送食送衣,他也喜好讀書,偶爾借機旁聽一節便覺得滿足。一來二去,管仲萍就和孟大哥認識,兩情相悅珠胎暗結。就在管仲萍決定向父親坦明時,孟大哥上山砍柴時被猛獸襲擊,一命嗚呼。 孟甫善知道管仲萍懷孕,提出他可以代替哥哥和她做名義夫妻,希望管仲萍留下這個孩子。管仲萍心慌意亂下接受孟甫善的提議,但要求孟甫善入贅,管氏不能斷了香火。 孟甫善本來想借機攀上宰相這門姻親,誰知管仲萍是塊硬骨頭,非要他入贅。孟甫善想著既不是親生兒子,自己又何必當個吃軟飯的抬不起頭,他變臉諷刺管仲萍失貞,言語之間極盡打壓羞辱,然而管仲萍從小被相爺悉心教導,幾番痛苦掙扎后愈發堅定,絕不與小人為伍。 孟甫善回去翻來覆去地想,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于是主動跑到管相面前編造他和管仲萍的關系,表示愿意負責,第一個孩子出生你可以抱回去,姓管。 這話被管仲萍聽見,當場大鬧,管相理智,沒有被孟甫善迷惑,反而看透這人不是善茬,回朝就絕了孟甫善的科舉之路,直到管相死后,孟甫善才考中科舉。 孟甫善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了孟大哥,生活更加艱難,直到娶了富家女周氏。 懷恨在心的孟甫善進京之后,幾次挑撥孫庸,把孫庸說得無地自容,開始后悔入贅,并對管嘉笙產生嫌棄。 管嘉笙怎么說都是孟大哥唯一的兒子,孟甫善做這一切絲毫沒有顧念孟大哥對他的恩情。 這些事在孟甫善腦里過了一圈,他挑了挑眉,悠然自得。 孟甫善見管仲萍仍然不信,道:“本相也不與你兜圈子,陛下如今正在找我謀反的證據,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管老夫人也不想到時受波及吧?” 管仲萍冷笑一聲:“你哥死去多年,管氏與孟家從不走動,陛下豈是濫殺無辜之人?!?/br> 孟甫善無恥道:“如若管嘉笙是我親兒子呢?如今京城都知道孫庸是你雇來的,嘉笙和侜兒長得那么像,時間、地點又都對得上,若是我放出風聲,說管嘉笙就是你與我的孩子,你說大家信誰?” 他站起來:“到時管嘉笙就是反賊之子,人人唾棄,管氏名聲掃地,就算陛下不治罪,你覺得他在朝中還能呆幾年?況且……” 孟甫善頓了頓:“我也知道現在出現在京城的人是侜兒,你和他好好說,他會聽的?!?/br> 管仲萍把茶杯砸在孟甫善腳下:“你是不是人!活該你眾叛親離,兒子女兒都來送你上斷頭臺!” 孟甫善爽快地一鞠躬:“所以還要請管老夫人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救老夫一命?!?/br> 管仲萍氣得發抖,“你、你……”了好幾句,說不出下文。 她這段時間哭得多,想得多,無非不是兩點:她于嘉笙有愧,于孟侜有愧…… …… 楚淮引保持著愉悅的心情上完早朝,大臣們都覺得陛下今天很不一樣,簡直像洞房花燭夜過后的新郎。 深知內幕的季煬就很嫌棄,他現在有正式的職務,無法向之前那樣天天跟著主子。早朝后例行匯報,楚淮引神色淡淡地吩咐:“孟侜還在睡,你待會兒幫他圓過去?!?/br> 其實不需要季煬,陛下自己也可以搞定。但是管嘉笙和孟侜的關系,知情人不多,楚淮引只能逮著季煬炫耀。 季煬八卦心一起:睡了? 嘖,孟大人變身之后越來越狡猾,陛下真心不易,他等下出宮自費幫陛下在城外的月老廟放一串鞭炮慶祝。 京城最長的鞭炮,圍著月老廟一圈。 讓月老今天只能幫陛下和孟侜牽紅線。 “對了,臣剛才來的路上,看見孟甫善前去管府,目的不明?!?/br> “他是急得跳腳了,你盯住與他來往的人?!毙⌒∫粋€孟甫善,出生貧寒,想要觸及前朝之事,還不夠格…… 孟侜早上完全是嚇醒的。 昨晚楚淮引一直要偷摸他肚子,趁他不注意就探手一撈,想抱著他睡。孟侜忍著睡意和楚淮引抗爭,兩人都先裝睡,再判斷對方是否睡著。楚淮引幾次想抱孟侜,都被他機靈地躲過去。最后見孟侜的決心實在太強,楚淮引嘆了口氣:“睡吧,朕保證不動手?!?/br> 今早睡到錯過早朝。 龍床是真的很舒服很暖和。 孟侜揉著眼睛強行清醒:楚淮引為什么不叫他起床! 孟侜說他睡相不好,也不是胡說,白色里衣蹭得領口大開,衣襟翻上肚皮,慵懶十足。他趁著沒人盯了一會兒肚子,比昨天似乎更大了一點點點…… 下次堅決不吃楚淮引的飯。 孟侜第一次起這么晚,他覺得全賴楚淮引。晚起的后果就是肚子比平時更餓,孟侜環顧四周,他的衣服呢?就這么出去會不會很奇怪? 孟侜摸了摸肚子,小聲地告狀:“餓你的都是楚淮引,不讓喝安胎藥的也是他,跟我沒有一毛錢關系?!?/br> 楚淮引這時候推門進來,手上端著早膳,他看見擁在被子里垂頭喪氣的小貓,眼里笑意加深。 “愛卿……” 孟侜迅速抓了抓被子,把全身裹得只剩一個腦袋露在外面,他嗅嗅鼻子,眼睛一亮,早膳是什么? 楚淮引把粥遞給他,“餓了吧,抱歉,剛才季煬突然有事稟報,耽擱了?!?/br> 背鍋俠季煬打了個噴嚏,一定月老廟的香火太旺盛了,薰得他暈頭轉向,一回神懷里多了幾條香香的手帕。 可怕。 他不要再來了。 孟侜低頭一瞧,是碗蛋花粥,飄著幾根嫩綠的青菜,淡粉的蝦rou。 總結,沒有魚。 楚淮引昨晚說要孟侜去祭拜故人,孟侜到了廣恩寺才知道,故人這個稱呼相當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