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聽了蘇薔帶來的消息, 云宣神色凝重,他亦沒有料到太子會背著他給太皇太后發了密函。 “太子原本為人多疑,再加上我與太子妃的勸諫,本對睿王已有所懷疑, 但這次事關先皇后,他認定自己的母后是為人所害,而琉璃別宮又是先皇后薨逝之地, 只怕他心神已亂, 是聽不進去任何進言了,”他蹙眉道, “睿王跟隨太子多年,十分清楚先皇后便是太子最大的軟肋, 所以便借此機會挑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圣意, 如今既然連太皇太后都已經被驚動了, 而且還累得她舊病復發, 就算太子后悔, 也已經于事無補了?!?/br> 蘇薔心中明白事態嚴重, 斟酌著道:“倘若先皇后當真死不瞑目, 那太子之責是否會輕一些?” “既然睿王不惜一切將當年的舊案翻出來, 就算先皇后的死另有蹊蹺, 只怕最后的結局對太子而言都極為不妙?!痹菩裆C然, 道,“先皇后已故去十余年,即便在當年, 也無人質疑她并非因病而逝,睿王想要利用此事對付太子,定然早做好了準備,我擔心的是,李嬤嬤和泉姨的死說不定也與此事有關?!?/br> “我聽膳堂的付嬤嬤提起過,李嬤嬤當初是和她一起伺候先皇后的膳食的,而泉姨當時也已經在琉璃別宮當差,也極有可能侍奉過先皇后,”蘇薔也猜到了這一點,憂心道,“若是她們當真與先皇后的故去有關,那皇后恐怕也脫不了干系?!?/br> 雖然她從未聽說過泉姨與崔國公府或先皇后有任何關系,但付嬤嬤卻說李嬤嬤親口承認過她曾攀附上了崔國公府,而且后來又矢口否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 “當年的舊事也曾聽說過一二,世人皆稱先皇后善妒,只要皇上一納新妃,她便將自己關在寢宮中稱病,其實也算是抑郁成疾,但她也未曾做過什么傷人害人之事,對宮里的其他妃嬪也還算公正相待,而且她是皇上的發妻,她在離世后皇上曾因傷心而有半年時間不曾去過后宮,若是她當年的死與皇后有關,只要稍有蛛絲馬跡,皇上定然不會放過?!痹菩麠l理清晰地道,“可如今太子離不開崔國公府的支持,一旦皇后被牽扯其中,崔國公府定然會與東宮決裂,而且崔家也會從此落敗,就算皇上到時不會怪罪太子,東宮的勢力也定然大不如從前?!?/br> 所以,睿王這次是希望能借著太子的手斷了他的一只臂膀,而他設計順手將云宣軟禁于此,怕是 “先皇后的舊案畢竟涉及后宮,想來也會由明鏡局偵辦,到時我會見機行事。只是倘若先皇后的離世與皇后脫不了干系,那我也只能秉公辦事?!彪m然明知太子如今的處境不容樂觀,但蘇薔還是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當初她為了利用許諾害死了織寧,這個仇我一直銘記于心?!?/br> 云宣并不意外,只是微微一頷首:“我明白,你與皇后還有著人命官司,所以睿王定然會將這樁案子交由你處理?!?/br> “但倘若先皇后的死與皇后有關,而李嬤嬤和泉姨又都是知情人甚至也曾牽扯其中,那年妃雖然與之前的命案脫了干系,可你的嫌疑卻是更大了?!碧K薔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擔憂,“畢竟你忠心于東宮,而倘若太子一旦得知先皇后的死與皇后有關,定然會影響他在朝中的勢力,你為了讓太子和崔家莫要反目成仇,將知情的李嬤嬤和泉姨殺人滅口也在情理之中?!?/br> “這件事你不必多慮,若當真到了那一步,我自會想辦法脫身?!痹菩参克?,“你只需去做你想做的事,無愧于你自己便足矣?!?/br> 蘇薔并未追問他究竟有何脫身之法,因為她很清楚,倘若睿王當真想要他的性命,僅憑自己的一己之力根本無力回天。 “這次之后,只怕以后我很難再過來見你了?!蹦肆季煤?,她無奈道,“雖然那兩個守門的內侍這次不得已放我進來了,可他們為了自保,明日定然會如實向睿王稟報?!?/br> “如今對我而言,沒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安全,反倒是你,外面風浪滔天,我卻無能為力,萬事都須得你自己小心,”云宣輕聲囑咐她道,“無論睿王意欲何為,你只需謹記一點,那便是性命要緊,其他的都可以從長計議?!?/br> 有點點離別之憂染上心頭,蘇薔心酸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自會留心的?!?/br> 云宣還有其他話要說,但他尚未開口,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為了避嫌,云宣本就沒有關門,他們兩人也只是站在屋里的門口說話,所以那兩個守門的內侍中的其中一個驚慌而來的時候,他們立刻便發現了。 那內侍慌張道:“蘇姑姑快些離開,外面有動靜,似乎是出了大事!” “大事?”與云宣對視一眼后,蘇薔鎮定地問他道,“什么大事?” 那內侍看了云宣一眼,支吾著不肯說:“我們也聽不清楚,只知道外面現在亂得很?!?/br> 蘇薔卻不相信,她知道他們除了看守之外定然還負責隔絕云宣與外界的聯系,便仍堅持問他道:“究竟是什么事?你若不說,我便不走,畢竟我與云都統的事情可沒說完?!?/br> 那人心下著急,只得道:“外面亂得很,聽動靜,似乎是有人又被殺了,蘇姑姑既然為明鏡局的人,怕是很快便有人來尋你了,還是快點離開吧?!?/br> 蘇薔與云宣皆是一驚,不由相視一眼,但云宣終究還是對她默然點了點頭,示意她離去。 她也不再停留,與云宣默默作別后立刻趕回了前面的戊子院。 外面果然人生噪雜,似乎附近走水一般熱鬧,她回到戊子院不久,明鏡局的人便三五成群地紛紛而至,但讓她意外的是,一向在萬不得已之時不肯露面的胡典鏡竟然也過來了,只是她是最后一個到的,雖然穿戴還算整齊,但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頭發也有些凌亂,似乎出門很急,而且其他人也有幾個亦是如此。 眾人皆是神色凝重,似乎早已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卻又不敢擅自開口議論,蘇薔只是從丁子院到了戊子院,一路又沒遇到什么人,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況,直到王子衿過來后對她輕聲耳語道:“阿薔你一直在戊子院,還不知道膳堂又有一位嬤嬤險些被殺了吧?” 雖然已經聽那個內侍說又有人被殺,但她卻沒想到被害的人又出自膳堂,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問她道:“是誰?險些被殺是什么意思?” 王子衿答道:“似乎是膳堂的一個老嬤嬤,具體是哪位我也不清楚,不過她還算幸運,并未真的被人殺死,逃過了一劫?!?/br> 蘇薔訝然:“既然是位老嬤嬤,又是怎么躲過去的?” “這個嘛……”王子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似乎仍心有余悸的胡西巖,“可能還得多虧我們的胡典鏡?!?/br> 原來,這次兇手是在離她們所住的院子不遠處的一處花苑動手的,但那兇手未曾得逞的原因,是原本剛剛從那里巡邏離開的羽林軍又及時折返了回來,逼得那兇手不得不提前逃了,而已經離去的羽林軍之所以又回去,是因為她們住的院子突然走水了。 這場救了膳堂那位老嬤嬤的火據說是胡西巖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矮桌的燭火而意外引起的,但因為火苗順勢沿著床沿燒了起來,所以很快便蔓延開來,不僅驚動了院子里的所有宮女,而且連不遠處的羽林軍也察覺到并迅速趕了過去。 難怪所有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胡典鏡尤甚,但無論這次膳堂被害的是誰,逃過一劫便好,總算沒有再出人命,但讓她不解的是,火既然已經撲滅了,也未曾有人受傷或被害,可人人的臉色看起來都有些異乎尋常,似乎還藏著什么秘密不敢說出來。 她想了想后悄聲問王子衿道:“那兇手可曾抓到了?” 若是能抓到真兇最好,即便抓不到,那還被軟禁在丁子院的云宣已經減輕了許多嫌疑。 但她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從那個兇手前兩次行兇的跡象來看,他的心思頗為謹慎,這次怎會如此大意,即便事出意外,但也不至于會連一個老嬤嬤都解決不了便倉皇而逃了。 “救火的時候,聽說兇手現身,衡哥便帶著武門的人趕緊去幫忙追了,但既然連在場的羽林軍都沒有在現場捉到人,恐怕她們去了也于事無補?!蓖踝玉频穆曇舾土诵?,小心翼翼地神秘道,“但你不知道吧,那個被救下來的嬤嬤說,要殺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已故多年的先皇后?!?/br> 蘇薔驀地一怔,大吃一驚,不由出口反問她道:“什么?” “你小聲些?!币娖渌讼蛩齻兺秮砹俗⒁暤哪抗?,王子衿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以極低的聲音道,“雖然過來幫忙撲火的羽林軍是這么說的,但也許是那個嬤嬤受了驚嚇后胡言亂語罷了,輕信不得的?!?/br> 話雖如此,但看其他人的反應,蘇薔也知道這種說法只怕已經傳遍了明鏡局,而且那個院子住的又并非只有明鏡局的宮人,一傳十十傳百,流言只怕此時已經在整個琉璃別宮不脛而走了,再加上一場失火,所以外面才會如此熱鬧。 看來,即便在云宣被軟禁時別宮中又發生了一件命案,只要兇手尚未歸案,云宣的嫌疑仍然無法洗脫,畢竟那位嬤嬤的話從一開始便不可信。 胡西巖似乎一直心神不寧,直到梁辰紫提醒她明鏡局應該先派人去現場勘察,她才醒過神來,吩咐她便宜行事便可,而她自己卻聲稱身體不適,要先回去休息。 雖然對她的獨自偷懶頗為不滿,但大家也早已習以為常,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然后在梁辰紫的吩咐下各自開始做事了。 因為被襲的老嬤嬤已經被羽林軍送回了膳堂,所以除了幾個人被派往膳堂去詢問線索外,大部分人都去了離她們寢院并不遠的花苑,那個膳堂的老嬤嬤便是在花苑的一條石徑上遇襲的,她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下被那個兇手以繩索勒住了脖子,羽林軍從這里經過時,她只剩下了幾口氣,倘若不是羽林軍有的是懂得急救之策的兵士,她此時應該已經命喪黃泉了。 王子衿被安排在戊子院當值,蘇薔主動要求去膳堂探望險些被害的老嬤嬤的,但她在去那里前,還是繞了遠路去了一趟第一現場,遠遠地看了一眼兇手動手的石徑。 與前兩樁命案相似的是,兇手都是用的輕衣司的繩索做的兇器,這次雖然并未得逞,但那條麻繩卻還是留在了現場,的確出自輕衣司無疑,而且兇手也極有可能要在將那位老嬤嬤勒死后將她的尸體懸掛在樹干上。但有些奇怪的是,那個花苑比起靈秀園與萬秀園實在太小,甚至只有一條石徑,而且還是這附近從東往西的必經之路,在這里動手實在太不明智,因為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更何況,前兩次兇手拋尸的所在都有意無意地與年妃有關,可年妃卻從未來過這里。 懷揣著滿腹困惑到了膳堂,讓她覺得震驚但下意識地又認為是在意料之中的是,那個險些被害的老嬤嬤不是旁人,正是她白日里剛剛見過的付嬤嬤。 她一路而去,雖然還在宵禁,但因為別宮又是走水又是命案,早有不怕挨罰的大膽之人出來看熱鬧,也正是從那些人的口中,她得知是付嬤嬤遇險,而且還聽說她在回來的一路上都在胡言亂語,說是先皇后想要勒死她,以至人人都在低聲議論此事。 因為險些喪命而受到驚嚇的付嬤嬤雖然面色慘白,脖子里的勒痕也清晰可見,但她精神尚可,至少吐字清楚,但言語卻似乎糊涂了些。 許是因為與蘇薔是故人的緣故,見了她來,付嬤嬤掙扎著從床榻上下來,一臉的驚恐,似是剛剛見過這世間最可怕最可怖的東西,緊緊抱著她哭訴道:“丫頭,先皇后來尋仇了,她要拿走我這條賤命,你要救救我,你要救救我!” 第226章 君子好逑(二十一)索命 蘇薔用了許久才安撫好了付嬤嬤的情緒, 但即便她鎮定下來,也仍是堅稱道:“真的是先皇后,她要勒死我!十幾年前,我曾經伺候過先皇后近兩個月, 怎會不記得她的模樣?你們為何不愿信我?” 她說得極為認真,滿是溝壑的臉上因為急于解釋而終于泛了血紅。 旁邊伺候她的小宮女也變了臉色,不由喏喏道:“付嬤嬤說, 她都一大把年紀了, 不知都死了多少回,無論人還是鬼都不知見過多少了, 豈會信口胡說?我覺得她老人家說的也有道理,否則為何你們明鏡局查了這么久卻還是沒有抓到人?” 其他人面面相覷, 大都一臉質疑, 卻又不知出口質疑是否妥當。 “付嬤嬤為何要去那里?”蘇薔沉吟片刻, 不置是否, 只問她道, “那里離膳堂也不算近, 這深更半夜的, 嬤嬤為何還要出門?” “我是去找你的?!备秼邒邍@了一聲, 道, “今日你來找我之后,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左思右想總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連入了夜都睡不著, 所以也顧不得宵禁,只想著早些讓你知道?!?/br> “嬤嬤要告訴我什么?”見她遲疑著不肯說,蘇薔明白她不愿當眾說出來,便也順便轉了話題道,“那嬤嬤這一路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您又是如何發現……發現那個兇手的?” “我又不是沒有半夜出過門,哪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再說如今琉璃別宮哪哪兒都是燈火通明,若是有人敢跟蹤我,我自會發現的?!彪m然上了年歲但對自己仍信心十足的付嬤嬤態度堅決而又聲音輕顫地道,“是我走到花苑的小路上時,先皇后突然從天上飄到我面前的,她說老李已經等我等不及了,所以今夜就要帶我走,然后就拿出一條繩子飄到了我的身后,之后的事情,我,我記不清楚了……總之她是要勒死我,就像曾經勒死老李那樣!” 她雖然還算吐字清晰,但聲音里盡是恐懼,而且聽得出來,她十分確定自己在說什么。 蘇薔與其他人一樣,都默然聽著,不覺間毛骨悚然。 屋內明明有四五人,但一時間卻陷入了一片沉寂,過了許久后,蘇薔才第一個打破了這種可怕的寂靜:“我剛剛過來的時候,付嬤嬤說,先皇后是來尋仇的,晚輩不明白,先皇后來找嬤嬤尋什么仇?” 付嬤嬤一愣,眸底掠過一絲驚慌后,有些無措地將目光探向照顧她的小宮女,向她確認問道:“我說過嗎?” 那小宮女細想了片刻后點了點頭,道:“嬤嬤似乎的確說過?!?/br> 付嬤嬤的眸光開始有些慌亂,雙手也緊張地揉著衣裳不肯松開:“先皇后并未說過來尋仇的話,是我一時失言,一時失言而已……” 蘇薔若有所思地將付嬤嬤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并未再多問,只是安慰她道:“嬤嬤受此驚嚇,難免會心神不寧,此時理應多加休息,不可再過多勞累?!?/br> 說著,她將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侍候付嬤嬤的小宮女:“所以,今夜只怕還要勞煩meimei對嬤嬤多加照料,我也會留下來陪在左右?!?/br> 那個小宮女看起來膽小怯懦又老實忠厚,立刻點了點頭,受寵若驚地道:“姑姑嚴重了,這是奴婢應當做的?!?/br> 隨后,蘇薔轉身對包括萬霄在內的其他宮人道:“你們先回去吧,這里有我看著便好,明日再來替我?!?/br> 她們自是不愿留在這里的,便順著她的話立刻離開了,而蘇薔卻獨自留在了那里。 待屋內只留下她們三人后,蘇薔安撫著付嬤嬤睡下,然后與那個小宮女一同去了屋外守著。 因為有羽林軍的干預,外面已經平靜了許多,但應該所有人都很清楚,這種表面上的安寧不過只是能維持一時罷了,待太陽東升時,便是風雨欲來時。 那個小宮女從她的寢居里搬了兩個小矮凳來遞給了她,待她先行坐下后自己才坐在了一旁。 兩個人坐在屋外彼此沉默了片刻后,蘇薔突然開口問她道:“meimei叫什么名字,是何時來琉璃別宮當差的?” 那宮女恭恭敬敬地答道:“姑姑喚我蘭兒便可,我是三個月前來這里的,與付嬤嬤是同鄉,所以嬤嬤一直都很照顧我?!?/br> 蘇薔點了點頭,也不看她,只是抬眼望著一片漆黑的夜幕,語氣平靜無波地開口問道:“那你是誰派來的?” 晦暗不明的廊燈之下,自稱蘭兒的宮女身子微微一頓,聲音無辜而驚訝:“姑姑說什么?” “我是問,你是誰派到膳堂來的,”蘇薔平靜地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后,又加了一句,“是睿王,還是睿王妃?” 蘭兒渾身一震,雖然想開口矢口否認,但雙唇幾開幾合后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來為自己辯解。 蘇薔沒有繼續追問她,只是靜靜等著她的回答,直到她再次開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這次,她的語氣已經與方才截然不同,不僅沒有了分毫的怯懦,而且冷靜非常。 “若我所猜不錯,雖然付嬤嬤被先皇后的魂魄索命這件事太過荒謬,但今晚才是睿王府安排的重頭大戲?!碧K薔亦十分冷靜,遠眺著夜幕的目光如大海般深邃不見底,“他想讓別宮所有人都知道,先皇后并非病故,她的死是另有隱情?!?/br> 雖然太皇太后已經給皇帝下了懿旨,命他查清先皇后故去的真相再行回京,但皇帝心系太皇太后的病情,免不得會敷衍了事,所以睿王才利用了付嬤嬤將此事徹底鬧得眾所周知,只要唯一一個見過真兇的付嬤嬤堅稱襲擊自己的人千真萬確便是先皇后,就算皇帝不信,但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也不得不對先皇后的舊案認真待之。 更何況,倘若付嬤嬤親口承認,當年先皇后的死與她有關,而她之所以會被先皇后索命,便是因為先皇后死不瞑目所以來陽間尋仇,那睿王的目的就會徹底達成了,畢竟謀害皇后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若非迫不得已,真兇怎會承認。 “付嬤嬤曾經侍奉過先皇后的膳食,她又是個孤兒,無親無故無人可被她連累,沒有后顧之憂,所以睿王便利用她散播了先皇后的陰魂來索命的傳言,只要這件事傳到皇上耳中,那你們的目的便得逞了。其實在我過來的時候,便對你產生了興趣,因為付嬤嬤不喜歡唯唯諾諾的宮女,她曾經誤以為李嬤嬤是那樣的人而受了教訓,所以對在她面前一言一行都甚為謹慎的宮人都沒有好感,又怎會讓這樣的你侍奉在一旁?你應該也只是為了低調行事,不想讓其他人注意到你才這么做,但卻不知付嬤嬤的喜好,所以會暴露也實屬正常,想來,是睿王和睿王妃對付嬤嬤不放心,所以特意派你來監督她的吧,好提醒她在什么時候說什么話做什么事,,比如我剛一進門時她看似說漏嘴,承認了先皇后來找她是尋仇,便極容易讓人認為她與先皇后的死有關?!?/br> 蘭兒默了一默后反問她道:“姑姑也說了,付嬤嬤雖然曾經侍奉過先皇后,但她畢竟只是個孤兒,無牽無掛,如何會甘心被人利用。畢竟她今夜的話無論真假,只怕皇上都不會放過她?!?/br> “無親無故并不代表無牽無掛,也并不表示沒有軟肋沒有把柄?!碧K薔不以為然地道,“付嬤嬤此生雖然并無血緣至親,但她卻在私下收養了幾個同她一樣出身悲苦的孤兒,并將他們寄養在外面,雖然那些孩子并不知道他們的吃穿用度皆來自于她的節衣縮食,但她卻將他們視為至親骨rou,這件事其實在琉璃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付嬤嬤愿意瞞著,那大家便也假裝不知罷了,怎么說我在琉璃也住了這么多年,你當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 付嬤嬤雖然嘴刁,但卻是世間難得的善心人,只可惜,她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到頭來卻還是被人威逼利用。 蘭兒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滿,輕笑了一聲,似有不屑之意:“所以,姑姑以為,睿王拿著那些孩子的性命要挾付嬤嬤,逼著她擔下了謀害先皇后的罪名,并借著她的手將此事鬧大?” 蘇薔冷聲反問她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睿王妃之前已經交代過,若是我被你看出了端倪,可以將我知道的實情告知于你,如今既然你想要赤誠相見,那我也不愿再惺惺作態,便告訴你好了?!碧m兒搖頭道,“其實,付嬤嬤養在外面的那幾個自早已相繼離世了,有四五個是死于惡疾,也又一兩個是因意外身故,所以付嬤嬤認為是她自己造孽太深,所以才連累了她的幾個孩子,便去了一座寺廟懺悔祈福。那一次,她在菩薩面前親口承認當初是她和其他幾人一起毒害了為人囂張跋扈的付嬤嬤,而這些話又恰好被一個和尚聽到了,那和尚又將這個消息賣給了一個香客,睿王才得知其實十幾年前先皇后并非病故,而是被謀害的。所以,現在做的一切,她都是自愿的,無人逼迫?!?/br> 蘇薔吃了一驚,不可思議地反問她道:“怎么可能,付嬤嬤豈會去害先皇后?” “不僅是她,而且連李嬤嬤和你所敬重的泉姨都與先皇后的死脫不了干系,所以她們才死在了付嬤嬤的前頭?!碧m兒目光灼灼,唇角的笑意似乎是在暗示她太過感情用事,“你想知道她們是否無辜,那便查清楚再說吧?!?/br> 第227章 君子好逑(二十二)內亂 蘇薔在膳堂與蘭兒坐在付嬤嬤門外近半個時辰, 許是快要下雨了,到了下半夜時,天氣愈發地悶熱起來,讓本就叫人抑郁的心情更是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