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不止這個。反正就很好很好?!?/br> 喬秀蘭親昵地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輸液室里這時已經沒有人了,趙長青也不用顧忌什么,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里,輕聲問她:“還要不要睡會兒?” 喬秀蘭還是犯困,卻搖頭:“不睡了,咱們說會兒話吧?!?/br> 比起睡覺,她當然更想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單獨相處時間。 第37章 兩瓶水掛完, 喬秀蘭趙長青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太陽已經出來了,積雪融了不少。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汽車站依舊是人山人海,趙長青不想喬秀蘭挨擠, 就說還要背她回去。 喬秀蘭心疼他,當然不肯。于是兩人還是坐上了人滿為患的汽車。 汽車上的座位是一開車就被人占滿了,趙長青和人解釋了喬秀蘭剛從醫院出來, 又出了一塊錢, 買了一個座位。 喬秀蘭坐在座位上, 趙長青就站在他旁邊, 用身體替她抵擋著其他乘客, 所以一路下來,她也沒怎么覺得難受。 回到黑瞎溝屯, 路邊的人多了, 喬秀蘭和趙長青就分了開來, 各回各家去了。 喬秀蘭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回了家。 家里人已經吃過了午飯,正聚在一起打牌的打牌,說話的說話。 李翠娥見她臉上笑意正濃, 也跟著笑起來,一邊往她身后張望一邊問:“醫生咋說?” “醫生說就是普通傷風, 沒發燒,沒啥事?!眴绦闾m一邊說一邊把帽子圍巾和軍大衣往下脫。 李翠娥看她笨重,忙上手幫忙, 一邊還不住地往門口看:“咋你一個人回來的?學禮呢?” 喬秀蘭脫掉了厚重的外裝,覺得輕快了不少,笑著說:“我和他剛到車站,他就讓同村的人喊回去了,說他媽不大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自己個兒去醫院了唄,還在醫院掛了兩瓶水?!?/br> 李翠娥心疼看了閨女一眼。這年頭上汽車上得多擠,她是知道的。這事兒鬧得,最后居然是閨女生著病一個人去城里看病。 喬秀蘭笑呵呵地拿了只橘子剝著吃,一點兒心事也沒有。 李翠娥想著城里也沒什么吃的,閨女多半是餓著,就去下了碗面條給她吃。 喬秀蘭吃完了面條,又吃了藥,困勁兒又上來了,進屋睡覺去了。 李翠娥心里卻有些別扭,潘學禮就算家里出了急事,也不至于就把喬秀蘭一個人扔在汽車站。而且就算當時真的沒空陪她,事后總該來喬家說一聲,看望一下。這會兒瞧著天都快黑了,潘學禮的人影兒都沒有。 不過潘大娘的病容她也是見過的,那絕對不是裝的,估計是真的不好了。所以李翠娥也沒苛責什么,晚飯前還特地讓喬建軍和喬建國兄弟倆帶東西去看望了一下。想著若是他家真的出事了,潘學禮一個人照料不過來,多兩個男人去幫把手總是好的。 沒成想,喬建軍和喬建國兩人剛去了沒多會兒,就原封不動地帶著東西回來了,而且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喬秀蘭還在睡覺,李翠娥也沒驚動家里人,不動聲色地把兄弟倆拉到一邊說話。 還不等她開口,喬建國已經搶先說道:“媽,別問了,我和大哥被人趕出來了?!?/br> “這怎么會?”李翠娥驚訝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喬建軍。 喬建軍也點頭說:“我和老二剛進潘家大門,嘴還沒張。潘大娘就冷著臉問我倆干啥去的。我們賠著笑臉說是去探病的。潘大娘卻說自己好的很,不勞我們去探望。又說兩家非親非故的,受不起咱們家的好意,讓咱們往后沒空別上他們家門……” “怎么會這樣?”李翠娥被潘家人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有些懵,“那潘學禮呢?他不在家?” “媽快別提這個人了!”喬建國黑著臉說,“他就在旁邊捏著鼻子不吭聲,任由他媽趕人……媽,你說這種熊人,怎么配得上咱家小妹!要不是大哥拉著我走,我今天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他……” 李翠娥的臉也沉了下來。潘大娘根本沒生病,她不過是借著生病把潘學禮喊回去,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本來,喬秀蘭嫁到潘家這種人家已經算是低嫁了,不過是看著潘學禮有出息,人也不錯而已。沒成想,潘大娘居然還看不上喬秀蘭了……而且這事情也不是喬家剃頭挑子一頭熱,本就是兩家大人都默許的?,F在潘家這一鬧,就好像自家上趕著倒貼似的…… 李翠娥氣的不輕,整張臉都氣白了,腳步踉蹌著,差點暈過去。 喬建軍和喬建國都著急忙慌地把她架到了椅子上坐下。 于衛紅等幾個媳婦,看到李翠娥突然這樣,也是七手八腳地上來關懷。 李翠娥就著于衛紅的手喝了兩口熱茶,才頂到喉嚨口的氣給壓下去。 恰好這時候,喬秀蘭也起來了,見李翠娥面色蒼白,也是嚇了一跳,忙問發生了什么事。 喬建軍和喬建國都緘口不語。 李翠娥紅著眼眶拉著喬秀蘭的手,“蘭花兒,是媽對不住你啊?!?/br> “媽,咋了???別哭,到底怎么回事?!?/br> 這事兒自熱是瞞不住的,李翠娥便和她一五一十地說了。 喬秀蘭聽完,倒沒覺得吃驚。說起來還得多虧了潘大娘這愛子如命的性格,讓她沒怎么動腦子,就攪黃了這門親事。這種老太太她見得多了,把兒子當成眼珠子,命根子,給兒子娶的那不是媳婦,而是傭人。她根本不用特地表現差勁兒,只要讓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她保管看自己不順眼…… 只是喬秀蘭也沒想到,潘大娘居然這么快就沉不住氣了,而且事情還辦的這樣難看。 “媽,沒事兒。潘大娘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兒子呢!”喬秀蘭安慰著李翠娥,“本來我也不急著嫁人嘛?!?/br> 李翠娥抹著眼淚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于衛紅心里也又是氣又是愧疚。說起來這門親事最開始還是她提出來的呢。只是之前潘學禮不在家,潘大娘看著那會兒還十分客氣好說話,誰能想到潘學禮一回家,潘大娘就變了副嘴臉呢?! 一家子的臉色都變得十分凝重,替喬秀蘭抱不平。 “哎呀,大家都開心點,這不是過年嘛?!眴绦闾m拉拉這個,拍拍那個的,“這沒多大事兒啊,我又沒跟潘學禮怎么著。兩家也沒明定下來什么,總比往后定了親,甚至是我嫁過去了,再鬧出來好對不對?” 她這么一說,喬家人一想也真是。 潘大娘這么看不上喬秀蘭,還好是現在發作出來了。要是再晚些,甚至是喬秀蘭嫁過去了,她才開始發難,那顆真是害了喬秀蘭一輩子?,F在這親事拉倒就拉倒了,自家再給喬秀蘭相看更好的就是了,又不是除了他家沒有別人了。 就這么過了幾天,在喬秀蘭的安撫之下,家里人心情都平復了下來。 后頭潘學禮后來回部隊之前還特地上門來了一趟。 這回李翠娥再看到他可沒有好臉色了,門也沒讓他進,更沒讓他見喬秀蘭,讓喬建軍他們幾個把他堵在門口,問他還來做什么。 潘學禮尷尬地笑了笑,捧上自己帶的一堆禮品說:“我馬上就要回部隊了。這段日子多虧了您家的照顧,這是我一點兒心意……” 李翠娥冷笑,“可不敢呢。你媽說的對,咱們兩家非親非故,我們家也受不住你的東西。你怎么拿來的,就怎么帶回去吧!” “喬大娘,您別這樣。我知道是我對不起秀蘭……” “你這說的什么話?”李翠娥立馬打斷了他的話,“你和我閨女攏共也不過說過幾句話,有啥對得起對不起的。你別說這種惹人誤會的話了,我家秀蘭往后還要嫁人的!” 潘學禮也覺得這件事辦的很難堪,所以被李翠娥說了,也捏著鼻子認了,提著東西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李翠娥看他這唯唯諾諾的性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初怎么就覺得這小伙子人不錯的?現在看來,他的性格也太軟和了些,雖然是當兵的,卻不帶什么血性。這真要是覺得對不起自家,就該豁出臉皮來道歉,也不會聽了三兩句冷話就直接走了。 經過這一遭,李翠娥可不敢再胡亂給喬秀蘭相看人家了,只想著過完年,再好好琢磨琢磨。 可她萬萬沒想到,潘大娘不認這門親事還不算,還在潘學禮回部隊之后,在他們村大肆宣揚喬秀蘭的種種不是,說她空長個好模樣,又不會干活,眼巴巴地倒貼他兒子…… 等這閑話從鄰村傳到喬家的時候,喬秀蘭的名聲可以說是徹底臭掉了。 李翠娥知道后差點氣個倒仰。于衛紅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帶著家里人就上門討說法。 潘大娘自覺理虧,還不等他們質問,就往地上一躺,扯著嗓子說他們欺負人。要不是隔壁村的二隊長和喬建軍有些交情,出來打了圓場,這事兒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地步。 第38章 最終喬秀蘭這門相看了一半的親事還是不了了之了。 李翠娥本還想著年后再幫她相看別家, 可經過此遭, 說喬秀蘭不好的閑話是越來越多了。后頭傳的厲害了,還有人說她是恨嫁恨得上頭了,竟做出了逼婚的事情??蓱z了潘大娘孤兒寡母的, 被喬家人逼迫得沒辦法了,才撕破臉皮大鬧了開來…… 輿論總是容易傾向于弱者的,所以流言傳的越來越厲害, 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喬秀蘭覺得如果自己是局外人,怕是也要相信了。 李翠娥和人解釋了幾回卻都無濟于事, 氣的嘴邊起了一個大火泡。 喬秀蘭倒是看的很開, 名聲這種事情對這輩子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反正這東西又影響不了她吃飯喝水, 別人也不敢當著她面說,人長在人家嘴上, 背地里人家愛怎么說也不關她的事情。她還勸家里人說, 沒必要去和別人解釋什么, 這種事情本就解釋不清,等時間長了, 大家有了新的話題, 自然也就不會再關注她了。 家里人看喬秀蘭沒有被流言影響到,再被她安慰了幾番,也總算是好受一些。 開春以后,農村的活計也多了起來,家里人又恢復了早出晚歸的狀態。 黑市也跟著開張了, 喬秀蘭也開始了忙碌。 過去小半年她積攢了不少熟客,吃食自然是格外好賣。而且因為過年她歇了一個多月,熟客們一個多月沒吃上她做的東西都格外想念,買起來可謂是毫不手軟。 這年入夏之前,牛新梅和周愛民的婚期提上了日程。 牛新梅她嫂子過年之前還想著要周愛民一百斤票據。牛新梅只當耳旁風,天天還是在家里吃,在家里住,得了好東西就往周愛民那邊搬。 她嫂子為了這個和她吵架,打架,就這么鬧了幾個月。最后牛新梅索性就說自己不談對象了,嫁不出去就在家待一輩子。之后還真的有一個月沒去找周愛民,周愛民幾次上門來找她,她也避而不見。 她嫂子終于耐不住了,松了口,從一百斤票據降到了五十斤,后來又降到了三十斤。 三十斤票,算是普通人家嫁姑娘要收的聘禮,很公道了。不過對周愛民這個窮知青來說,確實是困難了些。 牛新梅算了算自己攢的票據,還差一小半,就只能來向喬秀蘭求助了。 喬秀蘭手頭票據不多,但黑市里可以用錢換票,所以就收了二十斤上來給她。 票據剛到手,她當天就給牛新梅送過去了。 牛新梅看到那么一疊票,就推辭說:“不用這么多的,我自己能湊出十六七斤?!?/br> 喬秀蘭把票都塞到她手里,說:“票都給你家了,你倆婚后不過了???” 別人家嫁閨女,收到的聘禮會還一些給閨女當嫁妝,讓小倆口過日子。但牛家大嫂顯然是不會的,喬秀蘭不想牛新梅和周愛民結婚了,反而過得比娘家還不如。 自家人都狠心,反倒是喬秀蘭這么個外人,為她處處考慮,牛新梅紅著眼眶和她道了謝,說等日子好過了,肯定會歸還的。 喬秀蘭讓她不要急,又問她屋子準備好沒有。 現在知青住著的屋子是生產隊統一安排的,幾人一間。牛新梅肯定不能帶周愛民回去和她嫂子一起住,想跟著周愛民在生產一隊一起勞動的,但和其他知青擠在一個院子里肯定也是不行的。 這還真把牛新梅給問住了。這段日子她光想著和她嫂子做斗爭,想著怎么湊糧票,婚后的事情竟然一點都沒有考慮。周愛民倒是考慮到了,但是他一個外來知青,那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好在這時候農村的物資都是公家安排的,喬秀蘭和她大哥說了聲,喬建軍就在村里扒拉了一下,找到了一間荒廢的屋子,讓他們婚后去住。 那荒廢的屋子就在趙長青家旁邊,離黑瞎子山極近,平常也沒什么人往那里去,也算是個僻靜清幽的好地方。 喬秀蘭抽了一天時間出來,和吳亞萍、牛新梅一起,三個人把屋子里外都打掃了一遍。屋子里頭的家具不多,而且都破破爛爛的,喬秀蘭提議說找人再打一套新的,當做隨禮送給他們,反正這年頭大山里木材管夠,不做那么精細的,請人做粗工,光出工費,也不需要多少錢。牛新梅卻不肯再讓她出錢了,只說有的用就成,她不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