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沒想到, 還真有這么多不怕死的…… “還不快去?” 寒楚非垂下眼瞼,耳朵聽到他的大總管忙不迭地匆忙腳步聲, 這才嘆了口氣。 隨便走進一座茶樓都能聽到, 可見這已經成為了公開的“秘密”…… 可笑他們以為的真相, 不過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偏偏自以為是的人還這么多! 不一會兒大總管又回來了。 他一邊擦著汗,一邊額頭又不斷地冒出細密的汗,可見內心有多緊張。 敢傳皇帝的謠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要是在宮中,肯定拖下去打死了事,偏偏是在民間,他們也就只能私底下處置,還得注意影響,一個不好就容易引起民憤,到時候還不是他背鍋? 皇帝又不會錯,皇帝要是錯了……定是他身邊的人唆使的! 吳海福不敢再腹誹,趕緊回稟:“皇上,咱們的人還沒下去,榮國公府已經來人,把人帶走了?!?/br> “帶走了?” 寒楚非眉間一擰,有點擔心:“可有鬧出什么動靜?” 眾目睽睽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事來,榮國公府就是再位高權重,也是要被御史一折子給上奏的。 現在因為他的關系……咳,榮國公府也算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正是最容易受到非議的時候。 “沒有,是好言好語勸走的?!?/br> 榮國公府現在哪敢殺人滅口啊,這個時候低調低調再低調也不為過。 寒楚非又坐了會兒,喝了口茶,眉心擰得更緊了。 吳海??吹眯睦镆哺痪o。 最近他在皇帝身邊服侍,頗為戰戰兢兢的,誰讓皇帝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呢…… 他可不能像三皇子似的那么沒眼色,人家三皇子是皇帝陛下的兒子,最多一頓訓斥了事,要是換成了他……哼,宮里最不缺的就是服侍的人! 杯中是上好的雨前龍井,清香、回甘,跟宮中的雖然沒法比,不過這也是這座茶樓的特供了,稱得上是好茶,然而…… 跟她泡的比起來,卻是差遠了。 寒楚非斂眉。 也不知道她怎么泡出的好茶來,明明只是很簡單的步驟,十分隨意為之,偏偏就能泡出最好喝、最符合他心意的茶。 杯子在手上半天,他都沒再呷上一口,良久,還是放下了茶杯。 起身離開茶樓后,在街上隨意地走一走。 吳海福就跟在他的身后,還有身著便裝的侍衛,和躲在暗處和人流中間的暗衛。 不知不覺,走到了三間獸頭大門前。 門口蹲著兩尊石獅,朱色正門上一塊巨大匾額,上書“榮國公府”。 大總管又有捂臉的沖動了。 只有他這個幾乎一天十二個時辰跟著皇帝的太監才知道,皇帝陛下最近為避流言,連心愛的老太君都沒宣進宮里了…… 可老太君不來,皇帝陛下就能忘了她嗎? 山不來就我,我變去就山,這不,都晃蕩了一天了,終于還是忍不住走到人家門口了! 完全不知道內心戲有這么多的皇帝陛下,此刻正抬頭看著匾額。 京中街市繁華,人煙阜盛,他卻常年忙于政務,很少有機會出宮閑逛,體察民情。 沒想到,隨意走走,竟然走到了榮國公府……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寒楚非不是扭捏之人,來都來了,索性直接上前敲門。 皇帝大駕光臨,榮國公府上下受寵若驚,慎重其事地將皇帝迎進門。 在榮國公十分不情愿,卻也萬般無奈下,遣了個小丫鬟去靜心堂吱了一聲。 誰不知道皇帝干嘛來了? 聽說老祖宗都好些天沒進宮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猜測老太君是不是失寵了,結果皇帝卻御駕親臨了! 榮國公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負荷不了這些刺激。 寒楚非也沒想到,平平常常的一次出行,他就只當進一次肱股之臣的大門做一次家訪了,其他人卻腦補了這么多…… 被禮貌地接待著,轉眼就穿過了幾重垂花門,直到靜心堂前,玄青長裙逶迤在地,內穿赤色胸衣只露出小半截,更多的是頸項和鎖骨間的一片雪白肌膚,是近日在京中年輕婦人間十分流行的穿著方式…… 還別說,這一身穿在她身上,彰顯尊貴,十分適合。 榮國公府的季老太君啊,還真是不服老! 寒楚非失笑。 眾人看到皇帝陛下一見老祖宗就笑了,更是心照不宣。 而榮國公就面色就更苦了。 季梨在門前迎了一下,轉身就進了屋里。 其他人見她對皇帝陛下如此地不客氣,集體一驚。 只有見慣了她的冷臉的寒楚非,絲毫不在意,跟在她屁股后面跟著進去。 就連大總管吳海富都是一臉見怪不怪…… 爾等這些凡人是沒見過這脾氣古怪、囂張跋扈的老太君罵皇帝陛下的樣子! 大總管心里隱秘地升起了一絲得意。 一進屋里,其他丫鬟、包括如意,都給季梨屏退了。 她臉也不抬就知道這老皇帝跟在她屁股后頭一塊兒進來了,也不說話,一坐下就擦了擦手,開始泡茶。 這算是他們兩個人的默契。 寒楚非跟著坐到了臨窗的羅漢塌上,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小茶幾,只見一雙素白纖細的手翻飛,不大一會兒工夫,一杯很粗糙的茶就算泡好了。 還真沒什么技術含量。 他有些懷念地捧起茶杯,低頭一嗅,頓時,熟悉的香氣立刻就鉆入了鼻尖。 再輕輕一呷,就算沒有宮中納貢的特技茶葉,可這一模一樣的味道仍然嗌滿于口中。 “你這泡茶手藝真的好……” 他感嘆道。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步驟,卻能泡出清香悠遠回味甘甜的茶,令人念念不忘…… 皇帝陛下對于空間靈泉一無所知! 季梨也低頭抿了一口,瞥他一眼,冷哼:“我這兒只有茶好嗎?” 寒楚非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人不好?” 季梨凝視著他,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季梨……” 別人稱他為季老太君,只有他時常喊她名字。 不過季梨還是打斷了他:“叫我愛人~” 寒楚非:“……” “皇上不是時常對著親近的臣子喊‘愛卿’,對妃嬪喊‘愛妃’?” 她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榮國公府的老夫人,喊‘愛人’有錯嗎?” 很慶幸此時屋子里除了他倆外,一個人都沒有…… 畢竟本朝沒有一個人的臉皮能和榮國公府的老太君比。 就連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被撩了一下的皇帝心里微微有些不適。 他也是從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年紀走過來的,也曾跟后宮妃嬪親熱過,但是能讓他無所適從的卻從來沒有過。 這種感覺…… 還是很新鮮的。 咳! “別鬧?!?/br> 外人只道季老太君風韻猶存,就像今日在茶樓里聽那說書人所說的那樣,畢竟女人的青春極其有限,最美好的年華只有那么幾年,一如后宮妃嬪,如花綻放后,很快就漸漸凋謝枯萎,到了人老珠黃,誰都不會想起她們曾經的美好。 在沒有見到現在的老太君,誰都無法相信,她即便芳華不再,卻依然姿儀出眾…… 甚至每次見面,他都覺得她變得更年輕更美貌了,臉龐也漸漸地和記憶中豆蔻年華的少女重合。 有一點被很多人猜對了,那就是他初見她的那時候,確實是有一刻的心動。 就像此時,在單獨面對她的時候,在她對他帝皇的身份毫無忌諱,只隨意自然、神態悠閑地做著自己的事,說著自己想要說的話,是那樣流于自然。 就仿佛他在她面前并不是人人誠惶誠恐的皇帝,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就像當年在欺負長平長公主的閨女就跟揍隔壁家惹人討厭的小孩那樣無所顧忌。 老皇帝的那顆滄桑的心不規則地跳了跳。 然而,季老太君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平復的機會。 她伸出修長的手臂,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在寬敞的袖子下,露出一小節纖細如少女的小手臂,白皙勝雪。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