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辟R元惟回屋，迅速的寫了一封信件。

    謝韞舜仔細的閱罷，將信紙擺在竹案上等墨汁晾干，冷靜的告知道：“我今晚要服用滑胎藥了?！?/br>
    “皇上知道嗎？”賀元惟心底一沉，滑胎何其傷身。

    “知道，正是服用他準備的滑胎藥?！敝x韞舜漫不經心的道：“皇上的避子藥和滑胎藥，都是為別的女子準備。他勸我不要服用，無濟于事，只能依我?！?/br>
    她在為賀云開解釋，以免賀云開被誤會，她可能沒有察覺到自己時常維護賀云開。賀元惟默不作聲，顯然皇上會故技重施的逗弄她，讓她服用的不是真的滑胎藥。

    謝韞舜清醒的道：“等太后徹底釋權去頤養天年，皇城禁軍在握，垠口的計劃落定，我才能安心的懷胎?！?/br>
    賀元惟繼續沉默，因為他知道賀云開同樣在暗中參與這些事，并且會加快進展的速度，他需要重新策定自己的存在。

    謝韞舜想了想，道：“還有一件?！?/br>
    “嗯？”

    “你不再幽禁于此處，恢復往日的尊貴，在朝堂正大光明的協助我一手遮天?！?/br>
    賀元惟胸口一震，沉穩的道：“你若駕馭不住，你和皇位我任??？”

    謝韞舜遵循約定，鎮定自若，凜然道：“你任取?！?/br>
    賀元惟眼睛明亮看著她，光明磊落。

    信件上剛勁有力的墨字晾干了，謝韞舜鄭重的收起信件。

    賀元惟關心道：“身子重要，慢點走，莫動胎氣?！?/br>
    謝韞舜點頭，慢步出冷宮，出乾龍宮，出皇宮，掩人耳目的進了謝府。

    “舜兒?！敝x遠川聞訊迎上去，道：“爹在府上，我正欲向爹坦言迎娶翟容容?！?/br>
    “昨日之事應尚未告訴爹？”謝韞舜朝正殿走著，信步走著，免動胎氣。

    “尚未?！?/br>
    “不要告訴爹?！?/br>
    謝遠川看她自信的樣子，問道：“你有辦法說服爹？”

    “有?！敝x韞舜微微一笑，‘賀元惟’是她跟爹周旋的殺手锏。

    在正殿等候不久，威嚴冷硬的謝義闊步進殿，他正想知道昨日選定的皇妃人選，不能有翟家以及翟家親戚的閨秀。

    殿中只有他們三人，無需客套，謝韞舜亮出賀元惟的信件，很開懷的道：“爹，舜兒按照元惟出的聰明法子，直接和太后談判，達成了一致，她愿意釋權去頤養天年?！?/br>
    謝義震驚，太后愿意釋權？

    看到元惟寫出的四個條件時，謝義臉色不悅，這對于翟太后是極其優厚的條件，而在過于剛正不阿謝義眼中，堪稱屈辱的妥協。

    “第一條‘只要翟氏家族不犯篡位奪權之罪，其余一律重罪從輕，輕罪從無?！?，重與輕是相較而言，不是定論?！敝x義冷沉聲道：“第二條‘翟容容的兩位兄長平步青云，各成為尚書?！恍?！”

    謝韞舜故意按這樣的順序排列，一條行，一條不行。

    “第三條‘為太后在皇宮外的山水幽靜之地，大建園林宮邸，輕松閑適度日?！?，但需注意不得過于鋪張奢華?！敝x義極為不同意的道：“第四條‘謝家和翟家聯姻，謝家唯一嫡子謝遠川明媒正娶翟容容’不行！”

    謝韞舜當然知道爹的態度，神色從容，耐心的道：“關于第二條，元惟的理由是：這只是給他們夢寐以求的一個機會，且看他們的能耐?！?/br>
    謝義沉著臉聽聽元惟的理由。

    “若他們能勝任，就繼續為朝廷效力，不能因他們是翟家人而壓制、屈才，否則，與玩弄權術的小人有何區別?！敝x韞舜知道但凡不說是元惟的主意，爹定是斷然不聽，她接著道：“若他們能力不足，必會引起朝臣的公憤。爹是御史大夫，抓住他們的失職之處彈劾他們輕而易舉?！?/br>
    謝義想想，覺得元惟的理由是有道理，道：“第四條絕對不行，不能跟翟家聯姻，謝遠川要娶虹霓公主?！?/br>
    虹霓公主是賀元惟的同母胞妹，即將及笄。謝韞舜道：“第四條，元惟的理由是：一為避免太后精心培育的翟容容入宮為妃。二為謝家和翟家門當戶對，翟容容性情溫順柔弱，知書達禮，會是賢妻良母。三為長遠考慮，兄長莫與皇室聯姻?！?/br>
    謝遠川順勢接道：“四為孩兒和容容情投意合，孩兒心儀容容，容容心儀孩兒。孩兒非容容不娶，容容非孩兒不嫁?！?/br>
    謝韞舜隱隱笑了笑。

    “翟容容自幼就一心要為皇后！”謝義驚訝，他們情投意合到非對方不可？！

    “她已因孩兒改變了心愿?！敝x遠川剛毅的面容盡是篤定，懇請道：“孩兒求爹成全?！?/br>
    謝韞舜冷靜的說了句：“爹，太后已然答應這個條件，可見是因為容容寧死不入宮為妃，非要嫁給兄長不可。他們兩情相悅到如此情深，爹何不成全。兄長夫妻恩愛，家和萬事興?！?/br>
    謝義內心煎熬，難得遠川終于肯娶妻生子了，情已至此，話已至此，他無法不成全。

    達成一致了。

    天已漸黑，謝韞舜回到皇宮，賀云開在乾龍宮的寢宮等著她，準備好了滑胎藥和煮滑胎藥的瓷壇。

    第46章 忌沉默

    圓月當空，清風徐來，是個怡人的春夜。

    謝韞舜如約到達乾龍宮的寢宮，示意隨從們都退下，提裙款步入內。

    明亮的燭光中，賀云開平和的端坐床榻邊，氣息溫厚，發現窈窕的皇后到了，他面帶笑意的起身相迎，溫言喚道：“皇后?！?/br>
    被他舉止親密的攬擁在懷，謝韞舜的心情復雜，語聲冷靜的道：“臣妾是為服藥而來?！?/br>
    “滑胎藥已備好?！辟R云開體貼的說著，扶她坐在榻上，“煮藥的瓷壇也已備好?！?/br>
    謝韞舜眼簾微垂，道：“可以煮了?！?/br>
    賀云開注視著她，見她很堅決的服藥，溫煦的目光微涼，將被褥挪開，玉枕擺正，平和的道：“朕先為皇后檢查檢查身子，請皇后平躺床上?！?/br>
    “檢查？”

    “檢查有無滑胎的跡象?！?/br>
    “沒有?！敝x韞舜確定的道：“臣妾臥床靜養了一日一夜，不覺不適了?！?/br>
    “不覺不適仍是有輕微滑胎的可能，稍有不慎，服藥之后血流不止，很危險?！辟R云開平和的道：“以免已有了滑胎跡象，而皇后毫無察覺，讓朕檢查檢查皇后身子里面有無出血?！?/br>
    檢查……里面……，謝韞舜一怔。

    賀云開漫不經心的從屏風外端出瓷盆，盆里盛滿清水，仔細的洗手，溫言道：“皇后，請平躺著，褪去里褲，朕的手輕輕進去檢查?！?/br>
    他用手進去……檢查？謝韞舜嬌容驟然泛紅，羞慌的蹙眉。

    賀云開把清洗干凈的手擺在她面前，心平氣和的道：“朕的手指粗長，可以檢查到較深的里面?！?/br>
    “不要?！?/br>
    “皇后要自己檢查？姿勢方便？”

    迎著他真摯平靜的神態，謝韞舜撫去心中的羞慌，回應以落落大方，堅定的道：“無需檢查，臣妾清楚身子無恙。服藥之后如有一切意外，臣妾擔著?！?/br>
    賀云開慢條斯理的落坐在她身邊，側身向她，道：“身子無恙時服用，連續流血三日，休養半個月即可康復?！?/br>
    “以及一年內無法受孕?！敝x韞舜清醒的道：“皇上已說過，臣妾記得?！?/br>
    賀云開的身形靠近她，湊到她耳邊輕語：“康復半個月后，即可行房?！?/br>
    他的熱氣灑在耳廓和脖頸，謝韞舜一顫。

    賀云開溫存道：“一年內你不用提防會受孕，我們可以縱情的行房。你能身心放松，享受美妙的云雨之歡，朕能給皇后最好的體會?！?/br>
    謝韞舜懵了懵，在這種時刻，他竟然還想著那事，可偏偏他覺得天經地義。除了那事，他就不能有別的志向？

    賀云開凝視她眼底的茫然，和淡淡的輕蔑，握了握她的腰，道：“朕去煮藥?！?/br>
    “皇上?！敝x韞舜喊住他，面帶著略似猶豫的思索。

    賀云開看她，故意抿嘴笑問：“皇后改變主意，不要服藥了？”

    “不是?！敝x韞舜鎮定說道：“臣妾要帶著藥去找元惟，在他那里煮藥、服藥，他懂點醫術，服藥后如有意外，他能及時幫助?！?/br>
    賀云開的眼神微不可察的一沉，若無其事的拿出藥包，和顏悅色的道：“朕送你去元惟那里?！?/br>
    “有勞?！敝x韞舜要確保這次萬無一失，恰好皇上不介意。

    賀云開把藥包遞交她手里，當她站起身時，把她攔腰抱起，道：“天黑，路不好走，朕抱著你去?！?/br>
    被牢固的穩在他的胸膛，謝韞舜感覺到他溫熱的體魄，隨著他已經抱她走向側殿，她默默接受他的行為。

    賀云開輕松的抱著她穿過暗道，穿行在皎潔的月色里，穿過幽靜的草叢小徑，來到安寧詩意的小院。

    院門前，謝韞舜從他懷抱中離開，拿著藥包進院，看到簡約的屋中，燭光昏暗，賀元惟正秉燭修理著一支狼毫筆。

    她輕喚：“元惟?！?/br>
    “舜舜？”賀元惟聞言一驚，疾步出屋，她夜晚來此是有要事？到了院中，看到皇上與她同行，腳步立刻放沉著了。

    謝韞舜出示藥包，冷靜說道：“我要在這里喝滑胎藥?！?/br>
    賀元惟意味深長的看向皇上，夜色中看不出皇上的神情，只感覺到他的氣息波瀾不驚?？上攵?，他的波瀾不驚之下隱藏的是對皇后的是容讓。

    謝韞舜察覺到他的視線所在，不讓他有顧慮的道：“皇上同意?！?/br>
    賀元惟沉穩的道：“皇上這邊請坐?！?/br>
    “你們隨意，不用在意朕?！辟R云開閑適的坐在院門口的小木凳上，平靜的背對著他們。

    皇上不在意，亦不用在意皇上。謝韞舜慢步到花架下坐著，把滑胎藥包拆開放在竹案，等著賀元惟回屋去取油燈。

    賀元惟沒有僵持的取來油燈，又去取木材和燒水的壺。在竹案邊燃起小簇篝火，盛了半壺清水。

    燭光下，謝韞舜已經把十余種藥材依次擺開，讓賀元惟看清楚，鄭重問道：“這個滑胎藥方能萬無一失嗎？”

    賀元惟仔細看著每一味藥，研究著它們在一起的藥效，不出意料，這并不是滑胎藥，是安胎藥，效果頗佳的安胎藥。

    顯而易見，皇上想要皇后懷孕生子，知道皇后沒有準備好，不心甘情愿的懷胎，便一次一次心平氣和的依順著她，表現出對她的行為不在意，準備了所謂的‘避子藥’和‘滑胎藥’，順其自然，以退為進的達到目的。

    正如此時，皇上豈會不在意皇后來這，仍和氣的帶她來，獨坐在不打擾皇后之處，表現出不在意?？此撇豢伤甲h的寬容，實則是達到讓皇后安心的服下安胎藥的目的。

    賀元惟有一種明知被利用但又要忍受的惱意，利用他不忍心讓謝韞舜受傷，利用謝韞舜對他的信任。他忽然轉念一想，謝韞舜早些生個皇子，便能早些成為太后。

    謝韞舜發現他沉思了良久，輕喚：“元惟？”

    賀元惟收起思緒，沉穩道：“不能萬無一失?！?/br>
    謝韞舜一怔。

    “任何東西都不可能絕對的萬無一失?！辟R元惟不得不隱瞞，顧全大局的道：“這副藥方已是效果最佳?！?/br>
    既然是藥效最佳，謝韞舜不再多言，隨即把藥材倒入水壺中泡著，泡罷，架在火堆上煮。賀元惟默契的為火堆加些木材，讓火燒旺。

    院中靜悄悄，只有木材燃燒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