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 漆黑的地下,被吞噬到大地最深處的【樂園】安靜地待在寂靜的黑暗中。 在一片狼藉和碎片之中,活下來的伽大多還保持著跌坐、趴地或是跪在地面的狼狽姿勢,茫然地看著彼此。 許久之后,有人站了起來。 年邁的西瑪教授扶著他的妻子從碎裂的地面上站起身來,他的目光看著頭頂那厚實的大地,仿佛穿透那數千米之厚的大地看到了地表之上漆黑的焦土。 “地球保護了我們……” 他仿佛嘆息一般說著,神色黯淡地閉上眼。 他閉著眼靜靜地站在碎裂的地面上,眼角的皺紋一點點濕潤了起來。 活著的伽看著他們老邁的領袖,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 在被裂開的大地吞噬的那一刻,在被黑暗吞噬的那一瞬,他們都感受到了那環繞住他們的無比溫暖的氣息,仿佛幼時從母親的懷抱中傳遞過來的溫暖。 而此刻,那曾經環繞著他們的溫暖氣息已經消失在他們身邊。 有人低聲抽泣了起來,有人低著頭,眼角發紅,有人抿緊了唇,抬手用力地擦掉了眼角的淚痕。 在即將被核彈摧毀的最后一刻,地球將他們吞噬到大地深處,讓他們活了下去。 它在即將毀滅的最后一刻,仍舊是溫柔地用它的身體保護住了它的孩子們。 那悲傷的情緒感染了空氣,令所有人越發止不住地哀慟了起來。 哭泣聲、抽泣聲,一點點變多,一點點變大,悲傷的伽們像是失去了家的孩子,茫然而不知所措。 閉著眼站了很久的西瑪教授重新睜開眼,他的眼底還殘留著沉痛的痕跡,可是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那些沉浸在哀慟之中的年輕的伽們身上掃過。 “它保護了我們?!?/br> 他握緊了他妻子的手,再一次重復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所以,現在輪到我們了?!?/br> 他深深地看著眾人,如此說到。 “輪到我們保護它了?!?/br> 腦中掠過他心愛的孩子離開他之前對他露出的明亮笑容,西瑪教授和他的妻子對視一眼,他的眼底還有沉痛的神色,可是那痛楚已經盡數化為堅毅。 “用我們的手,讓地球重新蘇醒過來?!?/br> ………… 那是一段困難到不堪回首的過程,一切從零開始。伽們依靠人類曾經在月球、以及附近的火星、土星上建立的基地存活了下去。 他們一點點的,艱難地重建了被毀的科技體系,他們待在基地上,以重建的科技體系為基礎,開始了無比艱難的復蘇地球的道路。 從模擬最初地球上生命的起源開始,滲入地心,引出熔巖,人工導致地球全范圍的再一次火山噴發。 火山噴發形成的氣體升空,被地球的磁場和重力束縛住,環繞著地球緩緩地再一次形成厚重的大氣層。水汽開始凝聚,然后暴雨不斷重刷著大地。 在那之后,使用科技的手段讓整個地球再一次陷入冰封時期。 同時,在這個過程之中,伽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從其他星球的基地前往地球,使用他們的力量驅散消融地球上殘留下來的輻射能量,讓地球重新變得干凈。 然后,在冰封了上萬年之后,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濤濤水流匯聚在一起,形成了蔚藍色的海洋。 在上萬年中形成的新的大氣層包圍著地球,從大氣層里照下來的陽光映在海浪上,讓波濤閃閃發光。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時光。 在那長達兩萬年的時光中,一代代的伽離開溫暖舒適的其他星球的基地,毫不退縮地前往環境惡劣的地球。他們之中,有人因為意外死去,有人因為力量消耗過度死去,有人因太過于惡劣的環境死去……他們將他們的血rou、他們的靈魂,重歸于這顆孕育了他們的生命的星球之上。 就像是在大地的呵護之下長大的綠葉,最終將落回大地,化為春泥滋潤大地。 他們也在用他們的生命和血rou,哺育著養育了他們的母星。 在一萬多年的時光中,無數伽的生命重歸大地。 許多年后,終于,在這顆星球之上,在那蔚藍色的海洋之中,新的生命再一次誕生。 當那最原始也是最脆弱的生命在大海中誕生的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跪在大地上淚流滿面。 那是他們的先祖,他們的親人,用數不清的生命撫育出的新的生命。 當它出現的這一刻,宣告著這顆藍色的星球復蘇的一刻。 在他們的精心呵護之下,新的生命在飛速地繁殖,進化。 在新的生命進化到一定地步之后,那些深深地藏在各個星球基地之中的動植物的基因被取了出來,無數被復活的生命種族被小心地呵護著,重新出現在地球之上,然后,慢慢地形成了生態平衡。 而所有的伽也都離開了月球、火星以及土星的基地,重新回到了地球之上,用他們的力量保護著這些新生的生命。 曾經死寂的地球在兩萬年之后,終于再一次恢復了勃勃的生機。 伽用他們的力量,還有對這顆星球的愛,用了數萬年的時光去創造了一個奇跡。 ——無以倫比的奇跡—— ………… 繆特怔怔地聽著這一切,突然明白了許多過去讓他困惑不解的事情。 為什么在離開地球兩萬多年之后,就再也沒有伽在宇宙和人類之中誕生。 為什么他會在沉睡了兩萬多年之后,恰好在現在這個時候被喚醒。 為什么在空間塌陷被卷入黑洞之后,他們會恰好被丟到地球的身邊…… 在沉寂了兩萬年后,新的生命在地球上誕生,地球因此而復蘇。 它感覺到了它那些流落在外的孩子們的存在,所以,它將他從沉睡中喚醒,讓他帶著所有迷途的孩子回到它的身邊。 一切,都是蘇醒的地球的意志。 第183章 那是一座巨大的都城,不是星際中常見的鋼筋鐵骨,無數光軌貫穿而過的流線型的星際都城。這座都城融洽而又巧妙地和自然融為一體,隨處可見龐然大物一般的巨樹聳入云霄,垂下萬道碧綠的絲絳。 有在巨樹上的木屋,也有清澈溪流邊的一棟棟高大別墅,那不知道是怎樣的材質建成,大多都是白色、淡綠以及淺棕等和大地融為一體的色調。 也有高高聳立的高樓大廈,那造型和周邊巨木纏繞在一起,既不突兀,又別有特色地泛出幾分金屬和玻璃的光澤,卻不會令人感到一絲金屬冰冷的氣息,反而在反射著陽光的時候帶著一種別樣的暖意。 希爾,也就是不久前那位領頭的黑棕色短發的青年,帶著繆特和諾亞來到了那棟都城中心最巨大的參天巨木交纏的白色大廈的最頂層。 大廈的頂層是一個龐大的會場,會場中心有著一個巨大的圓桌,周邊看似是空蕩蕩的,從中心往四周逐漸變高呈現一個弧度,但是只要按下按鍵,那四周的緩坡就會浮現出無數懸浮的光椅。 屋頂是透明的,陽光將寬敞的會堂照得暖洋洋的。當繆特在希爾的帶領下進入會堂之中的時候,他看見有幾十個人坐在那張巨大的圓桌邊,那些人的面容或是年輕或是中年,也有一兩個呈現老邁面容的。 一個巨大的光幕懸浮在圓桌上空,里面展現出的是地球外面的星空中那幾艘白色的飛船以及相比之下龐大而帶著極大威勢的藍黑色旗艦。 “這些都是我們現任的長老?!?/br> 希爾對繆特說。 在來之前他就大概給繆特說明了一下,現在伽的內部是議會制,所有的事務都由長老在會議上商討決定。長老的選舉不以力量的強大來決定,而是用對地球的貢獻來決定。能成為長老的,都是在漫長的生命之中做出了被眾人所認可的不小的貢獻的伽。 現任的長老團中,幾乎都是實際年齡在三百年以上的伽。之所以面容看起來有些特別年輕,那是因為伽的力量有強有弱,強的在年輕時就會覺醒力量,不再變老,但是也有部分力量偏弱的在將近老年的時候才覺醒力量。 那幾十道來自于不同的人的精神力緩緩地探過來,與繆特進行接觸。 雖然有很多人顯得很雜亂,但是繆特卻不覺得難受,或許是因為這些力量都很溫暖,雖然有不少人的情緒中都表露出詫異,但是他能感覺得到其中那柔軟的善意。 那讓他略有些忐忑的心情放松了下來。 其中一人站了起來,那是一個中年人外貌的伽,他的下巴還有一圈濃密的胡須,高大健壯的體型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頗為粗壯,面容線條也很是粗獷,可是他看著繆特的目光就像是此刻從透明屋頂照進來的陽光那般的溫和。 “歡迎回來,西瑪教授的孩子?!?/br> 他笑著,偏棕色的唇中露出雪白的牙齒。 “你和你的父親所描述得一模一樣?!?/br> “為什么你們會認識我?” 繆特忍不住問道。 “而且我的影像為什么會……” 現任伽的會議長再度笑了起來,解答了繆特的疑惑。 當年在地球被毀滅之后,被地球保護住的一部分伽活了下來,而繆特的父親和母親,西瑪夫婦成為了殘存下來的伽的領袖。 他們帶領著活下來的伽來到月球、火星以及土星上的基地,讓伽們頑強地存活了下來。 在確保生存能力之后,數年之后,西瑪教授提出了復蘇地球的龐大計劃。那之后,他一直帶領著伽為這個理想而奮斗著,他為之獻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乃至于生命,直到死亡。 西瑪夫婦雖然相繼死去,但是他們的意志卻被繼承了下來,一代代的伽投身于這個偉大的計劃之中,用了兩萬年的時光創造了一個奇跡。而西瑪夫婦作為這個計劃的先驅者以及當時初代的伽的領袖,被所有的伽銘記著。 他們生活以及工作的影像都被保留了下來,作為歷史的偉人的資料,供所有的伽觀看,并用以教育年輕的伽,以及年幼的孩子們。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從小看著西瑪教授夫婦的影像長大的?!?/br> 伽的會議長失笑。 “看著那些影像,我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們的先輩們在那段歷史中的艱難,不屈,還有對地球的愛,我們銘記著那段痛苦的歷史,為了教育我們的后輩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br>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輕輕咳了一下。 “怎么說呢,西瑪教授的確很……很值得我們尊敬,但是就是有點太……咳,咳咳,那個啥?!彼挚攘藥紫抡f,“在影像中,不管什么時候,不管在做什么,他總是特別喜歡提起自己的孩子,沒事就喜歡抓著人說自己的孩子怎么怎么可愛,怎么怎么聰明……” 繆特本來聽得有些感動,此刻會議長這么一說,頓時有些尷尬。 “咳,還沒事就喜歡打開投影給別人看自己孩子的影像……所以,咳,你該知道,為什么我們都認識你了?!?/br> 少年此刻已經不是尷尬,而是囧了。 “西瑪教授說,當初那些力量強大的孩子們非要留在地球上和他們同生共死,是他逼著他們離開地球逃生——他那時候對他們說,他們必須逃走,幫自己這些被人類害死的伽報仇,所以他們只有逃出地球,才能去向人類復仇?!?/br>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西瑪教授那么說,其實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伽去向人類復仇,他只是想要逼著他們逃走,用一個借口逼著他們活下去。 后來,在從被毀的地球地下出來前往月球基地的時候,西瑪教授他們并沒有找到那些應該逃離了地球的伽們,西瑪教授很擔心他們是不是真的不顧一切地潛入人類艦隊去向人類復仇了。 在后來的一百多年里,他一直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