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光吃藥有個屁用?!崩厢t生推了推眼鏡,多看了他一眼,“女朋友養狗吧?” 這么八卦,又扒得這么準的老頭,盛遠時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沒說話,如同默認。 老醫生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愛拿生命賭愛情,我告訴你啊,使不得,要么分手,要么棄狗,你們倆商量商量?!?/br> 盛遠時內心腹誹:什么鬼建議!嘴上卻問:“有辦法根治嗎?” 老醫生直接讓護士給他靜脈推注了葡萄糖酸鈣和維c等藥,還開了口服藥和外用軟膏,最后才有些不悅地回了一句,“藥不能停?!?/br> 敢情他是病得不輕??!盛遠時走時沒對老頭說謝謝。不是他沒禮貌,是真來氣啊。 下樓經過一樓大廳,迎面疾步而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盛遠時迅速一側身,才免于在感應門前被來人撞上,起初他并未在意,畢竟醫院里遍地都是醫生,他以為對方的行色匆匆是因為患者的需要。卻在走出大廳前,聽見身后有人喚了一聲:“桑醫生?!?/br> 盛遠時停步,轉身。 那抹白色的身影已進入電梯,梯門關閉前,盛遠時注意到他的神色,焦灼,急切。 盛遠時折返回來,確定電梯在十二樓停下。他瞥一眼樓層提示:內科病房。 恰好另一部電梯來,他走進去,按下十二樓。 護士站,偶爾經過的病人和家屬,盛遠時繼續往走廊深處去,在最里面的單人病房里,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躺在病床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是剛剛坐電梯上來的……桑醫生。 第28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8 盛遠時怎么都沒想到, 這么快就能見到那位很黏南庭的桑醫生。很黏她!盛遠時相信齊妙不會信口胡說, 他猜這位桑醫生應該不止一次出入過南庭家。更讓盛遠時意外的是, 晨起不見人影的南庭不是去塔臺上班,而是來了醫院。 因為額頭上的傷?不應該的。叫她到齊妙家吃早飯時,他特意注意了她的額頭,發現她的紗布是新換的, 傷口邊源也沒有任何紅腫的跡象。他當時還在想,她皮膚很合,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這才沒多問什么。 盛遠時突然有些后悔, 明明中午時想給她打個電話,有意去機場接她一起吃午飯, 順便告睡不著一狀,結果號碼都撥出去了,他又給按了。這樣躊躇不前的自己, 盛遠時非常不欣賞。思慮間, 病房里的桑醫生俯身,手探向南庭額頭, 五指并攏的姿態不像是檢查傷口,更像是在確定她有沒有發燒。 距離她受傷已過去三天, 還有可能產生并發癥嗎? 盛遠時站在病房外,手搭在門把手上,片刻,他不請自來。 桑桎聞聲抬頭, 看見一位陌生的男子走進來,在以為對方是自己患者家屬找過來的情況下,他說:“請在外面等我?!?/br> 盛遠時五官敏銳,隔著不算近的距離,視線已在他線條簡潔的面孔上掃過,更在行進間把他胸牌上的名字和科室看了個清清楚楚。 桑桎,精神科主任。 盛遠時走近,視線坦蕩地落在南庭身上,直言表明來意,“我找她?!?/br> 桑桎眼眸一暗。 南庭見來人是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桑桎按住她肩膀,“小心滾針?!庇植坏貌辉谒膱猿窒?,搖高了床,讓她坐得舒服些。 盛遠時站在床尾,眼眸寂靜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不發。 南庭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她問:“你去了塔臺?”否則怎么會知道她請了病假? 盛遠時注視她微紅的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問她:“發燒了?” 桑桎打量著盛遠時,輪廓分明,五官清晰立體,略高的眉峰,挺拔的鼻梁,怎么看都有種硬朗和桀驁的味道。他問南庭,“這位是?” 這位……南庭一時不知道該怎么介紹才合適,她把目光投向了盛遠時,像是詢問,又似求助。 盛遠時接收到了她的信息,自報家門:“盛遠時?!鄙ひ羟辶恋统?。 這樣簡明扼要的自我介紹,和沒說又有什么差別?但桑桎還是記住了盛遠時這個名字。不過,在不清楚他和南庭是什么關系的情況下,盛遠時和張三李四一樣,對他而言,都是陌生人。桑桎低頭看看自己的胸牌:“稱呼桑醫生就可以?!鄙踔炼紤械米鲎晕医榻B,更沒有多一個字的說明。 認識多年,南庭從來沒見桑桎這么拽過。他的不悅,她瞬間感知。 盛遠時則在桑桎眼眸中讀到了坦然,以及不必對他言明的,與南庭的親近。 他們,不僅僅是醫患關系??梢步^非戀人。這一點,盛遠時看南庭的表現就能判斷出來。 這就夠了。 盛遠時沒有說寒暄的話,桑桎也一樣,只是提醒:“她還發著燒,探視的時間最好不要太長,確保她能好好休息?!蹦┝丝戳讼螺斠杭苌系乃?,告訴南庭:“二十分鐘后我讓護士來換?!毖酝庵?,給她二十分鐘的會客時間,然后就離開了病房,似乎并不介意盛遠時與南庭獨處。 這份自信,讓盛遠時嘴角,露出一點清冷的笑意。 南庭的臉因發燒微微泛紅,如果不是眉眼間隱有疲憊之色,這紅讓她比昨天見面時顯得更有生氣,她看了眼床邊的椅子,“坐吧?!?/br> “二十分鐘而已,不會累到哪去?!笔⑦h時嘴上雖然這樣說,身體卻落坐,不是她示意的椅子,而是她床邊。 南庭的指尖恰好觸到他西褲上,盛遠時沒有躲,握住她手腕準備放進被子里,卻在感覺到她手的溫度時,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暖著,“是藥水太涼,還是冷了?”姿態自然,毫無避諱。 南庭當然不會躲,她原本沉靜的眼神里,因此刻的小親密漸漸浮現出幾分勇氣,“藥水有點涼,不過沒事?!比缓笥美吓笥验e聊的語氣說:“今天不飛嗎?” 此時窗外陽光柔和,微風輕拂,病房內溫度適中,一切都是那么的舒服。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她,安靜又溫暖。盛遠時心頭無聲升騰起一股暖意,臉色也隨這暖意緩和很多,他嗯一聲,“昨晚……” 還沒說完就被南庭打斷了,她略有些急切地否認:“什么都沒發生?!?/br> 盛遠時抬眸的姿態,帶著幾分強勢和犀利,“這么急于解釋,是怕我不負責,還是不想對我負責?” 這話讓南庭招架不住,她一時無語。 觸及她眼尾一閃的情緒,盛遠時又說:“或者是沒有機會談負責的問題,你有什么遺憾?” 非逼她出手不可。南庭抬眸,看著他,“我說是的話,你是準備今晚再醉一次嗎?” 從前的司徒南最會這樣撩了。盛遠時才覺得面前的女孩子,是他的司徒南,而不是無從靠近的淡冷安靜的管制南庭。也不回應她的話,他自顧自地繼續先前關于昨晚的話題,“昨晚就不舒服了?”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個!南庭心里頗有些懊惱,她老實說:“喝了點酒,又忘關窗吹了風,早上感覺有點頭暈,也沒在意,后來體溫就升高了?!?/br> 盛遠時皺眉,“傷口還沒好,就跑出去喝酒?你的桑醫生沒給你下醫囑嗎?” 換成是從前的司徒南,肯定會反駁,“我的桑醫生,就管得了我嗎?”南庭聽出他言語中除了不悅,還有隱約的醋意……是醋意吧?一口一個“我的桑醫生”,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她靠在床頭,云淡風輕地說:“我的桑醫生又不和我住在一起,哪能看得住我?!?/br> 我和你昨晚在一起,也沒看住你。 盛遠時自動理解成這個意思,然后他,無言以對。 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不明朗,甚至是攤牌后,雙邊關系還有點僵,就算昨晚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可他當時畢竟是不清醒的,南庭不敢過多地說什么,見他不說話,她如實說:“前晚妙姐剩的酒,就一杯,我嘴讒給喝了?!?/br> 后來他就來了,等把一身酒氣的盛遠時扶進屋,安置在唯一的大床上,南庭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有人把他送過來的,否則依他的自制,加上白天他們不算愉快的“敘舊”,她有理由相信,驕傲如盛遠時,不會在晚上找上門來,即便是醉著。 除了對門的齊妙,不作她想。 南庭感激齊妙的成全,讓她有機會和盛遠時獨處一晚。 盛遠時的酒量,南庭是清楚的,那年暑假她跟飛,就發現了他喝烈酒倒時差的習慣。她勸他適量,怕酒大傷身,他卻教她品酒,說女孩子要有一點量,免得日后在外面吃虧。 那個時候的她樂此不疲地撩他,“我不喝醉,你哪有機會?” 他聞言屈指彈她額頭,“這話好像該是我對你說?!?/br> 她就戲精上身,表演醉倒在他懷里,撒嬌說:“要抱抱?!?/br> 盛遠時也不伸手,只忍笑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br> 她如同得到特赦令一樣,伸手摟住他脖子,剛要開口,盛遠時像發現了她的小秘密似地說:“不能再有別的非份之想了?!迸c此同時,手扶在她腰上,輕且穩地摟住她。 她于是老老實實地依偎在他懷里,乖巧,滿足。 在重逢后的這一晚,盛遠時卻把自己喝醉了。是因為她嗎?如果是,是否代表他不拒絕回頭,或者是在掙扎,要不要回頭?在照顧醉酒的盛遠時時,南庭的大腦沒有停止地思考著他們未來的可能性,然后聽見他含糊不清地說:“是不是我太久沒回來,生氣了?” 又在抱住她時,唇貼在她耳廓說:“我生日那天就答應你了,所以作為女朋友,你是在和我說分手,你知道嗎?”以及最后那句:“我當你沒說過?!?/br> 南庭才意識到,五年前,她錯過了自己最想要的,他的愛情。 幾乎是在瞬間泣不成聲,她就那樣哭著回應盛遠時的吻,恨不得,一吻到白頭。 后來,盛遠時沒再繼續,摟著她說:“以后不這樣了?!彼坪跏怯X得自己的急切嚇哭了她。 等他睡著,南庭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夜沒合眼。 盛遠時意外于她也喝酒了,但他想的卻是:一對喝了酒的孤男寡女……什么都沒發生?不知道說出去,會不會有人相信。他喉結滾動,過了數秒,把南庭的手放進被子里,又往上給她拉了拉被子,“第幾瓶了?”問藥。 “第三瓶?!?/br> “還有幾瓶?” “應該是兩瓶?!?/br> “需要住院嗎?” “還不知道?!?/br> “喝不喝水?!?/br> “想要熱的?!?/br> 病房很靜,陽光柔和,只有他倆的聲音,一問一答,空空寂寂,有種不太真切,又無比真切踏實的感覺。 片刻,南庭被他脖子上的一片紅吸引了目光,“脖子上怎么了?”看著他隨手放在床頭柜上的小袋子,“是藥?” 盛遠時如實答,“過敏?!?/br> 南庭理所當然地以為,“你什么時候酒精過敏了?” 盛遠時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他沒有解釋是因為睡不著的毛,隨口胡說道:“過量的時候?!?/br> 好吧,這個答案,南庭接受了,“醫生怎么說?” 盛遠時不怎么在意地說:“沒什么事,打了一針,再吃兩天藥,包好?!?/br> 南庭皺著秀眉,低聲嗔道:“你是喝了多少啊?!?/br> 像是怕她擔心似的,他騙她:“沒多少,就是年紀大了,不擔酒?!?/br> 年紀大?南庭注視他比從前更俊朗的面孔,想笑,但忍住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陪我,我只是輸個液,借老桑的光才有病床躺一躺,完事應該就能走了?!?/br> 盛遠時沒接話,只把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放好。 南庭就沒再說讓他走的話。 很快地,護士過來換藥,適時提醒,“病人該休息了?!?/br> 盛遠時聽而不聞。 護士看他一眼,對南庭說:“今晚要留院觀察?!?/br> 南庭看向盛遠時,他則抬頭看護士,“不應該等藥打完,量過體溫再說嗎?” 護士聞言有點不高興,“你說了算的話,醫生都下崗了?!?/br> 盛遠時語氣很冷,“點了四五瓶藥都不能退燒,確實該下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