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夜燈一直亮著,三夢沒有出聲,站了一會兒,又轉身默默下樓。 … 啞妹燒退了,咳嗽、頭疼的癥狀還沒完全消除。細菌感染讓她的嗓音嘶啞得不像話,這下她更不愿意開口說話了。 三夢問她愿不愿意到她娘家去住幾天,啞妹也只是點頭。 她一直都這么乖巧,總是盡力想讓周圍的人都高興。 她那樣的身世,才是從初生就沒有安全感的人,卻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三夢對她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董芳聽說啞妹要去那邊住幾天,也很贊成,對三夢說:“換換環境挺好,我也不想逼她逼得太緊了。我自己養大的孩子我難道不心疼嗎?要不是老大,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陳家這本更是特別的難念。 三夢趁機道:“mama你也出去散散心,爸爸不是還有一半的骨灰要入海嗎?現在都流行郵輪游,我也給你安排一個,你先去玩一圈兒,回來順道送送爸爸,他一定也高興?!?/br> 她都盤算好啦,先把這家里的老老小小送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那么暗處的人到底是不是針對白熙云也就一目了然了。 董芳還有點猶豫:“我本來是想等幾個孩子有空了,一起去趟海邊的,可現在看也湊不齊時間?!?/br> “是啊,陳一要顧著寺里的事兒,大哥剛調回來,隊里也是一天都走不開,現在啞妹也病了?!?/br> 董芳拉住她的手,抬起頭說:“三夢啊,現在這家里就靠你撐著,辛苦你了?!?/br> 三夢最怕人家對她說這樣的話,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沒做什么,您才是頂梁柱。所以您千萬不能倒下,爸爸……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么難過?!?/br> 董芳點點頭:“也對的,我老了,不能為兒女們做什么,至少不能拖累你們。我也很久沒出門溜達了,就聽你的,帶老陳一起去看看吧,把他送走,也算了他一樁心愿?!?/br> “嗯?!?/br> 長輩的灑脫真能省不少心,三夢把這個安排告訴妙賢,他也覺得很好,溫和道:“我早就說了,做你覺得對的事就好,我都會支持你?!?/br> 他又變回主人格那個陳一,他那天還真不是開玩笑,早晨的鬧鈴就是催眠喚醒的提示。 第一次嘛,大概就是故意的,簡單一點,而且盡可能地在某一個相對固定的時間,形成規律了對他的病情也有好處。 兩個人格都開始給對方留信息,后繼人格是靠家里安裝的攝像頭和自己主動錄制的視頻,主人格是靠寫,像她一樣,有一個本子,把想要告訴另一個自己的事、特別需要留心的事都寫在上面。 當然,沒有特殊需求,這些都是不給她看的,只在“他們”互相之間流傳。 三夢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書房里伏案寫字,很專注認真的模樣,卻莫名讓她覺得鼻酸。 假如最后留下來的不是他這個人格,那現在寫在本子里這些字,不就跟遺書沒有兩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人格分裂的情節單是感情就有兩條線,再加上其他的,線一多就會覺得頭緒多,最近我自己也寫得很累,希望這段能加油熬過去~謝謝親們的理解和建議,別的也不說了,給大家發紅包吧,今天評論區五十個隨機送~ 啞妹和大哥的故事大概會寫番外的,男主視角的番外,或者其他有什么想看的,接受點菜,權衡一下會分別放網絡版和實體書哈~ 第51章 第51章 三夢走進去,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他真是言出必行的, 上回說要在書房里給她也添個位置, 現在就已經重新布置好了, 她還一次都沒用過。 他看到她來就停下了筆, 掩上本子:“怎么了, 有什么事嗎?” 三夢一努嘴:“你……今天寫了點什么?” “也沒什么, 還是普通的日志?!泵钯t的手撫在黑色皮面的筆記本上,“其實我也不確定哪些該記, 哪些不該記。明明最后看的人還是自己,可我也不了解‘他’到底想要知道什么?!?/br>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吧, 你不是這么跟我說的嗎?” 他笑:“嗯,是啊?!?/br> “你為什么不像‘他’一樣用視頻記錄呢,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一口氣說完?!蹦菢右脖容^方便不是嗎? “我還是比較喜歡寫字, 落筆的時候會覺得這還是寫給我自己的, 而不是對著鏡頭像說給另外的人聽?!?/br> “就因為這個?” “嗯?!?/br> 如果有一天,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不得不離開, 看到他的字, 她至少還會想起他吧? 但這樣的理由, 他不想說給她聽。 以后, 他再也不想讓她為他傷心了。 “不能給我看看嗎?”她伸長了脖子挪過來。 妙賢笑笑, 卻還是護著本子搖頭。 “小氣?!比龎羿止?,“那你也別寫了,我們去接兒子吧?!?/br> 他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現在還早, 他還沒下課?!?/br> “哎呀,沒下課我們可以先自由活動一下嘛!走了走了,莫負好春光啊,別總是悶在家里寫字?!?/br> 她不容他拒絕,拉起他的手就走。 “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她在車上問他。 南方的仲春很美,不用走太遠其實都有很多可以看的風景。人家踏春都愿意去宗山,他們是身在此山中看的太多,反而要出去體驗下別的。 她要不要帶他去游樂場呢?電視劇都是這么演的呀,涉世未深就帶他領略世間繁華,歷盡滄桑就帶他去坐旋轉木馬,她都還沒坐過呢! 可妙賢說:“我想去p大看看,好久沒回去了?!?/br> 真的是好久了,畢業之后,他跟她都沒再回去過。 三夢以為他一點也不留戀大學的,畢竟被她纏了那么多年,大部分青春記憶都跟她有關,他也會嫌煩吧? 三夢把車停在門口,兩人一起走進去。 妙賢的裝束太惹眼,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三夢跟他并肩,無論如何是不好意思太親昵的,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她感覺像是陪同大人物衣錦還鄉、參觀母校來了,與有榮焉。 “這片油菜花都還在,學校一點都沒變?!泵钯t看著面前的一片花田,這還是他們上學那會兒生物系的學生考察回來為了好玩灑下的一片種子,第二年學校的好幾個花圃里都長出了黃澄澄的油菜花,這一片成了氣候的干脆就被保留下來,成了校園里的風景。 可三夢覺得變了,指著遠處說:“你看那邊的水塔沒有了,屋頂也翻新過了,都不是以前的磚紅色了。還有這邊有一棟新樓,后面也有,聽說你們哲學系的小院還在,要不要去看看?” 妙賢看著她飽滿艷麗的唇一張一合,笑了笑:“我想去你們以前的訓練場看看?!?/br> “???那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泥?!?/br> “今天沒下雨,應該沒有泥?!?/br> 好吧,只要他不嫌棄。 三夢帶著他往北門方向走。學校也是依山而建,特勤專業的訓練場就靠山,一說后山大家直覺都是要多荒涼有多荒涼,可架不住特勤的帥哥們都在那里訓練,一到夏天舉目望去都是六塊腹肌和人魚線,揮汗如雨甩出來都不是汗水而是荷爾蒙,迷妹那是一群一群的。 對,都是妹子來看漢子的,像三夢這樣夾雜在漢子里的妹子就悲劇了,沒人看她啊。 她在本專業是稀有動物,別人都以為物以稀為貴,可她還得倒追別人。 訓練場倒還真是老樣子,連邊邊角角石頭縫里蹦出的野花都仿佛還是當年那些。 正好有學生在訓練,夏天還沒到已經都只穿迷彩短袖t恤衫和運動長褲,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排頭的正好也是女生。 依然鳳毛麟角,整隊找不出第二個。 妙賢指著那個女生:“你以前也站那個位置,對練的時候落單就和任課老師練,打趴下了也不哭?!?/br> 三夢驚訝:“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就站在這里,剛好看到你們訓練,但你看不到我?!?/br> 她更驚訝了:“你來看過我訓練?” “嗯?!?/br> 繞過大半個學校,到離宿舍最遠的食堂吃飯,剛好可以經過這里。這樣他可以告訴自己,他不是來看她的,他只是來吃飯,順路而已。 鐘靖斐邀他去看樂團的排練,他本來也是可以不去的,但去排練教室的路也經過這里,下雨的時候可以看到她滾了一身泥,像動畫片里的粉紅豬小妹。 她其實也悄悄哭過的,格斗打不過老師,也打不過有些男同學,瘸著一條腿,蹦跳著到角落里換傷處的膏藥,忍不住了,就掉幾顆眼淚。 眼淚抹掉就不留痕跡,可能沒有其他人看到,甚至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但他就是知道,她哭過了。 三夢一直以為他對她是避之不及的,從沒想過他會來看自己上課和訓練??墒顷愐皇遣粫f謊的,此時此刻她要說點什么,才能彌平他們這些年陰差陽錯的誤解與偏差? “三夢,你是郝三夢吧?”訓練場上課上到一半的老師跑過來,黝黑的臉上帶著笑,“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趙賓啊,大塊頭,記得嗎?” “大趙?” “對對,是我,你還記得啊,我真怕你都把我給忘了?!?/br> “哪能??!”三夢語調輕快起來,“你畢業后讀碩士去了吧,現在留校做老師了?” “嗯,挺浪費的是吧?本來我都長成這樣了就該去震懾犯罪分子的?!壁w賓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可我還是喜歡學校的安穩,跟你們前線的同學沒法比??!” “你別這么說,我們是打柴,你是種樹??!” “嘿嘿。哎,這位是……” 啊,三夢這才想起來介紹身邊人:“我先生,呃……陳一?!爆F在的法號,就不說了吧。 趙賓做出了然的表情,當年他們的班花拼了命也要追的男神,據說是僧侶世家,還真讓她得手了??? 兩個男人簡單地打過招呼,趙賓對三夢說:“難得遇上你,過來給學生們做個榜樣吧!我常常跟他們說起你們這些精英,但是一個真人都沒見過,他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差距?!?/br> “精英……我???” “是啊,我就記得兩個銀鷹獎的名字,一個是你,一個是陳卓。相請不如偶遇,陳師兄我是請不到了,只能讓小夢你給個面子?!?/br> 三夢有點為難,看了妙賢一眼,他眉眼里都是溫柔:“去吧,也做一回種樹的人?!?/br> 盛情難卻,三夢也著實有點懷念這個訓練場,就跟著趙賓走過去了。迎接她的是噼里啪啦的掌聲,然后她示范的每一個動作,站、跪、臥,還有格斗技巧,都是教科書般的標準。 妙賢遠遠地看著,他其實不喜歡其他男人對三夢那么親密,聽到剛才那聲小夢都忍不住皺眉??墒强吹剿?,聽到因她而起的那些掌聲,他也跟她一樣高興。 愛恨嗔癡,全都只為一個人。 像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心情,他回去都要記在今天的日志里。 … 趙賓本來還想約三夢一起吃飯的,被她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