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傅瑤沉聲說道:“那也比不上娘娘隱忍蟄伏的功力來得深厚,倘若德妃娘娘泉下有知,知道娘娘這樣扶持三皇子殿下,一定也會感激不已吧?!?/br> 她清楚地看到周淑妃臉上一變,看來張德妃當初的病逝,果然與她脫不了干系。 傅瑤在心底悄悄的嘆了口氣,她曾經忽略了多少東西啊。 回到太zigong,秋竹等人已等候多時了,一上來就忙問道:“怎么樣了?” 傅瑤揀大致的告訴她們,秋竹聽了直撫胸喘氣,倒好像自己也身臨其境似的。慶幸之下,她雙手合十,對天祝禱了一番,口里直呼“老天保佑”。 傅瑤也懶得去糾正她這種迷信的觀念了。 張德保雖然性好熱鬧,心思卻十分縝密細膩,“主子您壞了淑妃娘娘的大計,她會不會一怒之下,對您或是小皇孫動手?” “她沒那么魯莽,”傅瑤搖頭道,“也干不出這樣的蠢事?!?/br> 周淑妃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斷不會讓自己陷入不義之地。如今她剛在勤政殿鬧了一場,若立刻就出了事,可不擺明了是周淑妃所為么?周淑妃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嫌疑之中。 以她的心性,必定是極力忍耐,等三皇子登上大寶,再伺機朝自己母子下手——反正兩方實力懸殊,對她而言,成功只是早晚的問題。 當然,她不會有機會了,傅瑤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只要元禎回來——只要元禎回來,她就什么也不怕。 在那之后,傅瑤再沒見過周淑妃的面,周淑妃也未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如同一只蟄伏的毒蛛,暗暗結起綿密的羅網,只待大功告成的那日。 傅瑤也注意到,東宮的守衛比以往增加了一倍,旁人自然不會這般好心,還不是那位賢惠大度的淑妃娘娘為了太子妃的安全思慮,不惜抽調自己宮中的侍衛過來。 傅瑤等同于被軟禁了。 好在她本就沒打算出去,這種禁錮對她而言似有如無。只是長久的壓抑之下,又牽掛著元禎的安危,傅瑤也沒心思說話了,人比以前沉默了不少。 這一日她在窗前靜坐到黃昏,看著日光一點點淡去,想起該叫小廚房傳膳了——她倒是不怎么餓,但腹中的孩子可不能不吃東西。 正要喚人,就見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低著頭站到她跟前,一句話也不說。 傅瑤瞅著這內侍身材高大,不像是太zigong的人,行禮的動作也頗為生疏,便皺眉道:“你是何人?” 莫非周淑妃的狼子野心終于藏不住了,想要派人來解決她? 那人抬起頭來,傅瑤立刻驚呼:“哥哥!” 正是喬裝改扮的傅湛,雖然臉面比從前粗礪了許多,但是那溫和的眉眼與親切的笑容是掩藏不住的。 傅瑤恨不得把他的太監帽扯下來,想想還是算了——改換身份必定有他的用意,若是被周淑妃知覺可不妙。 但是最初的欣喜過后,傅瑤皺眉道:“你好大的膽子!誰許你進京的,還敢到宮中來看我?被人發現都不怕掉腦袋!” 傅湛說話的口吻還是一貫的誠實,“我聽說你與周淑妃為了立儲一事起爭執,那周淑妃又有孟大將軍為她撐腰,我怕她對你不利,才想過來幫你一把?!?/br> 傅湛有這個心自然是好,可是傅瑤感動之余只覺可笑,她冷冷道:“哥哥若真為我好,就該安心守在冀州,又無圣上傳召,你擅離職守,又貿然闖入,不是等于謀反嗎?” 她都快氣死了,莫非傅湛還是從前那傻缺心眼,做事之前都不動腦子想一想? 但是這一回她的確誤會傅湛了,只聽傅湛道:“你以為哥哥還像以前那般莽撞嗎?你瞧瞧這是什么?!?/br> 說著,他從袖里掏出一樣物事。 傅瑤接過一看,便驚叫起來,“你怎會有這樣東西?” 傅湛面有得色,“若無太子的令牌護身,我怎敢貿然進京?你別說,那些城門的守衛見了問都不敢問一聲,立刻就放我過去了……” 傅瑤可不管他如何風光,急忙問道:“這枚令符是誰給你的?” 傅湛含笑不語。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傅瑤聲音顫顫,“殿下他……是不是已經到過你那兒?” 見她已經猜出,傅湛只好老實承認,“是,如今北地的戰事已近尾聲,北蕃王更是被太子殿下擒獲,那頭早已成了一盤散沙,殿下不費吹灰之力便收服了他們,折返的時候經過冀州,就將這枚令符交給我,讓我進京助你一臂之力……” “他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傅瑤的聲音尖銳到極處,反而近乎喑啞。 “你剛剛還笑我傻,我看你才是傻呢?!备嫡靠偹阏业街巧躺系膬炘礁?,“你也不想想,太子長途跋涉了好幾個月,總得喘口氣歇一歇,不能長了翅膀飛回來!再則,北邊那些被北蕃鐵騎踐踏過的州郡,總還需要他這個太子過去安撫一回,零零散散也得花不少功夫。我是騎了快馬連夜趕回來的,太子可不像我這樣心無旁騖啊……” 傅瑤壓根不想聽他自賣自夸,只追問道:“那殿下大概什么時候能回來?” “少則七八日,多則半個月罷?!备嫡科杆懔怂?。 還好還好,這日子雖比傅瑤預計的長了些,也還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 傅湛瞧她一臉高興,就知道她滿心牽掛即將歸來的夫婿,自己這個哥哥倒像是可有可無。 果然妹大不中留,傅湛哀怨的嘆了一口氣,起身道:“入宮一趟不易,我先走了,往后若有什么消息,我會著人遞進來,就不親自來看你了?!?/br> 眼看著他走到門口,傅瑤猛地想起有一句話忘了問,一拍腦袋叫住他,“哥哥,嫂嫂她如今……身在何處?” 她的語氣是猶豫的,因為不知道這句話恰不恰當。大歷與北蕃的戰事雖然結束,但兩國的關系顯然不能恢復如前了,赫連清……北蕃那邊會放人嗎?她還會回來嗎? 孰料傅湛臉上卻是一副輕松模樣,“阿清她已經回來了,現在人就在冀州呢?!?/br> 傅瑤呆若木雞,莫非女子的心竟善變至此,赫連清匆匆回了娘家,又匆匆跑回夫家了? 傅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阿清她……有了身子?!?/br> 傅瑤恍然大悟。有了這個孩子,就算北蕃那邊也不好將她留住,畢竟它身體里還流著大歷的血。赫連清就更不消說了,女子有時候將孩子看得比丈夫還重要,更別說北蕃如今亂成一團,絕不利于她安心養胎。 傅瑤默然片刻,抬頭朝他笑道:“那就先恭喜哥哥了?!?/br> 無論如何,生活總是得繼續。但愿赫連清做了母親能比以前明白些,無論她來自大歷抑或北蕃,她都是傅湛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少些思慮,日子才不會太辛苦。 傅湛含笑領受她這一份祝福,仍舊弓著背低著頭,裝成一副小太監的模樣出去。 秋竹端著一盅紅棗雪耳羹進來,望了望窗外疑惑說道:“方才那內侍瞧著眼熟,小姐認識他嗎?” “那是大哥?!备惮幍f道。 秋竹險些將食物摔下來,“大公子進宮來了?” 傅瑤接過那盞羹湯,從前覺得它氣味普通,今日卻覺得異常甘美,令人聞之欲醉。她淺淺笑道:“哥哥是來告訴我,殿下打了勝仗,就快回京了?!?/br> 此刻她滿腦子之中,就獨有一個元禎,旁的什么都裝不下。至于傅湛快要做父親這件事,當然也被她拋諸腦后了。 秋竹瞧著她一臉幸福,就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不便打擾,只能小聲嘀咕道:“大公子什么時候凈身做太監了呢?” 傅瑤正含著的一口湯險些噴出來,都說一孕傻三年,怎么這丫頭好似比她還傻? * 自從知道元禎快要回來的消息,傅瑤就日盼夜盼,恨不得時間加速流動,三天變作一天才好。她命人將院門打開,每日站在廊下翹首以盼,指望元禎回來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她。 她又想著,誰知道元禎白天回來還是晚上回來,怕他進門的時候自己已睡著了,因此每晚燃燭到深夜,強打起精神候著,秋竹等苦勸也不聽,結果往往是傅瑤趴在桌上睡熟了,她們幾個才合力將人抬上床去。 如此也過去了十來日,東宮的宮人起先還和她一樣有勁,可惜久等不至,漸漸便松懈下來。獨有傅瑤展現出了極強的耐心,每日堅守著那一方固有的陣地——燭臺邊上。仿佛那赤紅的蠟燭里住著一個精靈,每日向她禱告便能心想事成。 這一晚到了宵禁時分,傅瑤還是耿耿不寐,秋竹等著都覺得困了,打了個呵欠道:“小姐,您還是上床睡覺吧,都這么晚了,殿下他不會回來了?!?/br> 傅瑤有些癡纏的道:“說不定他已經進了宮門,正在朝這邊走呢?” 哪會有這樣的巧合?秋竹覺得很無語,正欲深勸,忽見那蠟燭嗶啵一聲,竟然爆出了一朵極大的燭花來。 傅瑤喜道:“燈花爆,喜事到,看來殿下要回來了?!?/br> 那也不會是在今夜。秋竹瞟了她一眼,不便打消自家小姐的熱情,只好陪她一起候著。 夜漸深,有孕在身的人畢竟容易發困,傅瑤雖有心守候,頭還是一下一下的點著,顯見得困意漸漸上來,眼睛也漸漸睜不開了。 看樣子不出一刻鐘就會睡著。秋竹想著,捂著嘴打了個呵欠。 還是出門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回頭再將小姐安置到床上。 秋竹走到偏殿的大水缸前,直接舀了把涼水勻了勻面,覺得精神振奮了不少。 等她擦干了臉回來,就看到傅瑤果然已趴在桌上睡著,只是在她身前,卻還立著一個高大的影子,幽幽的如鬼一般。 巨大的恐懼立刻攫取住她的心神,秋竹險些驚叫出聲,那影子卻悄悄的回頭,擺了擺手,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噤聲。 似曾相識的情景,果然是太子殿下。 秋竹認出來人,也不敢做聲了,躡手躡腳的闔上門,匆匆往階下跑去。 真好,這樣以后不止小姐能睡安心覺,她們這些下人也能睡安心覺了,秋竹想著,又打了個呵欠。 * 傅瑤小睡了片刻起來,只覺光線比方才昏暗許多,眼前好似有一座山擋著燭光。 她以手擋眼,片刻后才放下,這才看出那并不是山,而是一個“人”。 她呆呆的看了半晌,才伸手去摸他的臉,“我是在做夢嗎?怎么你竟沒胡子的?” 她記得電視劇里,但凡久別重逢的愛人相逢,尤其像這種打仗歸來,男的多半都是一臉絡腮胡,再不濟也得是山羊胡子,少有這樣光溜溜毫無髭須的。 看來真是做夢。 她困倦的伏下身,居然還打算再睡。 元禎都快被她氣笑了,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齒的在她耳邊道:“你以為孤回來見你,事先會不刮胡子么?” 傅瑤木愣愣的看著他,“哦,原來殿下是這樣臭美的人?!?/br> 第143章 結局 元禎好不容易回來一場, 就沒聽見幾句好聽的話, 心下難免不服,當下發狠抓著她的肩膀, 顧頭不顧尾的往她嘴上親去。 傅瑤感到唇畔有些刺癢癢的, 敢情元禎嘴邊還有未剃凈的胡茬, 那樣一圈淡青色,不湊近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越是躲閃, 元禎就抱她愈緊,存心在拿胡子扎她,一心等她求饒。 傅瑤能不告饒嗎?不能。 “我再也不說你臭美啦!”她說道,其實元禎臭美哪里能比得過她呢? 元禎松開手, 傅瑤又慢理云鬢的笑道:“其實留點胡子也好,不然摸上去光溜溜的, 我還以為殿下成了太監?!?/br> 這人真是給點顏色就放光彩,輕狂得不像樣, 元禎又去掐她的腰, 邊還說道:“我倒要讓你瞧瞧是不是太監!” 放在平日,傅瑤也許就放開身段由他嬉戲一般,但現在的時機可不允許這么做。她伸出食指抵住元禎的唇, 似嗔似怨的說道:“殿下忘了, 我肚子里的孩兒可經不起折騰?!?/br> 元禎便向她下腹望去,因這一向清減的緣故,那肚子只有一點小小的凸起,不仔細瞧還不易察覺。他隨口問道:“幾個月了?” “已經四個多月了?!备惮幒芩斓幕卮?。 元禎狐疑的皺起眉頭, “我走的時候你就說有了身孕,怎么到現在才四個月呢?” 傅瑤支支吾吾不能作聲,她有點后悔,早知道就該將秋竹留下,也好幫忙圓這個謊——然而秋竹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