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阿瑤……”一聲低低的呼喚從元禎嘴里出來。 是真耶?夢耶? 有那么一會兒,傅瑤懷疑他在裝睡,故意玩這些把戲作弄自己。誰知靜靜地坐了片刻,元禎并無醒來的跡象, 看來是真睡著了。 她為自己的多疑感到慚愧。 這樣枯坐也是索然無味,傅瑤情不自禁盯上元禎的面容。多日不見,她只能在想象中描繪元禎的容貌,如今終于實打實的相見,她才發現元禎比她想象中更能稱得上美人——原諒她一時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許是病中吃了太多補藥的關系,元禎臉上有了點rou,輪廓比先前柔和了些,唯獨嘴唇仍是相當的薄,細細如同刀鋒,泛著清冷而鋒利的光。都說薄唇的人無情,不知道這條定律對元禎適不適用。 她情不自禁沾上那兩片唇。 眼前緊閉的雙目忽然睜開,元禎木愣愣的看著她。 傅瑤覺得臉上騰地燒起來,忙挪開頭,正色道:“你醒了?” 元禎仿佛不能相信,還揉了揉眼睛,遲疑道:“阿瑤?真的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山精鬼怪變的嗎?”傅瑤不禁好笑。 “你怎么會來這兒?”元禎仿佛還停留在夢游的狀態。 “當然是聽說你受傷頗重,你都要死了,我能不來看你嗎?”傅瑤沒好氣說道:“現在看來倒是好的很,真是白跑這一趟?!?/br> 元禎連忙為自己辯解,“年前那幾日的確傷得很重,后來才漸漸好轉,現在這兒還是麻的,不利于行?!?/br> 他露出一條纏著細棉布的腿。 傅瑤憂形于色,“能治好么?” 見她擔憂,元禎的聲音柔和了些,“太醫說,再休養半個多月應該就沒事了?!?/br> 傅瑤放下心來,又嗔道:“你也不往宮里通個消息,讓人白擔心一場?!?/br> “我哪里沒有遞信回去,是他們行程太慢才耽擱了功夫。不過,你能來,我很高興?!痹澴阶∷氖中Φ溃骸拔乙粋€人孤零零在這兒養傷,真是好沒意思?!?/br> “我可瞧不出你哪兒孤單?!备惮幜⒖谭鹆伺f賬,冷眼瞧著他道:“來的時候,我還遇上什么三小姐,有佳人作伴,這點小傷算得什么?” “你遇上她了?”元禎有些愕然,旋即擁她入懷,“那是些不相干的人,咱們不用理會,且說正經的,你究竟怎么出來的?” 傅瑤便將自己如何聽到消息,如何產子,如何向成德帝請求過來探望,種種細節都一一道出。 元禎聽得面容揪起,“也就是說,你才生產完就上路了?” 他以責備的眼色看著傅瑤,“你也太不顧惜自己身子!” 傅瑤為自己抗辯,“那沒法子,你要真死了,我豈不是連你最后一面都見不著?再說,我不是好端端的沒事嗎?” 元禎瞪著她不說話。 末了還是傅瑤服軟,“你別生氣,我自己的身子自然心里有數,孩子也平平安安——是個很健壯的男孩,陛下見了都說歡喜……” 元禎嘆道:“阿瑤,我只要你平安就好?!?/br> 又是這種詭異的語調,傅瑤急于轉換話題,“有一件事你一定猜不到,我還帶了另一個人?!?/br> 她讓秋竹將皎皎帶進來,皎皎一見面就撲到元禎懷里,眼淚汪汪的喚道:“阿爹!” 傅瑤在旁喝道:“仔細些!你阿爹還病著,別壓著他?!?/br> 元禎卻和女兒站在同一陣線,朝這邊笑道:“不妨事的,我沒那么弱不禁風?!?/br> 皎皎往他臉頰上蹭了蹭,抱怨道:“阿爹你長胡子了?!?/br> 元禎抱愧說道,“這些天一直臥病在床,也沒來得及打理面容?!?/br> 皎皎卻十分講求實際,立刻從他身上下來——惹得元禎后悔不迭,決定明日就刮掉這片新長的胡茬地。 皎皎下了床,牽著傅瑤的衣裙說道:“阿娘生了小弟弟,小弟弟留在宮里,我就隨阿娘出來了?!?/br> 元禎含笑看著她,“你膽子倒大?!?/br> 皎皎得意的揚起圓潤的下巴,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 曹三小姐回到家中時,門房正在向曹太太回話:“……那女子好大的陣仗,二話不說就讓人將刀架到我脖子上,小的實在沒法,不得已才領著他們過去……” 曹太太聽得眉毛緊緊蹙起。她是個結實的婦人,身材高大健壯,一張尖棗子臉上顴骨異樣突出,可知是個精明人物。 她一眼瞧見失魂落魄的女兒,喚道:“瑩兒,你怎么了?” 曹瑩的眼圈兒又紅了,“我……我被人趕出來了,她們說那里無需丫鬟伺候?!?/br> 居然敢將她的寶貝女兒當成丫鬟對待,曹太太眉毛倒豎:“誰這樣大膽?那可是曹家的宅子,就算太子殿下也該講點道理?!?/br> 曹瑩垂著頭,聲音極低,“那人說什么太子妃……” 門房及時抓住話頭,“小的遇上的那伙也自稱是太子妃?!?/br> 太子妃好好的怎會來云陽?若說是假冒,誰敢假冒太子妃的名號? 曹太太心念電轉,吩咐奴仆道:“去打聽一下別院有何動靜,及時過來回話?!?/br> 若那人是假冒的,太子殿下理應比她們更加生氣。 得到的消息卻是別院十分祥和,并無吵鬧異動。 看來真是太子妃來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門房率先說道:“小的早就聽聞這位太子妃為人悍妒,行事十分乖張,從當良娣的時候就是專房之寵,如今成了太子妃,宮里竟連一個侍妾也沒有,聽聞太子都要看她的臉色過活呢?!?/br> 曹太太冷笑道:“這種女人有什么好,一門心思霸著太子,如今竟從宮里追到云陽來了,這家教還不如咱們呢?,搩?,我看你比她可強多了?!?/br> 曹瑩還在為方才的誤會委屈,曹太太責備的看著她,“哭什么哭,一兩句重話就受不了,就這樣還想嫁給太子呢,我看連個小廝你都未必拿捏得住?!?/br> 曹瑩才得了一句夸,又挨了一句罵,悲喜交加之下,眼淚更加洶涌。 晚上曹郡守回來,曹太太一邊替他更衣,一邊就將聽到的消息告訴他,“門下人來報,說是太子妃來了,自顧自去了別院,這會子只怕已經住下?!?/br> “太子妃?”曹郡守頓了一頓,臉色有些古怪。 “她自己那樣說的,誰知道真假,我也沒親眼見識?!辈芴恼Z氣有些不平。 曹郡守淡淡說道:“太子既然許她住下,自然認了她是真的。咱們這東道主之誼總得盡到,明兒你親自過去探視打聲招呼,也好知道究竟?!?/br> 曹太太見他好像沒事人般,自己更增怨懟,“憑什么要我過去探視?那女子實在氣焰囂張,就算她真是太子妃又如何,也不該動不動把刀架到人脖子上,連三姐兒也吃了掛落。俗話說得好,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她卻完全沒把你這個郡守放在眼里……” 曹郡守皺眉看著自家太太,這婦人好生糊涂,他冷冷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之別?不是你去拜見太子妃,難道等太子妃來拜見你一個郡守夫人不成?別人再猖狂是別人的事,誰讓咱們地位低,便得受著,這點道理總得占全了?!?/br> 曹太太還想辯駁,門房又來傳話,“適才那侍衛又來了?!?/br> 這一回曹郡守不待夫人說話,便直接抬手,“傳?!?/br> 常遠挺著步子進來,恭敬說道:“太子妃那會兒因憂心殿下病情,對貴府有所冒犯,特意命在下送來賠禮,還請貴府笑納?!?/br> 曹郡守忙陪笑道:“太子妃真是太客氣了,些許小事,何必放在心上?!?/br> 一番推讓之后,曹郡守還是收下——東西雖不是頂值錢的東西,但既然太子妃特意命人送來,他哪敢不受? 送走那侍衛后,曹郡守才返身,冷冷看著自家太太:“瞧見沒,現在連道理也讓別人占去了?!?/br> 第90章 夜話 天色漸晚, 秋竹領著皎皎睡下了, 傅瑤也打算洗漱就寢, 元禎拉著她的手, 戀戀不舍地說道:“就在這兒睡吧?!?/br> 傅瑤果斷拒絕, “不行, 你傷沒好全,我可不想擠著你?!?/br> “那……至少多坐一刻鐘, 陪我說會兒話?!痹澠砬蟀愕卣f道。 傅瑤只好重新坐下。 許久不見面的兩個人重逢,照例會有許多話說,然而氣氛卻是遲遲的沉默。在元禎那頭, 盡管憋了一肚子心事,事到臨頭卻不知如何開口。 傅瑤的感受也和他差不多。 良久,還是元禎先作聲, “給我打點水擦擦身子吧?!?/br> 這是把她當老媽子使呢。 傅瑤沒好氣的道:“你皮癢癢了是不是?” “是真挺癢的?!痹澱\懇的點頭。 …… 傅瑤端了熱水來, 也不必元禎動手,自己就很熟練地將他扒了個精光——彼此都是老夫老妻了,即便裸裎相對也沒什么好羞怯的。 元禎牽起嘴角,“阿瑤你可真性急, 適才趁我睡覺的時候偷親, 這會兒又亟不可待地扒我衣裳,可惜我身上有傷,不能讓你如愿了?!?/br> 都病了還這么不正經! 傅瑤在他腿上擰了一把。 元禎呲的一聲,“疼!” “真疼?”傅瑤半信半疑,她明明掐的是完好的那條腿呀。 “真疼?!痹澓瑴I皺眉, 似乎委屈的不得了。 或許兩條腿的神經有牽扯,這一條腿上的痛楚,那邊也能感受到? 傅瑤的生物學得不好,也不知道解釋得對不對。她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咳道:“大概是我手勁太大了?!?/br> 既是擦洗身子,免不了接觸到元禎線條分明的腰腹,傅瑤忍不住按了按,上頭的筋rou仍十分緊實——元禎從前很注重鍛煉,即便在床上躺著休養了這些日子,身上的皮rou也未松弛下來。 她本是無意識的舉動,轉頭卻見元禎眼內出火地盯著她,“阿瑤,你莫要再引誘孤?!?/br> 誰引誘他了?這人好不講道理。 傅瑤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元禎以目示意,傅瑤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的手無巧不巧,正停留在那敏感部位的上頭,再往下一點就是萬劫不復。 她臉上騰地燒起來,將毛巾往水盆里一扔,“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吧?!?/br> 就算是夫妻,要她為他擦洗那處,傅瑤還是有點不自在——何況,她現在還不宜行房,誰知道元禎會不會因此燒死。 再進來的時候,傅瑤看到元禎臉上已恢復鎮定,如同進入了賢者時間——沒準他悄悄來了一發。 傅瑤慢慢挨著床坐下,臉色卻是冷的,“我方才問了外頭的侍衛,據說那位曹三小姐隔三差五就借著送補品的名義,過來看望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