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那個什么什么,上次特地買的甜面醬呢? 我剛拿炭夾上來了嗎?哦,拿了,放哪兒去了? 第一輪投票,梁舒窈出局,屬于誤傷,游戲繼續。 梁舒窈垂著眼睛,手指敲打著自己的膝蓋,還有剛剛換了個措辭,實則完全重復了一遍的問題,陸飲冰看向夏以桐的小動作,夏以桐的那個表達肯定的點頭。 無一不證明著,梁舒窈并沒有多疑,陸飲冰是真的出了點事情。 但是如此簡單的線索還不足以讓她推敲出事情的前因后果,連表象都是霧籠著紗,看不真切。夏以桐的欲言又止,讓她心里隱隱地升起一股不安。 梁舒窈認真玩游戲老是失敗,這會兒心思亂飄反而處處綠燈,一次都沒被抓到問問題,柳橙幾個人抓心撓肝地想知道更多細節,計劃終于擱淺。 夏以桐輸了一次,柳橙讓她選真心話:“如果沒有陸飲冰的話,在座的幾個人全都對她心有所屬,她選哪一個?” 這問題還用思考嗎,夏以桐答:“我選擇死亡?!?/br> 陸飲冰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按著柳橙的肩膀揍了兩下屁股。 陸飲冰也被問到了問題:“有在公眾面前出柜的打算嗎?有的話什么出柜?”柳橙是追星族,雖然追的不是她表姐和嫂子,但是她對這種問題向來很八卦。 夏以桐也看著陸飲冰,她自己是沒考慮過出柜的,不知道陸飲冰是什么打算,她們倆沒把出柜當個大事,該知道的人基本都知道了,也得到了祝福,外人知不知道不重要。 陸飲冰:“有?!?/br> 夏以桐睜大了雙眼。 柳橙愣了一下,激動道:“什么時候什么時候?” 陸飲冰淡淡道:“你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等你再贏我一次的?!?/br> 游戲玩了一個小時,一袋兒啤酒也喝光了,幾人都是微醺,后來的問題說說笑笑著就過去了。陸飲冰一手倒拎啤酒,幾滴酒液順著開口滴進嘴里,眼角喝得有點兒紅:“什么時候還沒想好,順其自然吧,等國內情況好一點兒,等出柜不會影響她的事業,反正我拍幾年戲就要轉行了……” 陸飲冰驀地愣住,在心里咀嚼了兩遍這句她早就說習慣了的話,眼睛里起了霧,連忙深吸了口氣,張大了嘴,慢慢吐出去。 夏以桐心里咯噔一下。 梁舒窈朝她們倆看了一眼。 陸飲冰緩了會兒,手撥開身邊的易拉罐,攏著羽絨服的領口站了起來,看看天:“酒喝完了,該下樓了,連點兒星星都看不見?!?/br> 她說完以后,大家陸陸續續地起來,勾肩搭背顛三倒四地從天臺下去,夏以桐扶著陸飲冰,梁舒窈最后一個。走進樓梯前,夏以桐回頭看了一眼梁舒窈,梁舒窈點點頭。 陸飲冰心情不太好,又喝了酒,借酒澆愁愁更愁,回屋洗了個澡,和夏以桐說了一聲就睡了,沒等她,酒勁上來也的確睡得快。這對夏以桐來說正好,她確認陸飲冰睡熟了以后,悄悄掩上門出去了。 梁舒窈的房間也在樓上,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駐陸家辦事處。一身酒氣,她也隨便沖了一下,給夏以桐發了個消息——【敲門輕一點,別把陸飲冰吵醒了?!?/br> 礙于梁舒窈以前的私心,她和陸飲冰的房間是相鄰的,但房間隔音很好。梁舒窈在自己房里等了會兒,看著這一墻之隔不踏實,索性和夏以桐商量著把地點換到了另一間——陸飲冰求婚的那個有鋼琴的房間。 晚上十一點,夏以桐推開虛掩的琴房的門,梁舒窈穿著長袖睡衣,坐在鋼琴前,手指離琴鍵大概兩公分,在彈無聲的琴。 夏以桐把門關上,鎖好。 梁舒窈停手,掀起眼皮:“來了,坐吧?!?/br> 夏以桐坐到她對面,兩只手揪著自己的衣服,梁舒窈還沒說話,她先嘆了口氣。 梁舒窈:“……你這一口氣嘆得我差點兒沒喘上氣兒來,到底怎么了說個痛快話?!?/br> 如果梁舒窈先前還是懷疑的話,現在就是確定了,而且事態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嚴重多了。 夏以桐:“雖然客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對我保證,我說的話你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甚至陸飲冰,如果她自己知道的話不算?!?/br> 梁舒窈:“行,麻溜兒的吧?!?/br> 夏以桐說:“你知道她去年年中拍戲受傷的新聞嗎?” 梁舒窈搖頭,有點兒愧疚道:“沒有,我刻意沒有關注她的消息,而且那陣子在國外,身邊的人也沒說過這件事?!?/br> “她那次摔得很嚴重?!毕囊酝┱f,“在醫院躺了三個月,后續一直在做康復,手臂的鋼釘現在還沒取出來?!?/br> 梁舒窈心里五味雜陳,哪怕是出于姐妹情分,她也不該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夏以桐:“她當時派人封鎖了消息,你人在國外不知道也正常,就連柳橙他們都說是輕傷搪塞過去了。本來拍戲,受傷是常有的事,但她摔到了腦子,后遺癥就是記憶力大幅衰退,剛剛你也發現了,越是短期的事情就越記不住,受傷以前的記憶沒有任何妨礙。而且也不是不記得,就是要想?!?/br> 如果用水來作比喻的話,陸飲冰所做的事所說的話就是用樹枝在泥潭上劃下一道,很淺,而且旁邊的水涌過來,很快就會消失得杳無蹤跡。她要重新調取記憶,就得用力去回想,讓陽光曬干那些水,露出下面的痕跡。 梁舒窈:“你等等?!?/br> 夏以桐:“什么?” 梁舒窈:“你等我理理?!卑肷?,梁舒窈皺眉道,“這個記憶力除了在日常生活有妨礙以外,還有別的么?她上次退演的那個電影,和這個有沒有關系?” 夏以桐神色微訝,沒想到她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她本來沒打算說這么多的,關于臺詞的事。夏以桐的沉默已經給了梁舒窈肯定的答案。 記憶力衰退?梁舒窈脫口道:“難道是記不住臺詞了?” 夏以桐再次沉默。 梁舒窈兩只手捂著自己的臉,用力搓了一把,失聲道:“怎么會這樣?”她咳了一下,找回自己的聲音,問,“看過醫生了嗎?” 夏以桐:“看過了,薛瑤和她去的,醫生說永久損傷,痊愈的可能性約等于無?!?/br> 梁舒窈緊接著問:“所有的醫生都這么說嗎?” 夏以桐愣了一下,艱難道:“我不知道……看了幾個醫生?!?/br> 梁舒窈一番話振聾發聵,她心里油然而生出巨大的空洞來,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事情她沒想到呢。就算是她那時也是個病患,但那不是她忽視的理由。她從東北回來,看見陸飲冰,看見薛瑤,看見小西,所有人都是一副接受事實的樣子,所以她也跟著接受了事實。 梁舒窈猛地站起來,表情陰沉,看起來很想把夏以桐按在地上揍一頓,“你和她是什么關系你自己不清楚嗎?一個醫生這么說,所有的醫生都這么說嗎?國內的看完了還有國外的,你都帶著陸飲冰去看過嗎?” 夏以桐一句話都不辯駁,低頭聽著。 “電視新聞看過沒有,有多少妻子丈夫孩子,被確認重病,家屬不照樣帶著四處求醫,再沒希望也沒讓人在家等死的道理。你可倒好……”梁舒窈胸口跟著起伏了兩下,擺手,“不罵你,氣死我了。我明天去找她去?!?/br> 夏以桐:“還有件事?!?/br> 梁舒窈看她期期艾艾的樣子就牙疼:“說?!?/br> 夏以桐:“如果出現了最壞的結果,所有的醫生都說不行治不好了,一輩子都是這樣了呢?”那樣的話,無疑是一次次給她希望,再一次次親眼看著希望粉碎在自己面前,是一件太過殘忍的事情。 梁舒窈不無譏諷地回了她一句話:“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再怎么樣,會比現在更糟嗎?” 你還是不了解她。這一句更尖銳的,梁舒窈忍了忍,沒說。 夏以桐沒吭聲。 她沒有帶陸飲冰四處求醫有很多,不止燈下黑。她自己精神岌岌可危也不提,她謹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錯,不敢多加觸動陸飲冰脆弱的神經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試一下會比現在更糟嗎?不知道。但是不試一下的話,連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了。 那就…… 她抬眸定定地看著梁舒窈:“我明天親自跟她說?!?/br> 作者有話要說: 石榴:請梁裁判請回到座位上不要答題。 第280章 夏以桐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著。 說,說得簡單,做起來難。 陸飲冰半夜有點要吐的跡象,一直沒睡的夏以桐急忙給她拿紙巾和垃圾桶,陸飲冰干嘔了兩下又回去睡了,睡得比先前還要死。 夏以桐捋著她額前的頭發,比先前又長長了一點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陸飲冰收斂了性情,總是露出那種略帶憂傷的笑容。她那雙永遠燃燒著火焰的雙眸正在熄滅,也許任由她這么下去,那火苗就徹底沉寂下去了。 陸飲冰需要自己拉她一把,而不是任憑她隨波逐流。 梁舒窈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對自己一定是責怪的,沒有照顧好陸飲冰。如果當初和陸飲冰在一起的是她…… 夏以桐搖了搖頭,甩去走偏了的想法,現在和陸飲冰在一起的是她,以后也會是她,永遠是她。要做的就是怎么讓她好起來,去國外的話,勢必是一場持久戰,她要放棄所有工作跟著陸飲冰四處求醫嗎?如果她不陪著的話,其他人她都不放心,梁舒窈有女朋友了,也有自己的工作,更不可能放棄一切跟著陸飲冰奔走。薛瑤?工作室離不開她。小西?當個助理可以,遇到事兒就不行了。 夏以桐用腦門撞枕頭,撞得暈乎乎的才唉聲嘆氣地睡了。 初三,沒什么講究,兩個人在樓上睡懶覺,表親睡了一晚趕早回了自己家,梁舒窈本來想留下來被自己的小女朋友催得不行,提前離開了。離開之前還給夏以桐發微信,說得隱晦——【說了嗎?】 陸飲冰醒過來,兩人手機型號一樣,顏色也一樣,只有手機殼不一樣。她看時間的時候順手就拿了夏以桐的,看到通知界面微信收到了一條新信息,拇指往下一滑順暢地解了鎖,點進微信。 其實她一般不會動夏以桐的手機,但是兩人都沒什么秘密瞞著對方,手機也是互相錄了指紋的,想看隨時可以看,夏以桐也沒想到這么巧,大早上就漏了餡兒。 梁舒窈問夏以桐:說了嗎? 陸飲冰心里還奇怪她們倆什么時候加的好友呢,往上翻記錄,是昨天晚上十二點成為好友的。 陸飲冰:“……” 她記得昨晚不到十一點她就睡了的,所以夏以桐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加了梁舒窈好友的,她們又達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約定呢? “你什么時候和梁舒窈勾搭在一起了?”快中午,兩人在盥洗室,陸飲冰先刷完了牙,提著毛巾在一旁等夏以桐時隨口問道。 夏以桐僵立在鏡子面前:“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梁舒窈有聯系?”夏以桐審慎地把“勾搭”兩個字換成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聯系,也沒有在陸飲冰說之前就禿嚕出一大堆。 陸飲冰沒什么好隱瞞的:“我早上拿錯手機了,看到她給你發的消息,說了嗎,說什么,是跟我說嗎?” “對……”夏以桐支吾道,“對?!?/br> “說什么?” 夏以桐對著鏡子,臉上還掛著洗臉后的水珠,她將自己的視線放空,盡量讓自己說出口的話客觀理智,不帶一點私人感情:“梁舒窈說,讓我帶你去別的醫院看看,國內的看不了,去國外看,也許就能把腦子里的傷給治好了呢?!?/br> “……” 夏以桐從鏡子里看向陸飲冰:“陸老師?” 陸飲冰洗了把手,出去了。 夏以桐擦了手,三步并作兩步跟著出去。 陸飲冰坐在房間的飄窗上,一只腳懸在半空,外面一片霧霾,陰影仿佛如影隨形。房間里的色調是灰的,處處都是灰色。 “薛瑤,幫我找一下全世界有名的腦科專家,名單還有詳細資料,發到我郵箱……嗯,打算試一試?!边@是陸飲冰最后給她的回答。 無論能不能成功,總歸有一線希望。 梁舒窈——【說了嗎?】 夏以桐——【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