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再打給薛瑤,和陸飲冰如出一轍的機械女聲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外面的雨停了,但是天色還是陰沉的,夏以桐握著手機,垂眼呆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像此處的天空一樣籠著灰白的陰影。 陸飲冰關機都有理由可說,沒電了或者怎么樣,小西在忙,接不到電話,也正常,但是薛瑤是永遠不會關機的,有時候可能會因為信號不好打不通,但是絕不會關機,唯一的可能是在飛機上,她飛去哪兒? 這么多的巧合匯集在一起,夏以桐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出事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靜,冷靜。 去他媽的冷靜吧,她將手邊能抓到的東西往沙發上狠狠一摜,拿好隨身證件,奪門而出,直奔機場。 第238章 “方茴,你給我訂一張去c市最快的航班,我們在機場匯合?!毕囊酝┳谌C場的車里,卡在限速線上飛馳過去,眸中飛快倒退著玻璃車窗倒映的冷光,“什么事?我特么要是知道什么事就好了!訂好機票告訴我,還有,給我打小西的電話,打到她接為止!” 方茴被她一通話說得心驚rou跳,像他們當明星助理的一般都有關系,能拿到常人拿不到的票,她招手攔下一輛的士,馬不停蹄地跟著奔赴機場,和人約好機票之后,開始打小西的電話,和夏以桐一樣,通了,沒人接。 夏以桐掛斷電話,手往空中一揚,收了回去,用力在后車座靠墊上捶了一下。 打薛瑤的電話,關機。 關機。 關機。 還是關機。 司機從后視鏡看著夏以桐的臉,因為焦急和暴怒眼珠通紅,總覺得她下一刻眼睛里都能滲出血來。夏以桐整個人忍不住發抖,喘氣,最后整個人蜷縮在座位上,把臉埋到了胳膊里。 她討厭這種什么都不知道的境況,不知道陸飲冰發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天已經完全黑了,她神經質般搓動著手機屏幕,機械性地重復點進那個綠色的標志的動作。每隔幾秒,給薛瑤、陸飲冰挨個打個電話,關機的聲音在耳邊如同夢魘一般縈繞著。 她開始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閉上眼睛,睜開,但她還是在車里,再用力地捶一拳。 手機響了,她猛地抬起頭,撈過來,用力抹了把臉,紅著眼低低地罵了一句“艸”,接起來,方茴說她到機場了,問夏以桐在哪,已經開始安檢了。 夏以桐說:“馬上?!?/br> 兩人在機場匯合,一句話顧不上多說,趕在關艙門的最后一刻坐上座位。方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還是剛從商場出來,看夏以桐臉色也不敢問她。夏以桐兩手揉著自己的臉,滿眼的疲態,好像這短短一個小時的路程就把她熬干了似的,她嘴唇輕輕翕動兩下,說:“陸老師可能出事了?!?/br> 方茴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怪不得小西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她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手蓋住夏以桐手上,用力地握了一下,摸到一手冷汗津津,從包里掏出紙巾給她擦。剛擦了一下,夏以桐原本呆呆的,立時就掙開來,摸出手機點開了微博。 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手機還沒有被強制關機。微博的用戶群那么大,如果陸飲冰出事了,一定會有消息的,點開熱搜,一個一個地掃過,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有,唯獨沒有陸飲冰。 再在搜索欄里輸入陸飲冰,實時動態。一目十行地往下拉,都是沒有營養的表白,但是這些并不能讓夏以桐放下懸著的心,反而更加心焦,她直覺陸飲冰就是出了事,微博上沒出現可能是時間問題還沒有發酵,或者直接被人壓下來了。 她手指發著抖,在陸飲冰后面加了兩個字,劇組。兩個字而已,錯了好幾遍。 重新搜索,出現的第一條實時動態就讓她整個人僵在座位上,感覺整個天都塌下來了。 方茴湊近屏幕,看到前半句話,臉色跟著瞬間刷的白了。 【聽說陸神今天在劇組拍戲的時候不小心墜樓了……】 墜樓…… 她心口一緊,當機立斷,一把奪過夏以桐手機,雙手用力按住她肩膀,將她死死地釘在座位上:“夏老師夏老師!你聽我說,網上很多都是謠言的,沒有親眼看到的消息都不能信!咱們要等小西或者薛總的消息才是?!?/br> 夏以桐胸口起伏不定,一雙眼睛儼然失去了焦距,在方茴手下奮力掙扎起來。 “夏老師!”方茴盯著她的眼睛,大吼道,“你看著我!” 夏以桐還在掙扎,根本聽不進去。 方茴:“你著急又能怎么樣?你現在是在飛機上,你要跳機自己飛過去么?你難道比飛機還快么?!” 夏以桐充耳不聞,表情拗得像頭拉不回來的牛。 方茴松開她,直接往她臉上扇了一個巴掌。 夏以桐頭往左一偏,靜止了。 方茴咬著嘴唇嘶了一聲,覺得自己可能要被開除。 夏以桐慢慢地抬頭,看向她的眼睛,恢復了焦距。然而眼前是方茴的眼睛,心里是陸飲冰的眼睛,她將頭抵在前面的桌子上,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全都掉落在地上。 乘務員被這里的動靜吸引過來,低聲問需要什么幫助么?方茴沖她擺擺手,要了兩杯檸檬水。 飛機從對流層上升到平流層,碩大的羽翼穿越潔白云端,夏以桐小口小口地抿著檸檬水,眼角的紅色未褪,望著外面懸浮的云層,像是神跡。 陸飲冰。 陸飲冰。 陸飲冰。 她面無表情地將喝完水的紙杯用力一捏,丟進了垃圾袋。 …… 小西的手機現在如同燙手山芋,出事的第一時間她就哭著報告給了薛瑤,薛瑤差點當場魂飛魄散,但她此刻遠在京城,遠水解不了近渴,怕惹出什么亂子,先讓小西不要接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的電話,一切等她到了再處理。 小西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手機號碼這么多人知道,一個個陌生的號碼都往里打,在天快黑的時候,她接到了夏以桐的電話,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薛瑤還在飛機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處理,只好和其他人一樣全都晾著,而且想了想,這個事情得薛瑤來做,她就是一個助理,萬一出了錯擔不起這個責任。 薛瑤的航班時間正好和夏以桐錯開,所以夏以桐打過去的時候她在飛機上,接不了電話。 經過約兩個小時的飛行,夏以桐成功抵達j省省會,一下機,腿一軟,差點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方茴忙攙住她。夏以桐手機第一時間開機,一到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給薛瑤。 做好了關機的準備,卻忽然通了,方茴也在給小西打電話,察覺夏以桐忽然站住腳,跟著停了下來,澀聲道:“出什么事了?” 薛瑤開機的時候看見上百個夏以桐的未接來電,嘆了口氣,她本意是想先瞞會兒的,這么快就知道了,撥回去她也關機,料想是在飛機上。 意外的事電話中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薛瑤只說:“你到了吧,人在c市xx醫院?!?/br> 預料成真,夏以桐扶著方茴的肩膀才能保持平衡,顫聲道:“嚴重嗎?” “在手術室?!毖Μ幊韨仁中g室亮著的燈看了一眼,揉了揉眉心,“還沒出來,你別太擔心,應該沒有生命危險?!?/br> “……”片刻后,夏以桐放緩呼吸,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得仿佛是另一個人發出來的,“好,我馬上就到?!?/br> 沒有生命危險,夏以桐在心里不斷地重復這句話,手反復攥成拳,松開,那就好,那就好。 薛瑤摁了電話,手術室外圍了一圈的人,導演、統籌、監制、編劇一窩蜂地全都擠在一塊兒,焦急地等著那扇門打開,靜謐無聲。 等到了薛瑤的回答后,夏以桐心中的一顆重石仿佛落了地,去醫院的路上都平靜無比,但方茴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然一下出租車,夏以桐拔腿就往里奔,方茴在后頭急聲提醒她戴口罩和帽子,跑過去的路上有沒有人認出來她她已經顧不上了,一路疾奔,風在耳后飛了起來。 快速奔跑的聲音逼近這個方向,手術室外的一眾人等抬起頭,看到一個戴著口罩頭發散亂的女人,直直地盯著不遠處亮著燈的手術室,整個人都跟被雷劈中一樣,不動了。 外面的長椅已經坐滿了,夏以桐找了個離手術室最近的位置,直接坐在了地上,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膝蓋,睜著眼睛一句話也沒吭。 她仿佛一個幽靈般,靜悄悄地飄過來,靜悄悄地落下戶,除了手術室里的人,其他人都在另一個次元,與她無由。 方茴幫她拉下了口罩,透透氣,諸多目光都投過來,手術室外起了一陣細微的sao動,很快,像潮水一樣退了,又安靜下來。 方茴拉了小西去走廊,問:“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墜樓?” 小西絲毫沒察覺剛到的方茴是怎么知道墜樓的事的,心里都是濃重的恐懼,她是親眼見到那個場面的,陸飲冰,就那么砸了下來,手指動了兩下,然后不動了。 小西明顯也是哭了很久,兩只眼睛都腫了,方茴一問她又想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有一場戲,是演陸老師犯病的,在一個很舊的樓梯上,我不知道……”她說著說著果然哭起來,“我不知道,就看到陸老師從上面摔下來了,頭上都是血……他們明明說是安全的,為什么會掉下來……” 方茴也想給她一巴掌,壓著嗓音吼道:“別哭了,醫生怎么說?” 小西哽咽道:“說手臂粉碎性骨折,然后腦震蕩又顱內積水的,直接推進去搶救了?!?/br> 方茴給她遞紙巾,等她緩解情緒差不多了,回到了原處。手術室的燈從天黑亮到第二天早上,足足十個小時,終于滅了。 第239章 夏以桐滯澀的眼珠緩緩地轉了一下,仿佛一縷生機驀地注入枯死的土地,大地回了春,她猛地站起來,因為起得太急站立不穩,后腦在墻上磕了一下,嘭的一聲。 方茴趕緊攙住她胳膊,萬一里面腦震蕩,外面也腦震蕩了。 夏以桐等大腦里的血液回流,眼前的手術室門依然緊閉,過了一會兒,戴著口罩的手術主刀醫生出來了,夏以桐第一個沖了上去,薛瑤緊隨其后。 “醫生,她怎么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暫時不能回病房,先進觀察室觀察一段時間?!?/br> 說話的時候,護士們推著陸飲冰出來,夏以桐盯著陸飲冰蒼白的臉,一路小跑跟了過去。薛瑤拉過醫生到一邊去,小聲而謹慎地問:“有沒有什么后遺癥?” 醫生回答得很保守:“摔得比較嚴重,可能會短暫性失憶、行動遲緩等等癥狀,但也不一定,具體的要等她醒了以后?!?/br> 大腦是人體最精密的器官,只那么一小塊便管著人體一項重要機能,摔到腦子不比摔到別處,胳膊腿養養就好,腦子里頭有時候出什么問題醫學都沒辦法解決甚至沒辦法檢查出來。 薛瑤進一步追問道:“有后遺癥的概率大嗎?” 醫生:“不好說,多少會有點吧,不過恢復的概率也很大?!?/br> 問了等于沒問,一切看命。薛瑤禮貌地放醫生回去,沉默地從包里取出盒女士香煙,去了吸煙區,一看,監制也在。 監制煙燒了底了,指間就夾著個煙屁股,抽得很猛。 監制:“薛總,雖然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合適,但是陸影后在現在這個當口出事,我們的合約……” 薛瑤截口打斷他,冷冷道:“杜總,我還沒問你是怎么出的事呢?陸飲冰傷得這么重,你們脫得了責任嗎?” 監制連連點頭賠不是:“您放心,這個我們肯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br> 薛瑤:“我現在不要答復,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給我說一遍?!毖Μ幝犘∥髡f過了,但是小西當時離得遠,就看到陸飲冰摔下去,細節什么的都不知道。 監制回想道:“好像是樓梯被暴雨澆爛了,踩在上面的時候不太牢靠,又或者太滑了,就失足掉下來了?!?/br> 薛瑤看了他一眼:“好像?或者?” 監制也很惋惜的樣子:“哎?!?/br> “你逗三歲小孩兒呢!”薛瑤陡然喝道,“離事故發生已經過了十個小時,十個小時,不足以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杜滕,我不是要逼著你們承擔全部責任,我也不缺那幾個錢,你給我查清楚,我的人不能就這么傷得不明不白的!” 監制出了一頭的冷汗:“是是是?!?/br> 薛瑤把煙掐在煙灰缸里,鐵青著臉走了。 監制又點了一根煙,長嘆了口氣。 誰知道會出這事呢?本來那場戲就是雨戲,今天,不,昨天天降暴雨,正是天公作美,導演問陸飲冰能不能拍,陸飲冰說能,然后就上去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