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狠狠地在心里批評過自己,陸飲冰努力穩住德藝雙馨藝術家人設不崩,主動收回視線,遠遠地望向紅墻黃瓦的宮殿,滿眼的悵惘,大有要作詩一首的雅興。 只有陸飲冰自己知道她現在滿腦子不健康思想,快連“床前明月光”都不會背了。 仿佛有誰在她眉心一點,三分鐘前的記憶灌注進來,夏以桐從陸飲冰的眼神中抽離出來,才發現自己錯過了一個多好的機會。 陸飲冰要摸她手!摸她手!手!四舍五入就是那什么了,別說是手了,想摸哪都行??!她現在脫衣服還來得及嗎? 夏以桐想穿回三分鐘之前打死那個自己。 兩人各自后悔著被秦翰林領到一邊說戲:“我個人覺得這場戲尺度還ok啦,但是飲冰以前是完全不拍床戲的我知道,要不是因為你們倆都是女人,飲冰也不會那么爽快答應?!?/br> 放在兩天前,陸飲冰還能特別淡定,拍就拍,不帶怕的,現在她的嘴角則很明顯地抽了抽。 ……是她太天真了。 秦翰林眼底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笑意,沒揭穿她們:“拍攝的時候我們會按照慣例清場,只留下我和攝影師幾個人,不用擔心。還有就是啊,飲冰這情況我也知道,特別直哈,沒有攻過誰,有困難你就說,我和團隊一定竭誠為你服務,力求拍出最唯美的一場床戲?!?/br> 特別直……陸飲冰扯了扯嘴角,笑容還沒凝聚上就散掉了。 夏以桐嚴重懷疑秦翰林是故意的。 五分鐘后,兩人躺在了今天這場戲的地點——床上,秦翰林清過場,是沒什么人了,但幾臺機器依舊如同一雙雙眼睛都聚精會神地盯在二人身上,避無可避。 身在圈內,每天都有無數攝像頭對著她,她已經習慣了,但陸飲冰頭一次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好像她和夏以桐即將拍攝的是一部和她昨晚上看的片子一樣性質的片子。 甩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剔除出去,她是在進行偉大的藝術創作,不是要和夏以桐滾床單,隨著她這樣的念頭一動,“不是”那兩個字在第二遍重復的時候便去掉了,變成了“要和夏以桐滾床單?!?/br> 陸飲冰:“……” 秦翰林:“……聽明白了嗎?” 夏以桐:“明白?!?/br> 陸飲冰:“……” 夏以桐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陸飲冰,手肘輕輕懟了她的胳膊一下:“陸老師?” 陸飲冰抬眼看向秦翰林:“你說什么?” 秦翰林為自己的戲深深地擔憂起來,重復了一遍:“我說,前面的一大段戲先不拍,但是情緒要接上,你是悲傷、憤怒、愛恨交加,恨不得將之剝皮抽筋;小夏呢簡單一點,就受著就行,要像水一樣包容你?!鼻睾擦质直廴崛岬夭▌?,作水袖狀,給夏以桐講,“水的感覺,你知道嗎?就是特別溫和,特別寬容,特別博愛,又特別偉大,不是叫你逆來順受,上善若水嘛,水利萬物而不爭,不爭即是爭,”秦翰林一拍手,“滾完這床單,荊秀就不忍心了?!?/br> 夏以桐認真地點點頭:“我會盡力的?!?/br> 秦翰林轉頭又說:“飲冰,你就想象一下你渾身燥熱,愛欲、恨欲將你的理智摧毀殆盡,急需她的骨血解渴。這時候你遇到了一股水流,她濕濕潤潤,脈脈地流遍你的全身。你柔軟下來,筋rou舒展,手腳都浸在水里,溫熱的水包圍著你的感覺。明白嗎?” “明白?!蹦X內電光火石已開過十幾輛托馬斯小火車的陸飲冰深吸一口氣,從床上跳下來,“那個,我先去喝口水?!?/br> 夏以桐皺眉:“陸老師今天好像有點心神不寧?!?/br> 秦翰林撓撓后腦勺,也莫名其妙:“是有點。我再跟你說說水的感覺要怎么演繹……” 他不就是打了幾個比方嗎? 第100章 陸飲冰不止想喝水,她還想直接往腦袋澆水,但條件不允許,遂作罷。她特意等到秦翰林和夏以桐說完話才走過去。 夏以桐用飽含期待的目光看著她,陸飲冰心里打起了小鼓。 一會她要是沒演好,在夏以桐心里的形象鐵定會大打折扣的,身經百戰的陸大影后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秦翰林坐在監視器后頭,還一個勁地用口型強調:“水,水?!?/br> 陸飲冰閉目,五感皆空,全身心沉浸到戲里,秦翰林不見了,夏以桐也不見了,再睜眼,眼前只有一襲白衣的陳輕,她總愛穿一身白,單薄、羸弱的白,柔軟又強大。 場記員打了板:“《破雪》第……一鏡一次,a!” 陸飲冰的手死死掐在夏以桐脖子上,用了狠勁,她的眼珠由于憤怒充血變得通紅,幾欲滴出血淚來。這一刻,她是真的想殺了面前的女人。為了荊、鄂兩城幾十萬的百姓,為了那些無辜戰死的將士,為了……她處心積慮、毫不留情的背棄。 她該死! 夏以桐面色平靜,接受她早就準備好了的結局,只是,尚且有一點可惜,他還不知道她的心意?;蛟S,荊秀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是荊秀一個人能掌控的了。 她背離楚國,和姑臧里應外合,攻破國都,貴族百年積蓄毀于一旦。如今滿朝文武都在上諫,要將她凌遲處死,她不是沒有機會逃,她神通廣大,一座宮墻如何攔得住她,但她不想逃了。 她沒什么可以給荊秀的了,她自認對得起天下人,唯獨對不起他,那就拿命來償吧。 也算……死得其所。 陸飲冰的眼睛幾乎能將她燒出一個窟窿,她的手往上提,陳輕因瀕臨窒息終于露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陸飲冰恍惚一瞬,下意識就放松了力道。 “給我一個理由?!标戯嫳P目通紅,問。 “因為我是jian細?!?/br> “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一絲一毫想到過我,我那么信任你?!?/br> “想過?!?/br> “那……” “我來不及想那么多?!毕囊酝┑卣f,她的眼睛里平靜無波,像是一口枯井,已經被太多復雜的情緒給熬干了,看不到愧疚,看不到不忍,只有一片荒蕪。 裝作不愛一個人有多難呢,不難,放棄自己就好了。 結束吧。 她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她的目光望向帳頂,紗幔是月白色的,她記得荊秀有一回也穿過這樣的顏色,那是什么時候???鈴鐺聲打著晃兒從漫長的記憶長河中浮上來,悠長悠長,是了,那是四年前,她有一回從荊秀的床榻上起身,在鏡前替他束發,一時興起,將長發打散,披在身后,又挑一件月白襦裙,腰上一圈兒俏皮的銀鈴鐺,軟聲央求著他穿。 “陳輕,”荊秀無奈低笑,“這是女兒家穿的,我如何能穿?” “男裝我可穿得,這女裝你為何穿不得?” “罷,你說如何便如何,只是,我只可在這房里穿穿,萬不會出門的?!?/br> “好好好,快穿上?!?/br> 銀鈴兒隨著轉身的動作發出清脆聲響,她輕輕感嘆:“你穿女裝可比我好看多了?!?/br> “休要胡言?!?/br> “我以前說你貌美如花,尤勝女兒,你氣得將我推進湖里,現在緣何不氣了?”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啊,莫說讓我穿女兒裙裝,就算是叫我……”后面的話被清風聽去,無端惹了面上桃花。 想來恍如隔世。 夏以桐閉上眼睛,將細弱的脖頸朝陸飲冰的手掌送去,嘴角平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等待著她的卻不是預料之中的死亡,而是guntang灼熱的溫度。 夏以桐愕然睜開了眼。 秦翰林捂著胸口,手指死死地攥著衣服的下擺,柔軟的布料給他擰成了一團,全神貫注,屏住呼吸地看著監視器。 嘶啦一聲—— 陸飲冰一邊粗魯地咬著她的嘴唇,一邊伸手將她外面那層衣料撕去,像是一頭暴怒的野獸,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撕毀了外衣,又去撕里面的里衣。 夏以桐覺得口腔內的所有空氣全都被對方猛烈地掠奪走了,她一只手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摟住了陸飲冰的脖子。 秦翰林:“停,撕得太溫柔了,不夠野性——” 他眼神示意,一名女工作人員從籃筐里拿起一件新的里衣送過去。 重撕一遍。 一連撕了三件衣服。 秦翰林終于站起來,說:“飲冰你今天怎么那么放不開呢?還是沒吃飽飯沒力氣???” 陸飲冰輕輕地呼出口氣,點頭,表示自己狀態不佳,很抱歉。 夏以桐裸著半邊香肩,手臂拽了拽陸飲冰的袖子,低聲說,“陸老師,你放心撕吧,不小心露一點也沒關系,反正會剪掉重來的?!?/br> 陸飲冰望著她,掀掀眼皮,波瀾不驚道:“你倒是大方?!?/br> 夏以桐不好意思地笑一下:“為藝術獻身嘛,不是您教我的嗎?” 陸飲冰:“……” 我教你為藝術獻身拍床戲了嗎?這好歹是我在這里,要是換個別人,不定怎么占你便宜呢,不長腦子!我還不是怕你被別人看去,才不敢撕得那么用力。 夏以桐感覺自己似乎在陸飲冰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名為“你是傻子嗎?”的信息,一眨眼陸飲冰就恢復了正常的對演戲的熱忱目光。 秦翰林親自喊:“a!” 嘶啦—— 夏以桐整個上身幾乎全裸了,只余下一方堪堪遮住胸前的青色裹胸,屏幕前一花,快得連一直緊盯著監視器的秦翰林都沒看清,一個人影已經擋在了夏以桐面前,手朝外一伸:“拿件新的來?!?/br> 秦翰林和攝像師:“……” 要不是秦翰林是個導演,還顧及著自己的本職,一定當場給她鼓掌,外加頒發一個“寵妻狂魔”的錦旗。 夏以桐呆呆地仰頭看著半伏在自己身上的陸飲冰,完全愣住了,這場戲她從頭到尾還沒反應過來呢,陸飲冰是怎么在電光火石間判斷出她撕扯的力道將會造成的后果,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來。 一點走光的可能都沒給她留。 她這個人啊,怎么能這么好。 心里涌過一陣暖流,夏以桐說:“謝謝陸老師?!?/br> “客氣?!标戯嫳鬼鴳寺?,卻不如她設想中那般溫情,只公事公辦地接過衣服遞過來,讓她背過身換好。 夏以桐背對著她撇了撇嘴,乖乖換好衣服。 趁著夏以桐換新里衣的時間,陸飲冰轉向一側,不斷地調整呼吸,在外人看來,她好像只是為了表演作準備,事實上她也的確是在為表演作準備,不能色令智昏,直接撲過去。 又接連報廢了四件,終于撕到了一個要露不露,猶抱琵琶半遮面、欲語還休的地步。 其實可以先撕好,再切鏡頭,但那是偷懶的法子,鏡頭也會不連貫,秦翰林向來不用。 夏以桐衣衫半褪,露出一片雪白滑膩的肩膀,青色抹胸貼著上身,勾勒出曲線玲瓏,她臉頰微微側著,絲毫沒有為她現在的舉動感到驚慌,連驚訝也不曾有,如同迎霜傲雪的寒梅,即便雌伏人下,也一如既往的驕傲。 只有她垂落在一邊的手指微微抽動,暴露了她其實下意識是想將衣服拉起來。 女兒家的本能,但是她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