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伸舌頭嗎? 這個問題對于夏以桐無異于愛因斯坦相對論之于物理學家,復雜又糾結。一方面夏以桐沒辦法否認自己是渴望陸飲冰對她更親密的碰觸的,另一方面這畢竟不是真的拍戲,她的目的不單純,她并不希望陸飲冰受她欺騙而親近她。 她糾結半晌,吐出口郁氣,眼角眉梢都是愁緒:“看感覺吧,感覺到了就那什么?!?/br> 陸飲冰望著她笑。 夏以桐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問:“陸老師在笑什么?” 陸飲冰笑得更開:“笑你接個吻也害羞,你放心,我是一個自律的演員,不會占你便宜的?!?/br> 夏以桐:“……” 不不不陸老師你誤會了,我是怕我會忍不住占你便宜啊。 陸飲冰越對她的心懷不軌毫無所覺,讓夏以桐越覺得自己像只等兔子上鉤的大灰狼。 自律的“兔子”擺好架勢:“來,試試吧?!?/br> “前面的要走一遍嗎?”夏以桐心怦怦跳,硬著頭皮問。 已經躺上床的陸飲冰想了想,坐起來:“還是走一遍吧,我怕你進入不了情緒,就算這樣也太快了,要不醞釀幾分鐘?!?/br> “說得對,我入戲慢,我先醞釀一下?!毕囊酝╊D時如蒙大赦,正好以此為借口透個氣,“五分鐘行不行?” “行?!?/br> 五分鐘后。 距荊秀出宮已有一月有余,宮內人多眼雜,陳輕將自己偽裝成侍衛,偷了一塊云牌,連夜出宮。正值盛夏,院里的蟬鳴燥人,屋內,荊秀僅著一身雪白寢衣,枕邊放著熏衣草的香包驅蚊,露出纖細腰身,在塌上翻來覆去。 一會兒想,二皇兄應該已經和三皇兄互相陷害,明日被御史大夫彈劾,便徹底失去了爭帝資格了。一會兒想,王府的府兵缺個教頭,該不該讓影子去呢?所有千頭萬緒散去,她從床上猛然坐起,搖扇的貼身侍女一驚,立刻收扇,匍匐在地。 “替本王拿件披風來?!?/br> “諾?!?/br> 一件底色月白,繡線泛金的披風圍在荊秀身上,她披散長發,額前的美人尖卻還分明,如此不拘一格,反正更彰顯她本性中一分張狂。 夏以桐客串完侍女,躲到窗簾那邊。 夜色如霧,陸飲冰走了兩步便站定,夏以桐繞到她身后,兩手從她腋下伸進去,往上反抱住她的肩膀,臉頰靜靜地貼上去。 夏以桐的前胸貼著陸飲冰的后背,那加快的心跳聲不遺余力地通過肢體傳過去。陸飲冰挑挑眉,心說:“連心跳加速都能演出來,真是小看你了,不過貌似跳得太快了一點?!?/br> 荊秀握住陳輕的手腕,將她從后帶到身前,她到底心眼多,打量過四周,才謹慎地將陳輕引進屋。感情已經到了,后面的臺詞略過不說,二人直接過渡到吻戲。 第一場是在桌邊,荊秀青澀的試探。 第二場是在床上。 劇里的陳輕比荊秀要大上四五歲,后來成為荊秀的謀士,荊秀更是事事順從于她。所以這場吻戲,注定要由夏以桐主導。 兩人一起躺在床上。 “殿下……”夏以桐用那雙漂亮得像是清透琥珀的眼睛看著陸飲冰,手指輕輕地碰觸著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陸飲冰:“卡,我覺得聲音可以再輕一點,還有,情緒是不是不對,感覺不太出你的愛意?!?/br> 夏以桐驚訝于她的敏銳程度,她怕露餡,的確是收著了。 她說:“我再來一次?!?/br> “殿下……”她的聲音輕如耳語,仿佛說話的人就在陸飲冰身邊,又似乎離她很遠。隱忍、愛慕還有其中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戚。 “陳……”陸飲冰一秒進入狀態,立刻把自己代入了荊秀,心尖兀自一抖,喉頭微微一動,她的話語止于對上夏以桐眼睛的那一刻。 她的眼睛太有戲了,無論是陳輕當時的糾纏,還是決定走上那一條路的堅決,更多的是她對于眼前這個人的愛慕。聽說有的人眼睛里有光,雖然那種時候多半是燈光照的,但有一瞬間,陸飲冰真的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光。 誰也沒有說話,燈光靜謐,不知道誰先靠近的,兩人的唇瓣貼在了一起。陸飲冰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是父王的妃子,怎么可以?理智沖散情感,她想往后躲,夏以桐怎么會放過她,兩臂圈住她所有的退路,用那雙浩渺如云海的眼睛凝視著她。 她再次俯身過來,陸飲冰沒有反抗。她用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陸飲冰的臉,陸飲冰睫毛輕顫,薄唇緊抿,一副掙扎又渴望的青澀樣子。兩人嘴唇又一次相貼,漸漸地,意識和窗外的夜色一并濃重起來。 以想象親吻陸飲冰的感覺為題,夏以桐能夠寫舉例豐富的一萬字小論文出來,但真的碰觸到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那些假設都是飄在天上的泡泡,站不住腳。真正親吻的感覺,就是柔軟甘甜,希望多一點,再多一點,永遠都不要放開。 陸飲冰以前拍過吻戲,不過不多,也都是和男演員,再加上借位、替身等等,算起來一只手數得過來,每次她都能遵循演員職業道德,精彩地入戲。但這次她發覺自己似乎出戲了,眼前的人漸漸從陳輕變回了夏以桐,她自己也變回了陸飲冰,怎么吻都不是該有的感覺,也不是完全沒有,很矛盾。 她睜開眼思考,一時間也沒有推開夏以桐,等到嘴唇上被一條柔軟的東西試探性地劃過,陸飲冰偏開頭,說:“含羞草,我有點問題?!?/br> 夏以桐嚇得立刻抽身,眼睛迷離了一瞬,頃刻間恢復鎮定,平靜地問道:“什么問題?” “一個嚴肅的問題?!?/br> “什么?” “我沒親過女人?!标戯嫳f,“感覺很奇怪?!?/br> “但你演的不是個男人嗎?” “我知道,但是……”陸飲冰望進她的眼睛,問,“你是第一次親女人嗎?” 夏以桐點點頭。 “那你怎么能夠那么自然?” “我敬業,肯犧牲色相?!毕囊酝┯瞄_玩笑來掩飾自己的臉紅。 陸飲冰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敬業?” “開個玩笑,我哪敢?!?/br> 陸飲冰把自己的領口解開一個扣子,拉過被子蓋上,側躺背對著夏以桐,率先閉上眼睛:“睡覺吧,果然不在片場演戲就沒感覺?!?/br> 夏以桐不疑有他,她也躺到另一邊,不忘囑咐道:“晚上空調冷,陸老師還是把衣服扣上吧,免得著涼?!?/br> “嗯,一會兒就扣?!?/br> 夏以桐伸手關燈:“晚安?!?/br> “晚安?!?/br> 黑暗里過了大概一分鐘,夏以桐問:“陸老師,你平時喜歡做什么?” 沒人回答。 “陸老師?你睡著了嗎?” “晚安?!毕囊酝┌焉碜愚D過來,看著陸飲冰的背影,安心入睡。 陸飲冰在床這頭睜著眼睛,無比清明。 她從影這么多年,獲獎無數,怎么會因為搭戲對象的性別而無法入戲呢?就算是讓她愛上一頭豬,陸影后也能跨越種族跨卻一切一秒鐘愛得驚天動地,何況只是女人?好歹還是一個物種的。除非……是她作為陸飲冰的心亂了。 察覺到身后沒有動靜后,陸飲冰也轉了過來,她動作很輕,水床幾乎沒有任何起伏。陸飲冰看不見她,但是能察覺到她離自己有多近,將臉靠近些,能感覺到夏以桐的呼吸,還有她身上的奶香味,不知道用的什么沐浴露,和小孩子身上的味道很像,很吸引人。 ——果然不在片場演戲就沒感覺。 這種瞎話也不知夏以桐信沒信,這么拙劣的借口她那么精明應該察覺出來了吧?不會以為自己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有點人戲不分?還是什么? 陸飲冰不愿意深入思考。 她的人生像是一條規劃好走向,又精確到每一個拐角的軌道,不希望列車脫軌,奔向一條她不知道的道路。她自認為演繹過這么多角色,沒有哪個地方的風景是新奇的,為了大抵一樣,不值當。 也許是夜色太美呢?明天就好了。 睡吧。她勸自己。 陸飲冰繼續想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默念著“水餃”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新換的被子依舊不抗寒,一冷她也抻不動胳膊腿踹人打人,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本能地朝熱源靠去。 扣子最后也沒扣上。 夏以桐規規矩矩地放著手腳,大腦正在夢里沖浪,摸到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一直往她身上拱,以為是滑板順勢就往懷里帶了,還不忘重重拍了拍,含含糊糊道:“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拿下……噓,不能說?!?/br> 陸飲冰剛入睡沒多久,就感覺有人在打她的頭。 第60章 那個力度剛開始很重,差點把陸飲冰直接拍醒了,然而她腦子糊里糊涂亂七八糟,實在是懶得睜開眼睛分辨現實世界是怎么樣的。于是忍了,那股力量還是在拍,拍到陸飲冰忍無可忍打算睜眼好好瞧瞧是哪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妖孽。夏以桐安分下來了,她摸了摸沖浪板的平面,鼓勁似的輕聲道:“加油?!?/br> 陸飲冰徹底被溫暖包裹住,安靜地不動了。 清晨的第一縷光線投進房間里,床上的兩個人以一種曖昧的方式抱在一起,二人都側躺著,夏以桐的手從陸飲冰沒扣好的領口伸進去,摟住了她的肩,手指不時在肌膚上滑動著,陸飲冰不但沒一腳踹開她,反而將手蓋在她的手上面,幾乎整個人蜷進了夏以桐懷里。 空調安靜地運轉著,仿佛有聲音,又仿佛沒有任何聲響。 其實兩個人抱在一起睡覺并不會很舒服,就算是兩塊平板靠在一起也得繃直了貼合,更何況是本身就有身體曲線的女人,手臂被迫彎曲,脖頸酸疼,一人的心臟要保持著被壓迫的狀態,早上起來心跳都會感覺不正常。如果是戀人,他們會因為對彼此的依戀,心靈上的滿足會蓋住rou體的不愉快感。連戀人醒來都會說一句“你壓到我的頭發了”,如果是毫無所覺的兩個只是相熟的朋友,醒過來就會是…… 夏以桐比較不巧,正好是那個左臥睡姿的人,心臟受壓,一只手被迫夾在她和陸飲冰的身體之間,和往日睡覺相比簡直哪哪都不舒服,除了前一天晚上被陸飲冰又打又踹根本沒睡好,很少有她睡一覺起來反而更累的情況。尤其是陸飲冰只顧自己睡得舒服,各種讓夏以桐適應她的姿勢。 夏以桐沒有起床氣,但不代表她一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根本沒休息好還會保持特別好的脾氣。她重重地用鼻子出了口氣,睜開眼睛,懷里窩著個人,看著有點眼熟,橫看,豎看,認出來了,是陸飲冰。 夏以桐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 ……居然又做春夢了。 春夢就春夢吧,看看這次會有什么花樣,夏以桐這么想著,再次閉上眼睛,發動想象力等著陸飲冰主動吻上來。等了大概一分鐘,身邊沒有動靜,夏以桐懊悔莫及:她剛才根本不應該閉上眼睛的,肯定是因為這一閉眼睛,把春夢打斷了。 再次睜眼,陸飲冰還是在那里。兩邊臉頰都泛著誘人的粉,尤其是唇瓣,微微張著,睡得傻乖傻乖的,動都不動一下。 傻乖?要是陸飲冰知道自己用這個詞形容她一定會炸毛的,這個人這么容易炸毛,外界是怎么還會叫她高冷影后的,一點都不高冷。會鬧會笑,會帶她對戲,會扶持新人,會給粉絲買水,天底下沒她這么好的人了。 夢啊,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醒來。 既然是夢,親一下不要緊吧?夏以桐一起這個念頭,霎時便覺得口干舌燥起來,慢慢俯身靠近她的嘴唇,快親到了的時候,她覺得角度不對,遂換了個角度,重新往下親。 這個夢太真實了,連對方呼吸的溫度都像是陸飲冰本人,很溫柔?這個詞好像不太適合她?不管了,親上去再說。 然而陸飲冰是永遠不會睡到太晚的,因為…… “這江山飄雪,不敵你眉目凜冽……”對于房間里忽然響起的鬧鈴聲夏以桐是懵逼的,嘴唇立馬從陸飲冰的唇上彈開,這首歌她聽過沒錯,是陸飲冰去年一部電影的主題曲,她自己親自獻唱的,但是為什么在她的夢里也有!難道說…… 啊啊啊??!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陸飲冰從夏以桐懷里嘰里咕嚕地滾了出來,關了鬧鈴,然后將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扯,蒙頭大睡。 夏以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睡裙已經被撩到了肚子上,再往上全身都得走光了。沒想到睡著的陸老師是個這樣的流氓陸老師,趁著陸飲冰沒醒,夏以桐從床上躡手躡腳地下來。 然而她不知道陸飲冰并沒有真的睡著,只是為了不讓自己那么暴躁在被子里數秒,夏以桐一動,陸飲冰立馬掀開被子彈起來,動作之迅猛猶如閃電,表情充滿了被打擾的暴怒。 夏以桐僵在原地,努力讓自己忽略陸飲冰周身仿佛籠罩著黑云的低氣壓,開口:“陸老師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