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暗中跟隨的燕三十六立刻出現在顧臻身邊,顧臻看著陶恭,眼神冷冽,吩咐燕十六道:“叫所有人都不要吃東西,叫廚房查毒!” 這茗香居的茶博士們,大多都是經顧臻專門訓練過,聽得此話,迅速行動,以最快的時間將偌大一個茗香居所有客人的吃食都控制起來。 “顧侯,你這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陶恭捏著酒杯,很不以為然。 顧臻眼神冷冽,“你敢說你沒對那些吃食下手?” 陶恭一向自詡光明磊落,敢作敢當,“我的確動了點手腳,不過是下了些巴豆,讓他們拉拉肚子而已。誰叫這茗香居高不可攀,連國公府世子說錯句話,都能招來殺身之禍。我不過讓顧侯知道,這天下也是有公道的,并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只手遮天!” 顧臻簡直要被這個人的歪理氣笑了。以前他看重陶恭,是因為這個人不拘一格,一旦與人交心,便會不顧一切維護到底,可現在,他發現這種習性若沒有足夠的識人之智,簡直就是災難。 “你下的真的只是巴豆?” 陶恭挑眉,“我不過想茗香居聲名掃地,難道還得下毒害幾條人命?我可不是你,不會把人命當兒戲!” “如此,你便與我一起去驗驗,免得到時說我誣陷了你!” 顧臻下樓,陶恭放下酒杯,跟著下樓。 茶樓和花園的人都控制住,暫時沒看到一個人中毒。燕三十六已經拿來銀針試毒,的確沒發現□□。陶恭不屑地看了顧臻一眼,這個顧臻真把他當成他一路貨色了嗎? 這東西他自然會試一下到底有毒沒毒,要不然哪里敢放人吃食里,他可沒那么蠢! 顧臻叫人將方才端上來的吃食都拿到后院,后院養了很多雞,每種東西一樣一樣地試。陶恭看得煩了,“你也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只是去一趟茅房,還不至于能禍害這么多東西,我只在這種玉米里面加了點料而已?!?/br> 而方才那女子喝的正是玉米汁。 顧臻看了他一眼,陶恭一點愧疚之情都沒有。顧臻將被玉米汁沾到的吃食倒進一只雞籠,食物的香甜味兒吸引這些不知世事險惡的無辜雞仔快速吃完了倒進來的食物,不消片刻,原本活蹦亂跳的雞仔們,全都抽搐蹬腿,很快僵死過去。 “不可能!”陶恭撲到雞籠旁,滿臉震驚,一籠子,八只雞,沒一只活下來,而且速度之快,難以想象。 “怎么,你覺得是我冤枉了你?整個過程是你自己看到的,沒有任何人做手腳!” “還是你覺得這些東西人吃下去只是拉拉肚子就能熬過去的?” 陶恭好半晌沒回過神來,顧臻卻沒心情給他消化時間,“我只問你,這些藥是你自己準備的,還是別人給你的?這個下毒的計策,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被人慫恿的?” 其實都不需要問,顧臻都知道兩個答案肯定都是后者。他就是要陶恭明白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不可能是他!他沒這么惡毒!你沒與他相處過,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說的可是陳宏?”顧臻簡直要被這個人氣笑了,上回他竟然還理直氣壯地來跟他理論陳宏是被有心人陷害的,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竟然還能執迷不悟,這也是一種境界吧。 “人人都覺得陳宏品性不端,唯獨你覺得他仗義仁厚,陶恭,你不會覺得所有人眼睛都是瞎的,唯你慧眼獨具?你該不會還一直替陳宏打抱不平吧?” “我記得以前你與我煮酒論道,常說起前朝那些昏君如何昏聵,聽信小人讒言,禍國殃民,你是不是自己也該反省一下,是不是也遭了小人的道兒?” 陶恭根本不愿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仿佛一旦承認就是否定了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陳宏這次犯下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他想報復我,你真以為讓茗香居開不下去就行么?不弄出幾條人命,我這鎮遠侯的身份,他撼動不了,所以,他要在我這里出命案,是個人就能想得明白這個道理,沒想到你卻這般天真!” 大概是沖擊太大,陶恭大腦一片空白。這些年他一直當成摯友的人,怎么可能會利用他?還做出如此惡毒的事? 他手上并不是很干凈,但是他絕對不殺無辜之人。 顧臻心底也是一片寒涼,掏出那封信丟給他,“這是你寫給陳芝華的信吧?” 看到書信,陶恭回了神,這下更羞憤難當,無地自容。 “我顧臻從來沒喜歡過她,你卻用這種方式耽擱了她數年……” “怎么會?你明明跟我說過,如果要娶親,陳芝華是個不錯的選擇。怎么就……” 顧臻打斷他的話,“那應該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吧?當時我說的只是門第相當,跟感情無關……” “這么說,你承認自己被江璃那個狐貍精勾引了,忘記了曾經的承諾?” “嘭!”顧臻毫不留情一拳頭將人打飛,一腳重重踩在陶恭胸口上,警告道:“陶恭,你可以罵我,但不許侮辱她!” 陶恭像是終于找到一點底氣,“難道我有罵錯?還是我罵對了,你惱羞成怒?顧臻,以前你不是這樣意氣用事的人!你看你現在被迷惑成什么樣子了?如果你跟陳姑娘成親,你與我,還會是好兄弟,根本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我的事,天王老子都做不來主,你憑什么替我做主?難道就憑你喜歡陳芝華,偏又覺得自己身份低微,若是高攀怕被人背后戳你脊梁骨,所以才要硬塞給我,還顯得你多大度無私”顧臻篤定,以陶恭的性情,他就是這么想的。 “你、你說什么?” “那些信上寫的是什么,你難道不清楚?陶恭,你喜歡陳芝華不要緊,但不要因為你喜歡她,而貶低她以外的其他女人。我愛阿璃是可以用性命來換的!如果我現在說陳芝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糾纏他人夫君無恥下作,你會如何?” “你——”陶恭果然怒了。 “你都知道憤怒,那你也該知道你辱罵我的女人我也該何等憤怒!你自己沒勇氣表明身份,借用我的身份與她曖昧數年,也耽擱她數年,你覺得真是為她好還是為我這個兄弟講義氣,其實,你只不過自私又自卑罷了!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確是我顧臻瞎了眼,以前將你當兄弟,如今看來,你真的不配!你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蠢得被人肆無忌憚地利用,還要牽連無辜!我警告你,若我身邊有誰因為你出了事,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和你身后的人!” 顧臻松腳,“先把他關起來!” 陶恭卻一把拉住他的袍邊,眼神沉沉地望著他。 “干什么?你差點鬧出人命,難道還要我放過你?” “顧臻,你是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陳芝華?” “自然!” “就算江璃死了,你也不會娶?” 顧臻心口驀地一跳,“你什么意思?” 陶恭松開手,哈哈大笑,“這,就是天意!” “什么?” “陳宏說,要給江璃和你的兒子下毒,只要你放過他和國公府,就給解藥,這茗香居這一出,既然這茗香居的藥能毒死人,那么送到侯府的,只怕……” 顧臻大腦嗡地一聲響,渾身一片寒涼。 “陶恭,若她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不止你要償命,陳國公府,所有與你有牽扯的都得償命!我顧臻說到做到!” 第97章 顧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趕回家的,策馬狂奔,跳下馬跟發了狂似得沖進內院,所有人看見都嚇得膽戰驚醒。 終于跑到阿璃院子,星兒與倩兒外面插梅花,見他突然闖進來,都驚愣了一下,“顧侯?” 顧臻看著里間,張了張嘴,喉嚨卻干得說不出口。 星兒眼亮,見他看里面,便秉道:“夫人與小世子還在午睡,這會兒也該醒了,我去叫……” 顧臻揮手,打斷星兒的話,親自進了里屋,房間里暖融融的,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陶恭說,陳宏知道他們今日進宮,便想著借御賜的糕點給阿璃,還有為小阿昭特別準備了羹湯,里面都下了藥。 御賜之物,沒人敢丟,只能吃。 走到床邊時,顧臻感覺自己的心臟都不跳動了,手腳都結了一層冰。他甚至想過,就這樣站著,永遠都不要知道結果。 阿璃難得抱著兒子睡個午覺,卻感覺身邊寒氣凜然,一只冰涼的手還落在自己鼻尖上,半天不肯離去,頓時便醒了過來,迷蒙著睡眼問了一聲:“你回來了?” 那一剎那,顧臻緊繃的所有神經都斷裂開來,四肢百骸的經絡都坍塌了,他一把將床上的兩人摟住,仿佛摟住了自己這一生中最寶貝的東西。 阿璃被他抱得骨頭疼,趕緊推了推,“別擠著阿昭!” 顧臻這才想感覺到什么,松了些力道,但依然不敢放手,就那樣一直抱著母子倆。 阿璃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覺得此刻的顧臻無助得像個孩子,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顧臻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直到燕十六和三十六將御賜的東西從廚房搬過來,聞到香味,阿璃才想起,“對了,皇上賜了東西,我還想等著你回來一起吃呢?!?/br> 顧臻心口一僵。 其實阿璃很不想說,那東西太油膩,看著就想吐,哪里比得上自家做的爽口,所以她不想吃,至于小阿昭,剛吃了奶,自然不會讓他積食,就想著放一放。睡個午覺起來再喂他,顧臻這就回來了。 顧臻聽完,也是一陣后怕。終于舍得抬起頭,眼眶紅色未褪,“你若吃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阿璃撇嘴,至于嘛,就一點吃的,就要跟她夫妻反目? 阿璃想起身,顧臻卻將她按回被窩,掩好被子,“再睡一會兒,我叫人給你做好吃的,待會你再起來?!?/br> 如今天冷,阿璃巴不得不動。 顧臻出來,沖十六和三十六做了個眼色,兩人便將兩件東西都封存起來,他們知道,這次,陳國公府算是徹底玩完了。 確定妻兒無恙,顧臻又恢復了那個冷面羅剎。 這些吃食哪里能說送來就送得來,說御賜就會有人信?這是鎮遠侯府,沒少受宮里的東西,能哄騙過鎮國公府的,只能是真的宮里來的,人、令牌、以及送的東西的制式,哪一樣作假,侯府的人都能看出來。 既然是宮里來的東西,顧臻自然要送回宮里去。 上午送走顧臻一家子,皇帝是很有些不舍的,沒料到,下午顧臻竟然又親自來御書房見駕,皇帝當即歡喜得不得了,將處理到一半的折子往龍案上一放,威風凜凜地端出一幅威嚴的架子。 “你來可是有事?” 皇帝對顧臻還是很了解的,這位不召見是絕對不會入宮的,除非有要事。 顧臻將今日宮里送出的東西一一呈到御前,拱手一揖:“侯府收到御賜的吃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下令賜下的?” 皇帝皺眉,他是想賜來著,但是,吃過了侯府帶來的美食,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要賜也是賜其他的??搭櫿槊佳郾?,他意識到,只怕是出大事了,也顧不得在顧臻面前端穩架子掙面子了,走下龍案,打開食盒,“來人!試毒!” “不要用人試!”顧臻提醒。 很快,內侍捉了兩只雞過來,這一吃,又是當場死亡,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实鄣哪槒氐缀诹藗€透,心口也有點慌,“侯府沒事吧?” 顧臻點頭,“只差那一點……” 御賜之物,非同小可,這是絕對不能丟棄必須吃下去的東西,這是要害死侯府的人??!意圖太明顯了。 “這是送給誰的?” “阿璃和阿昭?!?/br> 皇帝臉色又沉了沉。上午的事情歷歷在目,下午就演變成了殺人,好,很好! 御廚做東西,都是有分工的,只要將這些糕點和湯拿過去一查,很快,負責這些的幾個人被拎了過來,幾人皆言明是陳良嬪身邊的內侍過來要的這兩樣東西,再查,送東西去侯府的,也是陳良嬪那邊的人。 上午陳良嬪摔了一跤,好不容易把這胎剛安下,此刻正在自個宮里躺著,哪里也不敢去。她正想著如何把皇帝騙到自個宮里來,外面便傳來圣上駕到的聲音。 陳良嬪心頭一喜,干凈整理了一下頭發,即便是身體不適,也務必要弄出個病美人的姿態來。記得之前皇帝寵信她,就是因為她病中,有一個特別的韻味。 而此刻皇帝掀簾進來,又看到這姿態,突然覺得惡心得慌。 他喜歡顧母,這是幾十年來的習慣和痼疾,怎么也治不好,不管他寵信多少美人兒,最后發現,自己會寵信她們,不過因為在她們身上看到了顧母的某個影子罷了。 他是男人,還是一國之君,不能沒有女人,也忍受不了長久的寂寞。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種行為并沒什么不妥,也從未后悔寵信過這些人,但,這次,是他唯一一次后悔,這樣的人怎么能去玷污他夢中那個人 “今日你可下令御膳房做過這兩樣東西?” 陳良嬪看了一眼,點頭,“今日侄兒侄女來探望,臣妾的確讓御膳房做了些東西招待他們?!比舴撬性?,哪里能得到這種殊榮,在宮里見到侄兒侄女?陳宏說餓了,她便叫人去做,之后她便與陳芝華去了御花園,試圖說清楚情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