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滾回屋里,別讓我再看見你!”冰冷的語氣,猶如千里冰封,凍得她血液都涼了。 “二郎,我、我……” “出去!” 柳氏腿都軟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門的,江雄迎上去,看到母親臉上的指印,也著了慌,“阿爹怎么能這般對你?” 柳氏擺擺手,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吹侥赣H為自己受了這般大的委屈,江雄氣得捏緊了拳頭,這都要怪那個江璃,她不回來一切都好好的,她一回來便弄得江家雞犬不寧,如今連阿爹阿娘都要反目! 那之后,江英看似與尋常無恙,但每次柳氏上門求和,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柳氏知道,這次自己錯得有多嚴重。就算江英心里沒有蕭遙,將他與自己敬重的兄嫂牽扯上這些齷蹉的干系,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容忍! 二十年的夫妻,她最是了解江英的脾氣,也正因為了解,才感覺到絕望。江英對幾個孩子一向嚴苛,獨獨對阿璃從未有一句重話,她卻還在女兒的唆使下給她找婆家另嫁,她知道這會觸江英的逆鱗卻還我行我素,其實心里頭就是有一口氣,一直咽不下去。 江英不見她,柳氏整日以淚洗面,食不下咽,不幾日便脫了形。阿璃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江英真要懲罰江雄必然跟柳氏鬧起來,這鬧成什么樣都有可能,她也無心理會。 這些日子她害喜害得厲害,卻又不敢在飲食上改得太過明顯,人也清減不少,于氏覺得回茶莊養胎是正經。 阿璃思忖再三,招來江勉叮囑了一翻,便去拜見江英。 不過幾日不見,阿璃覺得這位叔父白發似乎也多了幾根。雖然他嘴上說著要把江雄丟到外地去自生自滅,可這畢竟是自己的親骨rou,心里哪里又能真的割舍得下。 阿璃親自為江英烹茶,將一盞碧綠的茶湯端至他面前,嗅到這熟悉安心寧神的氣味,江英心中那股郁氣終于消散了幾分。 阿璃說:“當初查賬,其實并不是非要阿兄做什么,不過是想整肅一下茶葉鋪子罷了,叔父不必為此小題大做?!?/br> 這哪里是小題大做,分明是自己的疏漏出現的大問題。江英知道這是阿璃在給他找臺階下。 江英道:“他長你幾歲,卻這般不懂事,我還能為他撐幾年?遲早他要擔負起這個家,若現在不讓他吃點苦頭改過來,他日沒人管得了他時,只怕江家的基業也要被他敗完?!?/br> 為人父母總有那么多苦心是兒女無法理解和體諒的。 阿璃知道這事并沒有自己置喙的余地,只好生伺候江英喝了一回茶,江英陰沉多日的臉色也終于能看了,這才問她道:“你來見叔父,可是有事?” “阿娘忌日將近,我想去茶莊陪她幾日?!?/br> 江英知道,阿璃這是有意要回避他們這房的事,那茶莊子是蕭遙一手打理起來,蕭遙便葬在那里,她去陪她也說得過去。 “叔父也不留你,你自己注意著些,山里頭冷,別把自己凍著了?!?/br> 作為侄女,阿璃離開前給柳氏送了補品,被江雄撞見。江雄笑得不陰不陽,“三妹這分心思,阿娘怕是消受不起!” 阿璃笑:“嬸娘是我的長輩,我孝敬她是應該的。阿兄說這消受不起作何解?”難不成你們有什么不良居心,才消受不起我這份孝心? 江雄自知說不過她,氣哼哼地走了。 江勉和王石親自駕車送阿璃去茶莊。茶莊不算遠,但馬車也走了一日,經過一處山崖時,阿璃只覺左手手指突然一疼,低頭看去,戒指面上似晃過一道光。 她探出頭,看了一眼那段山崖,頓時一驚,莫非這就是她跌落的山崖? 看著山崖從腳下晃過,阿璃心里生出一絲悸動,有前世死時那種恐怖情緒的延續,卻也存有一絲希冀。這是趙阿四最后存在過的地方,會不會留下他什么痕跡? “外面涼?!苯憧吹桨⒘б恢碧糁熥?,將一張蒼白的小臉露出來,凍得嘴唇都發紫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過來將她的簾子掩得更嚴實一些,轉頭,王石不知從哪里拿來一只手爐交給江勉。 江勉很順手地塞到阿璃的手上。 此處離她的莊子不過一個時辰的距離,不知是何緣故,阿璃自從在莊子里住下,戒指就沒消停過。撿了一日天氣好,她帶著星兒往那段懸崖走了一趟。 那塊砸死趙阿四的巨石還懸在半山崖的地方,阿璃探了探頭,想將下面看個清楚明白。突然一只手拉住她,“你這是做什么?” 阿璃回頭,只見傅東籬漆黑的臉。阿璃往后退了幾步,拉出一個男女授受得清的距離,微微福了福,“你怎么在此?” 傅東籬也覺得自己越了規矩,拽過阿璃的手背在了身后,一張俊臉冷嗖嗖的,答:“出來踏青,不行么?” 呃…… 這欠了他三百兩銀子的模樣是鬧哪樣? 傅東籬也覺得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不好,緩和了語氣,抬了抬下巴問她:“你還沒告訴我在這里做什么?” “星兒去打水,我在等她回來?!?/br> 傅東籬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翻,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話。 “你若不想嫁沒人強迫得了你,你無需尋短見!” 阿璃張開的嘴,有點合不攏,這誤會有些大了。傅東籬俊臉微微紅了紅,“我并不是關心你,不過,你這樣死了教人有些可惜?!?/br> 呃……面對這樣的傅東籬,阿璃突然有點不知如何應對。 “可惜什么?”另一個聲音突然傳來,阿璃循聲望去,見江雄怒氣沖沖地走過來。 他奉父命給阿璃送冬衣過來,卻不料竟然撞見她勾搭他的妹夫。 對于傅東籬這個妹夫他是很中意的,不止長得好,也十分有能耐,關鍵是還是傅家的少東家,傅家的家產全系他手。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竟然撞破了你們的□□!” 傅東籬皺眉,“江雄,你胡說八道什么?” 江雄冷哼一聲,“我一直奇怪,為何傅家突然要退婚,原來又是因為你!”蕭遙讓她母親受盡屈辱,這個江璃又拐走他妹夫,讓江婉成為整個江陵城的笑柄,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去? “江璃,跟我回去,把這件事跟阿爹說清楚!看看阿爹一直呵護的人到底是怎樣無恥下流,連自己meimei的夫婿也敢勾引!” “江雄,你嘴巴放干凈點!”傅東籬沖過去,拎住江雄的衣襟,“把你的話收回去!”女人的名節比性命還重要,傅東籬不想因為自己而害阿璃敗壞了名聲。 “怎么,你們敢做,還不讓人說?”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阿璃想上前解勸,江雄突然順手一推,傅東籬撞了過來,阿璃被撞得腳下不穩,一滑便朝著懸崖下摔過去。 幸而被傅東籬一把抓住,江雄也嚇了一跳,一時有點愣神。 “江雄,你還愣著干什么,快來救人!” 江雄回了神,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頓住,看了一眼江璃大半個身子掛在懸崖邊上,還有繼續下滑的趨勢,心口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竟然轉身走了。 掉下去那一刻,阿璃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腰上一緊,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有熱氣吹進耳膜,“怎么還是這么蠢?” 她猛地睜眼,看清楚眼前人,“怎么是你?” 第26章 “不是我,那你想是誰?”那個夢中的男人?還是你眼瘸突然看上的某個野男人? 顧臻的眼神冷得比這懸崖卷過的寒風還要冷。 驚魂未定的阿璃卻沒能理解他此刻的惡劣心情,反而有點發懵,實在是這個人出現得太不是地方也太不是時候了,讓她一時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已經摔死了又來了一回。 這蠢樣著實讓人無力吐槽,顧臻瞥了一眼,只見她正震驚地凝望自己,黑漆漆的瞳孔此刻只裝著他那張俊美無匹的臉,再無他物。 這種感覺很是微妙,他的嘴角抿了抿,壓住那股蠢蠢欲動,說道:“抱緊了!繩子不夠長,我們得找個地兒落腳!” 阿璃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蕩在半空中,看到腳下的虛空,嚇得趕緊抱緊顧臻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胸口不敢看。 顧臻看了一眼她那一雙細長腿,這在往哪里蹭,不知道那是雷區么?說什么小別勝新婚,可這只撩不讓人吃的情況著實惹人嫌棄。將人摟得更緊一些,腳在懸崖上用力一踩,盯準那塊一丈外的巨石飛躍過去。 傅東籬趴在懸崖邊,怔愣許久,前一刻,他沒拽住阿璃,看著她掉下去,滿心滿肺都是絕望,轉眼,就飛出一個天外來客,阿璃便不見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此刻他腦子里有點懵。星兒趕回來,慌忙四顧,“我家娘子呢?” 傅東籬不太確定地指了指下面,下面當然沒有尸體,他甚至沒搞清楚對方怎么出現又怎么消失,或者到底有沒有人出現過。 當時情形太過緊急,只覺眼前黑影一閃,阿璃便被人帶走了。他看了許久,才發現不遠處一棵大樹上還掛著一條幾丈長的繩子,此刻隨風蕩漾在半山腰。 感覺到身子不再飄蕩,耳邊的風聲也停止了,阿璃的腦袋才緩緩從顧臻懷里鉆出來,看到面前靜止不動的巨石,以及有些狹窄的石洞,依然有點驚惶未定。 “你不打算從我身上下來么?”顧臻此刻已經松了手,但阿璃就跟只樹袋熊一般掛在他身上,因為怕摔下去,手腳還將他纏得很緊。 他是不介意阿璃這樣纏著他,但最好是別穿這么多衣服,輕衫薄紗,能感覺到她細滑的肌膚和溫熱的體溫最好。 阿璃的鬢發被吹得有些亂,耳朵被凍得通紅,臉皮也被冬日的山風吹僵了。她試著從顧臻身上下來,卻發現手腳有點不聽使喚。 這種反應讓她覺得很是丟臉,于是小臉兒也更癱了,“你、你怎么來了?” 一邊說話,一邊調動自己的四肢,緩緩地將自己從顧臻身上扒下來。顧臻看在眼里,心里想笑,又有那么一點心疼,果然還是個沒見識的婦人,這么點高度就被嚇癱了。 “閑來無事,到處走走?!?/br> 阿璃懵,你是怎么閑得從長安城走到蜀中這山野之地的?還是在這大冬天。 “這荒山野嶺的,你為何為在此處?”顧臻質問道,若不是他恰巧也在此地,她豈不是要活活摔殘在這片山崖? 顧臻沒說的是,這片斷崖是他做夢時夢到的地方,阿璃卻出現在此處,這是不是本身就說明了什么??善@個問題,他不敢問。 阿璃道:“我也是閑來無事,到處走走罷了?!?/br> 顧臻瞇了瞇眼,這般不老實? 他懶得跟一個沒見識的女人一般見識,攤開手道:“我受傷了,先替我包扎一下?!?/br> 這個命令發得理所當然,阿璃低頭,只見他方才握繩子的手的確被摩擦出了血痕,應該是快速下滑用力所致。阿璃掏出手絹給他包扎,一面打量著這邊環境,小心肝有些惶惶然。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等!” “等什么?” “你掉下來,總該會有人來找你吧?!?/br> 阿璃很不確定地探出頭看了看,這里離崖底不過兩丈距離,上面五六丈你都下來了,這兩丈不是隨便跳跳的事么? 顧臻一看她眼珠子亂轉便猜到她在想什么,說道:“我受了傷,沒辦法下去!” 阿璃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今兒個山風異常刺骨,天氣也陰沉沉的,她看看烏漆嘛黑的里面,寒意更甚。 隨著她的寒意,感覺指尖戒指隱隱地顫栗著。 “這洞里會不會有奇怪的東西?” “聽風聲,這洞深度不足一丈?!?/br> 顧臻被她驚惶又無助的模樣逗樂了,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塊石頭上,等著她熬不住過來投懷送抱。 誰知,轉頭阿璃便點燃了一堆火堆,將整個洞xue照了個透亮,“你說得果然沒錯?!?/br> 聽聽這小聲音底氣一下變得多足? 顧臻郁悶地借著火堆看了一眼四周,這個洞xue里竟然全是干枯的雜草,估計這一夜都不用擔心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