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動動嘴唇，似乎想反駁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梅林停頓半晌，剛開口起了個頭，卻因為看到了不遠處一扇由巨石堆成的拱門，而暫時把這些無關緊要的自責拋之腦后。

    道歉隨時都可以，但正事總是要抓緊時間的。

    “就是這里?！?/br>
    打開地圖，再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后。梅林走到石門右側，在嘉洛德和史蒂夫的注視中念了幾句他們不懂的咒語。隨即，空氣里似乎有什么波動了下，像是水波，從法師觸摸的地方向四周擴散開來，于半空劃出透明的漣漪。

    ’嘩啦’一聲，似乎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破碎了。

    “上一次找到這里之后，我就在外圍設了一道魔法，用來保護它不會被其他人有意或者無意闖入?！?/br>
    頓了頓，他接著道：“尤其是后面那群還在追著我們的怪物?！?/br>
    不用樹靈提醒，就已經感受到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黑暗氣息，濃得幾乎令人作嘔。并不想去猜測究竟是有多少半獸人才能句聚集起如此可怕的氣息，嘉洛德捏了捏眉心，走近那扇巨石門，試探著伸出了手。

    意料之中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所以，進去面對未知的一切，還是留在外面，被幾乎半個軍團的半獸人圍攻？

    是個人都知道怎么選。

    “那就走吧?！?/br>
    看了史蒂夫一眼，在得到對方的點頭后又朝梅林望去，嘉洛德毫不猶豫地開口：“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嗎？”

    “一堆石頭，還有一些遺跡，我沒法描述得太多?！?/br>
    梅林搖了搖頭“只有你親自去看才能發現點別的?！?/br>
    “那我們還等什么?！?/br>
    周圍窸窸窣窣的動靜已經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顯然是更多的怪物在追蹤他們的路上越走越近。嘉洛德朝法師笑了下，同時朝后伸出手，在自家網友面前晃了晃：

    “走了?！?/br>
    說著，他率先邁開腳步，走進了那扇由巨石堆成的石門里。

    踩上如同剛下過雨般松軟的泥土。穿透結界的清脆聲響如同波紋般在空氣中蔓延開來，一點一點，暈開了光影，打散了時間。陳舊的光芒從茂盛樹冠間傾瀉而下，在枝干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剪影。

    被傾瀉在谷地間陽光照進眼底，仿佛從黑暗走進光芒中，嘉洛德不由自主閉了閉眼，等待那突如其來的的暈眩感散去。

    “嘉嘉?！?/br>
    他沒有想到會突然遇到那么強烈的陽光。如果那扇門之后有什么危險的話，在這種狀態下絕對會來不及反應。

    “嘉嘉?！?/br>
    他必須得提醒一下史蒂夫，讓他注意自己的周圍。

    “嘉嘉，嘉嘉？嘉——嘉——”

    他……

    嘉洛德倏爾睜開眼。

    他面前，沒有什么谷地，沒有什么原始森林，也沒有什么變異了的半獸人?；腋蹨嘏年柟忾_遍了目之所及的每個角落，港口整齊排列的白帆和海鷗一起佇立在海平面上，身邊準備出海的精靈們來來往往，彼此交談著，隨風送來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嘈雜。

    而在滿目寂靜的繁華中，嘉洛德只看到了面前一直微笑的男人。眉宇英挺堅毅，一頭耀眼的金發如同陽光，鬢角散落下來發絲被額飾箍在腦后，綠色披風上面繡著只在春天盛放的白罌花，宛如像春風下的原野一般，繾綣而溫柔。

    “格洛芬德爾？”

    邁出的腳步頓時僵在原地，他不由自主瞪大了眼。

    第73章

    “格洛芬德爾？”

    在灰港燦爛的陽光中微微瞇起眼, 瞪著面前笑得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精靈。嘉洛德動了動嘴唇, 卻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么, 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更糟糕的是, 他好像連自己為什么會站在這里都忘了。

    “怎么, 這次肯好好叫我的名字了？”

    而比起嘉洛德的茫然，金花領主顯然沒有什么意外的表示。把自己被風吹亂的一縷金發重新撥到身后, 他邁開腳步, 慢慢走向精靈, 輕笑著揉了揉他有點凌亂的黑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過，這可不代表我已經不生氣了，嘉嘉?！?/br>
    俯下身，湊近精靈帶著困惑和驚訝的臉龐，格洛芬德爾似乎想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卻在對上嘉洛德目光的第五秒前功盡棄, 然忍不住彎起嘴角, 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愉悅。

    或許, 還有一點意料之中的勢在必得。

    “你可得好好求我原諒你?！彼麕缀跏切χ鴩@了口氣：“不然，我說不定會在航行中把你扔進大海里的?！?/br>
    “得了吧, 阿花。如果你說你會自己跳進海里, 然后用愧疚和自責讓我自殺, 我可能還會更相信一點?！?/br>
    他的大腦和身體似乎分成了兩部分，卻又好像沒什么不同。嘉洛德聽見自己也笑了起來, 把腦袋上的手拎下來, 語氣里是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再有過的輕松：

    “我花了整整兩天趕路, 就是為了在啟程前趕到港口。我以為你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從船上跑下來，給我一個擁抱，然后哭哭啼啼地說我不能沒有你嘉嘉謝天謝地你終于打算跟我一起西渡了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去跟我選好的lady們相親之類的鬼話?！?/br>
    被對方扒下的手在半空拐了彎，落在嘉洛德的肩膀上，金花領主忍不住大笑起來。

    “實際上，除了哭哭啼啼的部分外，這確實是我想做的?！?/br>
    眨眨眼，隨即就給了精靈一個密不透風的擁抱。格洛芬德爾頗為壞心眼地收緊了手臂，直到嘉洛德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快要窒息的呻吟，并試圖踩折他的腳趾時才稍稍收斂了些，把下巴搭在精靈肩上，嘴角上揚：

    “你就是離不開我，對吧?！?/br>
    “嘿，這應該是我的臺詞?！迸ο氚炎约簭倪@個身高有2米的混球懷里拯救出來，嘉洛德憋紅了臉，一巴掌拍在金花領主綠油油的披風上：“成熟一點，對得起你的年紀好嗎？”

    “啊，這可真讓我傷心。明明你原本還會跟在我身后甜甜地朝我笑，纏著我親親抱抱舉高高的?！?/br>
    “我確定我只有十歲之前這么做過，而我現在多大需要我提醒你嗎?！?/br>
    “……”

    久違的空氣混雜著久違的花香，帶著大海的味道在港口悄無聲息地蔓延?；腋?、白帆、等待西渡的族群，以及笑著和自己斗嘴的金發精靈，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自然，那么無懈可擊，讓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可是，卻始終存在一絲奇怪的違和感。

    就像太過完美的瓷器，看上去總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是因為我趕路趕得太急了嗎？

    從格洛芬德爾懷里抬起頭，看向地平線上漸漸西斜的橙黃光芒，嘉洛德微微皺起眉，努力想去探究心底那絲隱隱約約的不適，卻仿佛在抓住一把沙子，越是用力，就越是迅速地從指尖溜走。

    他好像忘記了一些東西。

    一些不是那么完美，卻更加真實的東西。

    ——————————

    “該死??！”

    側身躲過半獸人揮來的利爪，并用盾牌將它狠狠拍飛了出去。史蒂夫·羅杰斯將緊緊閉著眼的精靈攬在懷里，小心翼翼避開所有可能落在他身上的攻擊，臉色鐵青。

    而在他不遠處，用魔法勉強將怪物和自己隔絕開來，梅林看著眼前源源不斷涌來的敵人，表情也也不是很好。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十分鐘之前，當嘉洛德第一個踏進石門時，他身后的史蒂夫和梅林都聽到了一陣清脆的破碎聲。隨即，在他們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前面的精靈就仿佛被抽干了力氣那樣，突然軟倒了下去，被隊長接在懷里，眼睛緊閉，無論兩人如何呼喚都沒有要睜開的跡象。

    嘉洛德胸口有傷，但那種程度根本不會導致一個精靈突然暈厥，最大的可能還是本身遇到了什么問題，比如中了魔法之類的?？擅妨衷谑返俜驇缀跛愕蒙峡裨甑淖⒁曋性嚵藥状?，除了能確定精靈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之外，并沒有什么有用的發現。而還不等他繼續嘗試下去，那些追著他們來到此處的變異體們也開始前赴后繼地撲來，逼得兩人不得不帶著嘉洛德朝山谷深處退去，企圖找到一個能夠躲藏的地方。

    “遺跡在更里面一點的地方?！?/br>
    看著四周陡峭的石壁皺眉。梅林眼中閃過一絲璀璨的金色，同時魔法想是有意識般在他周圍散開，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防帶，將所有揮來的利爪盡數彈飛：“那里有個山洞，我們或許可以在那邊把這些煩人的怪物甩掉?！?/br>
    “那就去?！?/br>
    一半注意力在和難纏的變異體搏斗上，另一半則要隨時憂心著精靈的情況，保護他不受傷害，史蒂夫難免會有些手忙腳亂。尤其是他們現在少了嘉洛德這一大戰力，又要面對比之前更多的敵人，如果不萬分小心，很可能就會陷入極為被動的境地里。

    看了眼懷里嘉洛德有些蒼白的臉，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不安的來回轉動。史蒂夫心急如焚，胸口漲滿某種無法言說憤怒，下手比平常狠了不止一倍。很快就將撲來的大部分半獸人大卸八塊，并跟在梅林身后，朝他口中的安全點跑去。

    然而。

    經過長時間的高強度戰斗，體力難免會有所下降，更何況還要帶著昏迷不醒地精靈沖出重圍。當史蒂夫注意到那悄無聲息繞到自己身后，并從石壁上撲下來的半獸人時，已經有點晚了。

    盾牌砸在堅實的鱗甲上，卻也同時被利爪抓破了肩膀。美國隊長朝后踉蹌一步，卻絆上了腳下的樹根，身形不由自主一晃。而就這么一耽擱，就被對面已經站穩了的怪物抓住了機會，咆哮著撲了上來，在他頭頂留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知道自己可能很難從這次進攻中全身而退。史蒂夫來不及再舉起盾牌，只能拼命側過身，在完全無法保持平衡的狀況下將嘉洛德摁在懷里護住，并用另一邊身體面對半獸人，暗自希望它的爪子不會把自己的半個肩膀都撕下來。

    就在這時。

    一道熟悉的破空聲劃過耳畔，在山谷中留下震耳欲聾的回響。與此同時，正朝史蒂夫撲去的怪物被一支長箭筆直地插入最為脆弱的咽喉，幾乎眨眼就送了命。幾乎是和半獸人的尸體一起跌倒在了地上，隊長緊緊護著懷里的精靈，愣了幾秒，隨即轉頭看向箭矢襲來的方向。

    那里，有一個帶著兜帽的人影正握著弓站在原地。并迅速從身后的箭筒里抽箭搭弓，宛如死神般，極富效率地收割著闖進山谷的半獸人。

    而他射箭的姿勢，幾乎跟嘉洛德一模一樣。

    “快跟我走?！?/br>
    用弓弦絞斷了一個偷襲者的喉嚨，那人揮揮手，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幾縷金色的長發從帽兜下滑落出來，垂在胸前，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著，有那么一瞬間，令人仿佛響起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是你？”

    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新加入戰局的人，梅林只是掃了一眼，就已經認出來來者是誰，并對他明顯抱有極大的信任感。

    愣了愣，卻也相信法師的判斷，提著盾跟在那人身后。史蒂夫和梅林殺出重圍，跟著他拐過好幾個彎，直到將身后的追兵甩開一截，才忍不住松了口氣。

    “進去?！?/br>
    帶著兩人并一個昏迷的精靈走進某個山洞中，那人伸手在巖壁上輕輕撫過，而史蒂夫驚訝地發現那些陳舊的石壁就像是被喚醒了般，微微泛起光芒，在山洞里留下一道明亮的影子。而在它的照射下，他們也都能很清楚的看到，在這個山洞盡頭，有一個類似于祭壇的平臺正安靜佇立在那里，上方是一副年代古老的壁畫，繪著一片繁華的港口，即將出海的白帆整齊排列在海平面上，與天空中翱翔的白鷗一起，占據了整個壁畫的絕大部分。

    ……這是？

    隊長不由自主一愣。

    “這是灰港，精靈西渡阿門洲的起點?！?/br>
    回過頭，那個帶著兜帽的人收起長弓，這么開口道。沒有了戰場的嘈雜，此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宛如琴弦般優美動聽，帶著微微的沙啞，仿佛拂過荒野的春風，又好似融化冰雪的第一縷陽光。

    伸出手，在史蒂夫的注視下慢慢將兜帽摘掉。他好看的藍眼睛慢慢眨了眨，目光從美國隊長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他懷里閉著眼的嘉洛德身上，忍不住溫柔了一瞬。

    “你是——”

    瞬間想起了他曾經在嘉洛德家中看到的那副油畫，以及油畫中的精靈，史蒂夫臉上有震驚之色一閃而逝：“格洛芬德爾？”

    “看來嘉洛德和你提過我?！?/br>
    將身前垂落的金發撥到身后，那人點點頭，不知想起了什么，看著隊長微微皺起眉：

    “我沒想到你會和他一起來到這里，史蒂夫·羅杰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