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了時隔半月的再次重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止。

    在千鈞一發的時候被史蒂夫抱著，一起從廢墟中滾了出來。嘉洛德仰面躺在地上，身上壓著一個兩百磅的隊長，瞇起眼看向頭頂飄過的白云，終于有了自己還在活著的滿足感。

    “喂?！?/br>
    半根手指都不想動彈，只想就這樣睡到天荒地老。精靈先生長舒口氣，伸手揉了把還壓在胸口上的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懶洋洋地這么開口：“你是不是又變重了？”

    “……我沒有?！?/br>
    維持著這個滾作一團的姿勢，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他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家大胸網友悄悄往上挪了挪，把臉埋在自己的肩窩，聲音悶悶地從衣領間傳來：“是你變得虛弱了?！?/br>
    來自彼此身上的溫度透過衣衫傳來，緊密地糾纏在一起，很久沖散了鼻尖硝煙與血的氣息。一時間忘了他們剛剛逃過一場生死，也忘了之后還有許多問題需要去解決。他們在這一刻只感受得到對方，就像末日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般，除了這份真實的溫熱，其他全部都是虛假。

    “我可沒有?！甭鹗?，抓住史蒂夫背后的制服衣料。嘉洛德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用力收緊雙臂，聲音里忍不住帶上了笑意：“還差一點我就要自己逃出來了?！?/br>
    “是，你當然可以?！?/br>
    總覺得這話有點耳熟，似乎當自己還是個豆芽時，也常常這樣對趕來把自己從各種拳頭下拉出來的巴基說。史蒂夫也彎起嘴角，從精靈肩窩里抬起頭，凝視著身下那雙近在咫尺的碧綠眼眸。

    那里面，仿佛藏著整個夜空的星光。

    “我承認，是我有點心急……急著來找一個不把話說完就跑的混賬精靈?！?/br>
    語氣認真并意有所指。他微微垂下眼，目光掃過嘉洛德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血痕，最后落在有些蒼白的嘴唇上，眼底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把美國隊長晾在餐廳里可是重罪。我得趕緊抓住他，把他帶回去關起來，讓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下次才不會犯相同的錯誤?！?/br>
    “那要是他知錯不改呢？”嘉洛德挑起眉：“你會懲罰他嗎？”

    “你希望我懲罰他嗎？”

    慢慢把腦袋又湊近了些，幾乎鼻尖挨著鼻尖。史蒂夫沒有放過精靈眼底每一絲閃過的情緒，并滿意發現，他眼中現在滿滿的，倒映地全都是自己的影子：“罰他把自己交給美國隊長抵罪，你覺得怎么樣？”

    “這我可要回去好好問一問?！?/br>
    聲音低到幾乎是在耳語，但嘉洛德知道他一定能夠聽得到。把右手插進史蒂夫并不算柔軟的金發間，精靈先生凝視著那人眼中如大海般溫和深邃的湛藍，微微頜首，碰了碰他的額頭：“但我覺得他大概是會很樂意的?！?/br>
    嘉洛德這么說道，然后，意料之中看到自家網友的表情開始有了變化。

    仿佛寂靜了許久的荒草被人點燃，又好像播放半場的黑白電影突然有了色彩。史蒂夫安靜半晌，突然直起身，卻并沒有站起來，而是就著這個半蹲的姿勢，伸手把嘉洛德的上半身拉離了冰涼的地面。

    “把話說完好嗎，嘉嘉?！?/br>
    右膝跪在他的雙腿間，雖然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和精靈有接觸，但嘉洛德就是覺得自己被困在了這人用身體做成的牢籠中。沒有去撿身邊掉落的盾牌，也不想去管周圍互相擠眉弄眼的復仇者們，史蒂夫的表情認真而嚴肅，專注盯著嘉洛德的眼睛，仿佛在等待一個追尋已久的謎底，目光灼熱到似乎能穿透他的表象，直直看到那顆從來都真誠而不摻任何虛假的心。

    “就現在，我想聽你把話說完?！?/br>
    嘉洛德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你太沒有耐心了，隊長?！?/br>
    坐在地上，把手搭上曲起的膝蓋。精靈先生聳聳肩，滿臉‘真是拿你沒有辦法’的寵溺表情，卻也不曾拒絕：“只說最后一半可以嗎？”

    “不行?！?/br>
    “那好吧，從頭開始?！?/br>
    表情明顯是在忍笑。嘉洛德看著面前蹲著的大金毛，仔細思考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在回憶自己當時都在餐廳里說了些什么。

    “其實接受這件事并不算很難?！?/br>
    目光落在史蒂夫五指修長的手上，似乎在回味著曾經用力握上去的觸感，精靈先生揚起下巴。有些話，雖然當時說出來還是會有些猶豫，但在當他經過了這一場差點要了他命的死局，無數次在陰暗潮濕的地牢里默默懷想，他很理所當然地發現，其實心中想的還是只有一個人。既然早已作出了決定，那無論有什么理由，用什么借口拖延，最終的結果也只會是那一個而已。

    他已經不想再錯過了。

    “你是美國隊長，也是「星條旗」。除了你，我沒有辦法再將別人代入到我所想象的形象中去?！?/br>
    而他也同樣肯定，在這個陌生而充滿驚喜的世界上，除了史蒂夫，大概也不會再有別人能夠讓他這樣，每一秒都在更加著迷，更加喜歡，永遠沒有停止的那刻。

    “所以?！?/br>
    目光緊緊盯在精靈好看的嘴唇上，隨著每次開合而顫動。史蒂夫這么開口，卻不再是當初帶著猶疑和不確定的反問，而是在等待他說出那個理所應當的迷底。

    “所以?！?/br>
    嘉洛德笑了笑。

    “既然我挺喜歡你，你也不討厭我，那我們要不就……”在一起試試吧。

    這句話的尾音被淹沒在嘴唇突如其來的溫熱上。精靈先生瞪大眼，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金色發絲，突然有點好笑地意識到，雖然這次沒有人打擾，但他依然沒有把后面的重點部分補全，而罪魁禍首就是這個一直都在強烈要求他這么做的小混蛋。

    “我同意?！?/br>
    感覺到史蒂夫重重在自己唇上咬了口，隨即又直起了身體，滿臉正直地好像剛剛什么都沒干一樣。嘉洛德看著他深邃專注的藍眼睛，正倒映著自己的影子，突然就覺得腦子一空，連呼吸都開始變得guntang起來：

    “你同意太快了?！?/br>
    伸手扯上他的臉頰，泄憤般揉了揉。精靈先生忍不住嘆口氣：“我還沒把話說完呢?！?/br>
    “抱歉，我沒忍住?！?/br>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臉上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史蒂夫絲毫沒有反省之意地又湊了上來，同時拽下嘉洛德蹂躪自己臉頰的手，握在掌心，五指相扣。

    “所以我現在能繼續了嗎？”

    他這么認真開口，似乎真的像是在征求嘉洛德的意見似的，看得精靈先生嘴角一陣抽搐。

    “我還沒同意呢?！彼滩蛔№斄司?，而史蒂夫的回答更讓他哭笑不得：“那你現在可以把同意說出來了?！?/br>
    ……這家伙。

    到底是誰給他的自信我一定不會拒絕的。

    又嘆了口氣，嘉洛德一把拽住美國隊長的制服衣領，用力把他朝自己拉了過來。

    “好吧，你是美國隊長，美國隊長總是對的?！?/br>
    找準方向，把嘴唇送到了正確的地方。精靈微微垂下眼，報復般重重咬了口，很快就迷失在了對方更加兇猛的回擊中。

    美國隊長不僅總是對的。

    他還一直都是最好的那個。

    十分鐘后，差點醉生夢死于四倍的肺活量下，嘉洛德默默閉上眼，突然覺得自己這近萬歲的年紀可能都活到了狗身上。

    第62章

    在踏上回程的飛機前, 史蒂夫找到了他來幫忙的老朋友們。

    “你和巴基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把盾牌背在身后，他看著面前一直保持著微笑的林恩, 語氣聽上去很真誠：“說真的，你們已經出來的夠久了?！?/br>
    “我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弊鼐G色的眼眸被陽光在邊緣折射出一點淺淺的海藍，他聳聳肩，伸手拍了拍美國隊長的肩膀：“九頭蛇那邊我們還要一直追查下去，你知道的，我和巴恩斯都有必須這么做的理由?！?/br>
    “但我也可以幫助你們?！?/br>
    回頭看了眼昆式機旁邊正和嘉洛德說著什么的冬日戰士, 史蒂夫搖搖頭，似乎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你們不需要自己去做這件事?！?/br>
    “只是追查而已，隊長, 又不是我們打算兩個人就把所有九頭蛇給端了?！?/br>
    早就體會過了‘羅杰斯爸爸’無時無刻不在的憂心忡忡。林恩無奈嘆了口氣，伸直胳膊，把人朝昆式機的方向推了推：“如果需要幫助的時候你一定會知道的……現在, 先去搞定你男朋友的事，好嗎？”

    ……行的吧。

    雖然能干出在所有人面前卿卿我我的事，但聽到這樣直白的稱呼依然會感到臉紅。史蒂夫輕輕點了點頭, 順著他的力道轉身，和走回來的冬兵默契一拍手，朝著已經開始轟鳴的飛機走去。

    返回紐約的路途并不算太過漫長。

    大概是因為確定自己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而身后靠著的胸肌也是在太過舒服, 嘉洛德很快就感覺到自己有點睜不開眼了。而與此同時, 腎上腺素褪去, 從血液里翻涌上來的還有這些天已經熟悉的暈眩感，讓精靈忍不住換了個姿勢，伸手把緊緊貼在自己身邊的美國隊長推遠了點。

    “別挨著我，隊長?！?/br>
    他這么說道。然后直接在座位上癱平，把腦袋枕在了自家網友腿上：“不然我躺不下來?！?/br>
    “你很難受嗎？”把手掌搭在精靈額頭，臉上隱約的受傷瞬間消失無蹤。史蒂夫低下頭，仔細觀察著他似乎有些發白的表情，眉頭很快又皺了起來：“是不是哪里有傷？”

    “沒有?！甭曇魸u漸微弱了下來，嘉洛德翻了個身，把臉埋進他的制服里：“我只是有點想睡一覺，等到地方了再喊我……”

    說著，空氣中的尾音還沒消失，他就暈暈沉沉閉了上眼。

    “嘉洛德？”

    晃晃他的肩膀，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史蒂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連忙把精靈埋在自己肚子上的臉輕輕抬起，卻立刻就被他緊皺的眉眼駭得一驚：“嘉洛德？！”

    “……怎么了怎么了??！”

    在一場大戰后都疲憊不堪，正癱在座位里昏昏欲睡，離美國隊長最近的獵鷹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調猛地驚醒，差點從椅子里摔下來。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坐在駕駛室里的黑寡婦已經跑了過來，同時順手拎起還在迷迷糊糊的克林特，將人直接扔到了美國隊長腳邊。

    “他的情況不太好?！?/br>
    掀開嘉洛德眼皮看了看，寡婦又卷起他的衣袖，露出胳膊上纏繞著的繃帶，鷹眼則在旁邊手忙腳亂地往精靈臉上扣氧氣罩。而當她在史蒂夫的注視將繃帶解開，讓嘉洛德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針孔出現在所有人眼前時，不僅是圍在他身邊的幾人，連在機艙另一頭休息的班納博士都忍不住摘下了眼鏡，捏捏眉心，生怕自己忍不住在這架正處于飛行中的飛機上變綠。

    “九頭蛇他媽都是群瘋子?！?/br>
    倒抽口冷氣，看著他泛青的手臂，簡直沒法相信究竟是多么頻繁的注射能夠將一只精靈都扎成這樣。托尼咬緊后槽牙，擠開鷹眼蹲了下來，仔細檢查著那些有點可怕的痕跡：“……他們是打算把嘉洛德捅成篩子嗎？cao，這邊胳膊上也有！”

    娜塔莎在他身后飚了句俄語出來。聽她的語氣，肯定不會是什么非常友好的詞匯。

    “聯系大廈那邊的醫生，托尼?！?/br>
    收緊搭在精靈肩膀上的手。史蒂夫現在的臉色就像是有人揍了他一拳一樣，簡直恨不得立刻調頭，回去再把被埋進廢墟里的那些九頭蛇一個個挖出來挫骨揚灰。從身后拉了條毯子出來裹在嘉洛德身上，他抱著精靈站起身，表情非常堅決：

    “昆式機飛行到紐約還需要五個小時，嘉洛德等不了這么久，你先帶著他回去?！?/br>
    “沒問題?！?/br>
    立刻穿好戰甲，與此同時獵鷹也打開了機艙門?？偛冒职謴年犻L懷里接過嘴唇發白的精靈，朝他點點頭，丟下一句‘交給我吧’，就瞬間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只留下機艙里一陣壓抑的沉默。

    “別太擔心了，隊長?！?/br>
    走上前，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娜塔莎目送著鋼鐵俠的背影漸漸遠去成為天邊的黑點，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終于也只能這么安慰道：“你已經找到了他，他肯定會沒事的?！?/br>
    “他必須沒事?！?/br>
    很難說語氣中包含的情緒到底是憤怒還是憂慮。史蒂夫深吸口氣，猛地轉過身，表情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幫我接通寇森的頻道，娜塔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