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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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柏楊輕蔑地嗤道:“我信口胡言?你們也不看看,閔九爺做事兒那么專斷獨行,多少人看不過去,私下里議論紛紛。只不過他位高權重,大家不敢明著說罷了?!?/br> 他原先跟著祖父祖母住在祖宅不在京中,為了科考方才來跟著父親同住。自打來了京,可是聽聞了不少閔家這位爺的壞話。 許多人說,這么年輕就爬到了這樣的高位,閔九爺還不知用了多少兇狠手段。 顧柏楊一拍胸脯,高聲道:“旁人不敢說,我敢!我倒要看看,這位橫行無阻的閔九爺是個什么來路!” 君蘭心中怒火上涌,語氣愈發冷厲,“閔家之事,我們自會處理妥當。此事的處置方法,家中長輩都已經認可,你又何來的立場問責?九爺做事如何,怎是你一個黃口小兒能夠肆意評斷!” 顧柏楊冷哼道:“公道二字,可不分長幼?!?/br> “公道?我倒不覺得顧公子曾經探詢過真相如何?!本m脊背挺直,字字鏗然地道:“你連我們閔家有荷花巷和梨花巷兩條街都不知道,非要到梨花巷來看六姑娘,這也足以證明公子也沒甚探究真相的耐心。不過是憑著道聽途說就貿貿然硬闖罷了?!?/br> 旁邊門房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聲。 顧柏楊惱羞成怒,拍案道:“你這是渾說什么!告訴你,我爹可是京兆尹!這案子是我爹接了的。他現在沒空,所以我來幫他看看!” “案子?”這兩個字倒是讓君蘭驀地怔了下,“六jiejie把事情告到京兆府去了?” 顧柏楊來了底氣,仰著頭道:“正是如此?!?/br> 君蘭氣極,更是厭煩閔玉容,“這種事情,怎么能到處亂說?!?/br> “身正不怕影子斜?!鳖櫚貤詈叩溃骸叭裟銈儐栃臒o愧,怎地還怕讓旁人知曉?!?/br> 君蘭正欲答話,屋外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好一個身正不怕影子斜。若顧公子單憑旁人的三言兩語都能斷案,甚至于連涉事雙方都不用見就能下定論。莫說本官,就連乃父京兆尹顧大人,怕是都要道一聲佩服?!?/br> 這聲音沉穩有力擲地有聲,落進心里,壓得人陡生怯意。 顧柏楊退了半步方才想起來回頭去看,卻見一高大男人邁步而入。 他身材高大挺拔,眸光凜冽,威勢十足。因剛三司會審完畢,身上猶帶著肅殺之氣。單單這樣面對面站著,那俯視的目光已然給人無形的強大壓力。 顧柏楊咽了咽口水,底氣不足地嗤道:“你誰啊你。我爹豈是你能提起的!” 與少年截然相反的是,君蘭看到男人倒是沒有半分的緊張,反而是心生喜意。 她快步走到閔清則身邊,本想要喊一聲“九爺”。想到顧柏楊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她頓了下后,并未如此,反倒小臉微抬,甜甜地叫了一聲“九叔叔”。 這一聲又甜又嬌,讓閔清則緊繃的面孔幾乎撐不住那冷厲模樣。 他眸光淡淡地望向君蘭,眼底暗流涌動,神色高深莫測。 先前他在外面已經聽到小丫頭據理力爭為他說話,心里莫名地高興至極。 只是,原先總盼著她親昵地叫一聲“九叔叔”,如今聽到了,卻還是覺得不夠滿足。 好似這稱呼有些不對,依然不夠親近似的。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 ☆、第三十章 聽了閔八姑娘那一聲叫顧柏楊方才知道這高大男子正是名滿天下的閔九爺。 想到自己收到的那狀告閔九爺的紙卷,想到那清秀字跡寫下的如泣如訴控訴,顧柏楊心中陡然升起勇氣雙拳緊握梗著脖子怒吼。 “哦!我當誰那么大的架子原來是閔九爺!”顧柏楊哼道:“怪道說話一套套的讓人不好反駁。您掌管刑獄那么多年當然是說起話來最能唬人的了!” 閔清則眸色一沉寒聲道:“你倒是敢空口胡言?!?/br> “我哪兒敢呢?!鳖櫚貤畎蛋蹈嬖V自己,身為京兆尹的嫡子不用怕眼前這個男人底氣又足了些,“只不過九爺若真行的端坐的正,也不怕我多說幾句不是?如果底氣不足可見九爺做的有些事兒,也是怕旁人知道的?!?/br> 顧柏楊一通說話,深覺自己有理哈哈幾聲笑。 空蕩蕩的屋子之中,他那幾聲干巴巴的笑回蕩片刻,顯得尤其刺耳。 啪啪啪三聲雙手相擊的鼓掌聲響起。閔清則怒極反笑“黃口小兒,毛都沒長齊,倒是敢和本官來叫囂了?!?/br> 顧柏楊看他在笑索性拱手一揖“還好。請九爺多多指教?!?/br> 閔清則唇角勾起了個極淺的弧度猛然屈起右手十指朝著桌案連叩五下。 最后一聲落下后四周氣氛陡變。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隱約夾雜著兵刃摩擦的錚然之音,伴著嚴肅高昂的喊號,兩列衙役從外魚貫而入,瞬間把這茶廳塞滿。 所有人手持兵刃肅然站立,隊列齊整脊背挺直。 待到最后一名衙役的腳步聲止,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儒士快步走上前來。 他先是朝閔清則做了個揖,喚一聲“九爺”,又對君蘭躬身行禮,“八姑娘?!?/br> 君蘭忙回禮,“蔣先生?!?/br> 蔣輝不敢受她,忙側身避了半禮過去。 顧柏楊偷眼覷了覷那些衙役,心中膽怯,口中卻不肯認輸:“九爺這是打算屈打成招么!” 閔清則抬手給君蘭拽下了她裙擺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一片枯草,說道:“還從未有人敢用那四個字說我?!?/br> 他朝顧柏楊淡淡地看了過去,“你是頭一個?!?/br> 明明是十分隨意的一個目光,顧柏楊卻被那眸中的煞氣給驚到,脊背上頓時出了一層冷汗。 膽戰心驚地想了想,才曉得閔九爺在說“屈打成招”四字。 顧柏楊想要再繼續辯駁,可冷汗一處,他的口齒就有些不太清楚了,含含糊糊說了兩個“你”字,方才氣道:“旁人不敢說,我敢!” 閔清則根本懶得繼續搭理他,修長的指微微一抬,朝他不甚在意地點了下,道:“拖下去,丟到顧家大門前,讓顧林親自去家門口把他撿回去?!?/br> “你敢!”顧柏楊甚怕自家父親,聽聞后懼到極點生了膽色,“你若敢這樣做,我跟你沒完!” “罷了。丟到京兆府門口?!遍h清則道:“讓京城的人瞻仰一番,再讓顧林把他撿回去?!?/br> 顧柏楊怒極,惱道:“你個貪官!惡官!沒心沒肺的!告訴你,如果我爹知道了,一定會” 話沒說完,下巴陡然一疼。竟是被人大力鉗住說不出話了。 閔清則兩指扣他的下頜,語氣森然地低聲道:“今兒三司會審結束,顧林還與我說,他家兒子不成器,讓我有空了幫他教教。他求到我跟前我都懶得搭理,我如今好不容易幫他管教一番。你猜,顧林是會向著你,還是向著我?” 顧柏楊的眼中滿是驚恐。 閔清則猛地用力一摜,顧柏楊摔倒在地,頭磕到了桌子角,火辣辣的生疼。 “隨意辱罵朝廷命官,無憑無據肆意污蔑朝中大員。光這兩項罪名就夠你吃半輩子的牢獄飯?!?/br> 閔清則從上而下高高地俯視著地上的他,“若非看在顧林的面子上,你今日根本走不回顧家的大門!” 說罷,閔清則抬手一揮。滿屋衙役隨之颯然離去。 半晌后,蔣輝去而復返,帶人把顫抖不止的顧柏楊給帶走。 看君蘭要離開,他喚了朝君蘭揖禮說道:“九爺今日有要事,剛才途徑這兒聽聞姑娘被人為難,特意繞路來看看。剛才忘記道別,特意讓我來和姑娘說聲?!?/br> 君蘭道:“多謝蔣先生。我曉得?!?/br> “姑娘莫要客氣?!笔Y輝笑著和她擺了擺手,一轉眼,言語嚴厲地吩咐人繼續辦事。 待到一切風平浪靜,君蘭先回了芙蓉院休息會兒,起身聽聞閔老夫人帶著閔萱閔菱回來了,她就往恒春院去見過閔老夫人。 老夫人這一趟過去,高興也有,失望也有??偟膩碚f還是心情不錯的。 因為侯夫人顯然對蘭姐兒印象不錯,這樣的話,洛二少和蘭姐兒的事情說不定就能成。 眼看著日頭不早了,閔老夫人催促君蘭:“你可別忘了九爺那邊,如今時候不早了,趕緊過去吧?!?/br> 君蘭正有此意,就和閔老夫人道了別。 誰知剛剛要起身離去,有在大房伺候的婆子急慌慌地來見閔老夫人,進了屋子就連磕三個響頭。 “老夫人,求您救救我們姑娘吧!”她哽咽著說道:“九爺說要把姑娘打發到莊子上去,連住一年不準回府!” “什么?!”閔老夫人驚愕地起身,“怎么回事?” 婆子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是九爺動了怒要發落六姑娘。 閔老夫人聽得不耐煩,揮手道:“你既是說不清楚什么事情,我是幫不了你。更何況,九爺哪里聽我的勸?” 婆子顯然是受了囑咐,一聽老夫人這話,沒有再多求老夫人,轉而跪向君蘭這邊。 “八姑娘!”婆子哭泣道:“八姑娘是能進得了思明院的人,求您幫幫六姑娘!” 君蘭聽她說完了,方才緩緩說道:“這事兒我管不了。我在思明院不過是個清掃屋子的,哪里管得了九爺的事情?” 說罷,君蘭就喊了兩個丫鬟來攔住那個婆子。 不管那婆子再如何哭訴,她都不理不睬,直接出了屋子往思明院去。 行至距離思明院還有一條路的位置,紅蓮小聲提醒道:“姑娘,您看,那好像是小少爺?!?/br> 君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在一棵大樹下有個不住徘徊的小身影。 分明就是五房庶出的少爺閔書鉑。 走得稍微近了點,君蘭揚聲問道:“鉑哥兒在做什么?” 聽到她的聲音,閔書鉑驚喜地望過來,而后跑著到了她的跟前,氣喘吁吁地道:“八jiejie怎么那么晚?我可是等了你好久。早先你不是說這個時候都在思明院的么?” “和祖母說了會兒話?!本m道:“鉑哥兒找我有事?” 閔書鉑小心翼翼打開手里一直抱著的小油紙包,有些猶豫地露出里面的東西,很小聲地道:“我、我今兒功課還可以,得了三塊點心。我吃了一個,很好吃!所以、所以給了姨娘一個,還想送一個給、給八jiejie?!?/br> 他以前也省下過自己的小東西來試著送八jiejie。 可八jiejie說不好。 “你的那些破東西,我才不稀罕?!卑私懵曇舾邠P著道:“都沒我的一半好。以后不要拿來礙眼了!” 今天閔書鉑也是有點擔心八jiejie會不要。 可姨娘說了,八姑娘現在脾氣很好。讓他不用怕。 他這才把自己留下的這塊栗子酥給八jiejie拿來。 閔書鉑盯著君蘭的表情,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君蘭沒有留意到他的神色,一直在看他小手里的東西。 油紙包里,栗子酥的邊角已經碎了,隨著紙包打開,碎屑散落在周圍。但中心的部分還較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