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在外行軍打仗,沒人會講就那么許多。有些時候運氣差了,粗硬的大餅配上野草野菜將就十天半個月的,也是常事。不過既然決定帶上趙清顏,她生來又是個嬌貴的,十七自然舍不得讓她受上半點委屈。 更何況,這每日風餐露宿,無論是吃的還是住的,都已經夠簡陋的了。 如今她離了宮,只身一人隨他前往遙遠的北疆。沒了皇帝的照應,失了她長公主的身份。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需要男人保護的柔弱女人罷了。 而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更是她在外唯一可以依仗的天了。 十七見她身子骨嬌弱,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也從來沒吭個聲抱怨一句什么。心里本來就有些不舒坦,自然是有了什么好東西,都想著要拿給她用。想著這么一路上,能讓她舒服些,便讓她再舒服些。 而后又過去五日,這個時候已經行入北疆境內了。其實如果再往前走下去,最多兩日,便能抵達北疆落腳的府邸。 但是這天傍晚,十七卻下令,讓那十萬大軍繼續前行,先在將軍府附近的空地扎營侯著。 而他自己帶著趙清顏在沿路遇見的小城鎮上,暫且休息一日。 若是只有十七他一人,他也許今夜快馬加鞭的就能抵達住所了。他自然不會入住什么驛館,大概連皇帝特賜的疆外府邸也不會用,而是選擇與大軍同吃同住,駐扎在一起。 他如此打算,到底還是顧慮著軟轎里的女人。 事實上是這樣。 之前他們夜里都是在郊外扎營露宿的,北疆的氣候與長安大不相同,風干物燥。一到了春夏,毒蟲隨處可見。 再加上,他們扎營的地方,又是一片山林,到了夜里,更是蟲蛇爬走,蚊蠅亂舞。 十七前夜上榻的時候,瞧見趙清顏原本嬌嫩白皙的肌膚上,無論是四肢,腰臀,后背,遍布著蚊蟲叮咬的紅色凸起的小點。 有些地方不小心被抓破了,瑩潤的皮膚上便多了幾道滲了血絲的傷痕,瞧上去極是觸目驚心,十七心疼得厲害。 所以,現下無論說什么,十七也都舍不得讓趙清顏,繼續隨著他們這一群皮糙rou厚的大男人風餐露宿了。 這個時候,正是申時末。他們落腳的城鎮上正是熱鬧。隨從可見裹著頭巾,肩挑扁擔的黑臉小廝,眉飛色舞地大聲吆喝叫賣。 此地位置偏僻,供人行走的道路不算寬敞,大多由土黃泥石鋪砌而成。 放眼望去,街景與繁華的長安城也不一樣。 兩旁的房屋較為低矮。酒肆,銀樓,商行等在這里都不常見。能看見的大多都是些擺小攤,穿著奇裝異服的當地居民, 而這一處瞧上去半舊不新的驛館,據當地人所言,已是這里最大最正規的一處了,大多是路過歇腳的達官顯貴才會偶爾住上一宿的。 第013章 鬧別扭的十七 馬車被迎上來的小廝牽去后院安置的時候,十七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帶著趙清顏走去大堂。驛館內倒是比外面更要熱鬧。 這個時辰,在驛館入住的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大堂胡凳上,喝酒談笑。他們的扮相與之前沿路看見的那些,大多一致,男的頭包布巾,身穿的衣袍色澤較為鮮亮。 北疆比長安城風氣開化許多。入了夏季,街道上無論是已婚婦人或是香閨小姑娘,皆是一條抹胸及地長裙。若是有錢人家的姑娘,裙子便是綾羅綢緞制成,比棉制的襦裙,不但輕軟,還要透氣涼爽許多。 原本喝酒打混,胡天胡地的人,自十七同趙清顏踏入門檻的那一刻起,談笑的聲音莫名小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投向了門外兩人身上。 那一邊,前堂的掌柜自然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掌柜瞇起細窄的小眼抬頭一看,先是望見身形魁梧,氣宇軒昂的十七。 而后下意識往他身側之人匆匆一瞥,掌柜的眸光驟亮,立刻和大堂的所有人一般移不開視線了。 卻見那女子生得纖巧削細,肌膚通透瑩潤如玉。與那些長期日曬耕作,身形高壯的北疆女子,身上常見的蜜色皮膚大不相同。 又見其顏若朝華,眉如墨畫。一席素色白裙,更是襯得她秀雅清麗,再配上那世間罕見的絕色之姿,乍一看,當真就像一誤入凡塵的九天仙子那般。 驛館掌柜當家這么幾十年,也算是見多了走南闖北的人,可一瞧見眼前這女子,一時竟也是有些看呆了。 那掌柜的直勾勾的目光,直直落入十七的眼底。十七劍眉一蹙,他不悅地抿緊了薄唇,長臂一伸,就將趙清顏占有性地撈進了自己懷里。 掌管的見了,眼眸微轉,心下一片了然。 驛館掌柜面上馬上掛起笑容,對十七問道:“這位大人可是帶著夫人一道兒住店來了?大人今日走了好運?,F下正好還剩一間上房,靠南面,位置也是最好?!?/br> 十七聽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又打量了一番四周,半晌兒,掏了一些碎銀出來給那掌柜,沉聲吩咐: “把你們這最好的酒菜,一式上來一份,再準備些洗浴的熱水過來。床褥,被絮這些都得換上新的?!?/br> 那掌柜接了碎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錯愕地微微睜大了眼。 要知道雖說他們家驛館算是這一片最大的了,但到底位置偏僻,加上年久失修。就算是這里最貴的廂房住一晚,也不過百余文銀罷了。而他現在手上這些,至少也有個七八兩。 原本瞧見這兩人穿著雖然與北疆人大不相同,但用料都是考究上乘的,便知道來者身份自然不凡。未曾想對方出手竟如此闊綽。 做生意的自然喜歡這種客人,掌柜咧著嘴高興地將銀子收下,而后又特地囑咐跟著的小廝,要好生伺候這兩位貴人。 ** 當趙清顏和十七同桌用罷了晚膳,天已經擦黑了。 木窗微敞,晚間的涼風股股吹入,吹得屋內燭火搖曳,窗上懸掛的手工制成的絨段流蘇撞擊窗欞,發出斷續零碎的聲響。 趙清顏坐在案幾前,品著小廝剛剛送上來的新茶。美眸半瞇,她不留痕跡地打量著,那自入了這家驛館之后,面色就緊繃別扭得厲害的男人身上。 方才趙清顏用膳前,以浴桶熱水凈身時,十七也去后院簡單沖洗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坐在榻沿,神色冷毅,正一言不發地解著自己板釘軍靴上的綁帶。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向來都是藏不住什么心事的。 他心里不暢快的時候,那兩片刀鋒似的薄唇總是緊緊地抿著,也不愛說話,你不搭理他,他就那么一聲不吭地一直待著。 思及此,趙清顏唇畔溢出一絲嘆息。 她近乎無奈地搖了下頭,自矮椅上站起身,緩緩邁近十七跟前。